灵魂深处有个鬼- 第13部分

　　洗去风尘　

　　你像个听话的孩子　

　　那么乖巧　

　　你和我说起　

　　路上的艳遇　

　　我知道你心里

　　有大的空虚　

　　你是多么迫切的需要　

　　抓住一具　

　　温暖的肉体　

　　我们开始做爱　

　　一切都很自然　

　　可你说疼　

　　早上起来　

　　我替你梳头　

　　总是笨手笨脚　

　　而你偷偷地笑　

　　你不怪我　

　　滑雪场上　

　　我们像两只企鹅　

　　滚来滚去　

　　我不停地抱你　

　　不停地抱　

　　直到　

　　累得叹息　

　　一大堆朋友赶来看你　

　　我们坐在一起　

　　吃饭　　喝酒　　谈天　

　　你说遇到我很开心　

　　遇到你们只是开心　

　　你一向都重色轻友　

　　我笑得像一只傻傻的鹌鹑　

　　你喝多了　

　　在酒桌上吻我

　　吻得窒息　

　　让所有人的脸都红了　

　　让我没喝就醉了　

　　你又顺势　

　　把我拽进卫生间　

　　把世界关在门外　

　　把惊讶　　猜忌和艳羡　

　　全都关在门外　

　　不理不睬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地点　

　　你吐了　

　　把往事吐得满地都是　

　　你给你心爱的人打电话　

　　当着我的面　

　　让我变得黯淡　　充满委屈　

　　我撅着嘴　

　　坐在那里　

　　而你躺在那　

　　流着泪　

　　我们和好吧　

　　搂在黑暗里　

　　天就亮了　

　　天亮了　

　　五天四夜就这么过去　

　　你给我洗了头　

　　吹干　

　　然后走上火车　

　　剩下我一个人　

　　空空荡荡　

　　空空荡荡地站在　

　　无人的站台上　

　　像一只迷路的鸽子

变形记
这个盒子里住着我的童年，我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上面落满了时间的灰。

　　我躺在临街的阁楼上，有一道道班驳的阳光，许多灰尘在跳舞。屋后是一条小河。

　　一只燕子在我的屋檐下安家，我们各自生活，相安无事，偶尔也会，分享彼此的隐私。

　　大街上常有马群在飞翔，扬起漫天的尘土。傍晚有淡黄色的夕阳，远处缭绕着炊烟。

　　这就是芦花街，我一出生就在这里，我从没走出过我的房间。我有一双羞涩的腿。

　　我在阁楼里无所事事，只好不停地叠着纸鹤，叠到整整一万只时，她们却不告而别。

　　总有风从我的窗口路过，偶尔会进来坐坐。吹吹口哨，聊聊天，然后飞身而去。

　　我的抽屉里住着一群影子，喜欢和我玩捉迷藏的游戏。我从没有抓住过他们，从没有。

　　暗红色的地板下面是一个迷宫，那是蚂蚁的王国，他们总爱爬来爬去。不休息也不累。

　　我有一把木制的手枪，用来对付大个子的坏人，但他一次都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是偶尔的停电。

　　停电之后，窗台上长出了一个花盆，盛满春天的芬芳。我喜欢闭上眼睛，享受阳光。

　　阳光下的田野，田野上走着牛羊，牛羊们吃着草叶，草叶上挂着露珠，露珠是小小的太阳。

　　太阳总在融化，每时每刻，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我多想把它摘下，送给那个姑娘。

　　在我的窗口下，她每天按时走过。她叫堆烟，是一个忧郁的少女，从不和别人分享心事。

　　我总是躲在窗子后面，偷偷地看着她，看着她一天天地长大，然后消失不见。

　　她们全都被时间巨大的嘴所吞噬，留下我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镜子里的脸日渐苍白。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出羽毛，变成孤独的鸟。云彩依旧很高，只是天有些旧了。

杨柳堆烟
——堆烟，当你走近，你会发现，这是我心灵的花园，布满秘密的池塘和小径。

　　1、

　　伊甸园里，我和堆烟，在分食一只，偷来的苹果。蛇在旁边，无辜地看着。

　　2、

　　我望着窗外，满树的樱桃。想着过年时的炮仗和烟火。奶奶很慈祥，奶奶在给花浇水。狗在院子里叫个不停。这是一个夏天，我还不认识堆烟。

　　3、

　　雪很纯洁，像个姑娘。我走在上学的路上，堆烟从后面跑来，她叫我等等，我转过身去，雪越下越大，她像个圣诞老人，塞给我一张贺卡，上面有一行英文，我没能看懂。我抬起头时，雪地上，只有一行，凌乱的脚印。

　　4、

　　我恍惚记得，那时候小巷悠长，阳光有一种清香，大人们全都不在，我睡着了，我梦见了一个女孩儿，叫堆烟。我成长得忧郁而寂静。

　　5、

　　炊烟四起，我躺在草地上，看天，天很干净，我想起堆烟的眼睛。

　　6、

　　我老是梦见那片操场，光秃秃的，很空旷，一竿旗，飘在操场中央，四面都是墙。我和堆烟从学校后面的栅栏里钻进去，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坐在教室里，齐刷刷地看着我们。堆烟一下子就不见了，剩下我一个人，低着头，向前走着，教室就在眼前，可怎么也到不了。我急得直想哭，我越走越小。

