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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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人-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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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学校炸了窝,人们七嘴八舌地质问。黑大个趴在地上嚷着:“捆起来!”郭先生也叫:“铁柱,不许动手!快走!”
  大伙儿跟着吵,侦缉队就朝着教员学生抽打起来。先生们怕把孩子打了,才停止吵嚷,眼看着郭先生被五花大绑地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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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福子(1)
铁柱没敢回家,一口气就跑到永定门外他师叔瑞福子家去了。
  瑞福子与铁柱师傅都是“善扑营”的。善扑营的人都是从八旗里选出来的,据说瑞福子的父亲还当过护卫。瑞福子小时候身体弱,父亲不愿他再当摔跤手,就让他读私塾。瑞福子却不愿念书,背着父亲和铁柱的师傅练跤。家里放着父亲练跤的大磨盘,当中插了根碗口粗的枣木杠子。瑞福子成天练跤,练腿功,练铁棒子推手,和铁柱的师傅练成了好朋友。瑞福子从小失去了母亲,父亲怕孩子受虐待,一直没有续娶,托姥姥家把他养大的。姥姥也逼着他念书,总算学了点“四书