　　7、

　　那天中午，铁轨旁，我看到一列火车，碾过一只甲虫，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蜜蜂在飞，花在歌唱，十一岁的堆烟，无忧无虑地生长。

　　8、

　　放学的路上，我跟着堆烟，一路上，若即若离，一路上，她不停地回头张望，我假装把目光移向远方，我知道她有些心慌。

　　9、

　　青云山的桃花开了，我领着堆烟去看桃花，桃花灿烂，像粉红色的火焰。堆烟缠着我背诗给她，我背人面桃花相映红，后面那两句，我假装记不得了。

　　10、

　　堆烟领我到慈宁庵里，吃斋饭，满屋子的苍蝇在飞，一个慈眉善目的尼姑，轻盈地走过，视而不见。

　　11、

　　还记得吗，堆烟，我陪你数，过往的火车，数到夕阳西下。

　　12、

　　走廊里的光线很暗，我偷偷牵起堆烟的手，她的手很软，她的手在出汗。

　　13、

　　堆烟有一头飘逸的长发，长发如诗，飘进我的梦。啊，这一头青丝，数也数不清。

　　14、

　　滑雪场上，我和堆烟，紧紧地搂在一起，像两只企鹅，时光一晃而过。

　　15、

　　乌珠河边，堆烟命令我脱掉鞋子，我们俩光着脚丫，走在沙滩上。风吹在脸上，很柔软，堆烟回过头说，看，这是一行爱情的脚印。

　　16、

　　树林，小径，一双背影。一个是我，一个是堆烟，准没错。

　　17、

　　雨下得那么大，我和堆烟披着一件风衣，走回家。全身都湿透了，只有两颗心热乎乎的，夜变得很善良。

　　18、

　　对面楼上的美丽少妇，叫堆烟，像一株美丽盛开的茉莉，她在阳台上，安静地梳头，在我的注视下，她忽然找到了，许多年前的，羞涩。

　　19、

　　旱冰场上，光线幽暗，我牵着堆烟的手，我们在拥挤的人群中滑翔，我们在喧嚣的爱情里滑翔。我们不小心，跌倒在生活的地上，碰伤了膝盖。

　　20、

　　我领着堆烟走到河边，蹲下身去，把手伸进河里，河水很凉，很凉。洗完脸，脸上一片寂静。太阳挂在天上，慈祥地望着我们。

　　21、

　　我和堆烟并肩骑着车子，逆着人流行驶，路很长很长，阳光很好很好，两边的白杨树很高很高，风把她的头发，吹到我的脸上。

　　22、

　　夕阳在天边微笑，那鹅黄色的微笑，多像堆烟，饱满的乳房，散发茉莉的清香。

　　23、

　　堆烟的卧室，仿佛天堂，蓝色的床单，静静的躺着，蓝色的窗帘，静静的垂着，蓝色的多瑙河，缓缓流过。

　　24、

　　堆烟很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像一幅水墨山水。说起话来，像一条潺潺的小溪。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醉了，醉在那弯浅浅的笑靥里，直到酒醒时的，物是人非。

　　25、

　　认识堆烟的时候，我过得像一个浪荡公子，衣食无忧，无所事事，抽烟，喝酒，睡觉，游荡，每天都以时速160公里的速度，挥霍着青春。那时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感到漫无边际，和没有尽头，而我最需要的，恰恰，就是一个尽头，堆烟就是尽头。

　　26、

　　我和堆烟是两个领取圣餐的孩子，我们很淘气，在一切可能的地方，放大胆子，但屏住呼吸。

　　27、

　　两辆自行车紧紧地挨着，我和堆烟紧紧地挨着，河边，草地，稀疏的人群，阳光琐碎，微风轻拂，河面荡起波纹，一圈又一圈，然后归于平静。

　　28、

　　夕阳西下，我弹着吉他，堆烟不说话，从背后轻轻的抱着我，堆烟啊堆烟，你是个安静的好姑娘。

　　29、

　　一只黑猫，在空荡荡的操场上，走来走去，像一头真正的猛兽，它对我不理不睬。我看到堆烟，远远地走来。

　　30、

　　我们坐在公园的石板凳上，风吹着叶子，沙沙得响，堆烟说，看，云多漂亮。她饱满的乳房，贴在我背上，我的心已飞向远方。

　　31、

　　我来到阳光已经倾斜的下午，我来到下午已经倾斜的阳光，下午的阳光有些颓废，颓废地照在堆烟的脸上，堆烟的脸上，有一颗泪，怎么擦，也擦不掉。

　　32、

　　堆烟，我们是两把恋爱的枪，硝烟散后，眼望着彼此。

　　33、

　　我把堆烟领到午夜的坟地，给她讲鬼故事，她吓得哇哇大叫，她粘在我身上，死活也不松开。

　　34、

　　晨曦微露，我坐在路边，等堆烟，自行车站在我身后，像一匹安静的马，不说话。

　　35、

　　我和堆烟，静静的坐着，窗外是淡水河边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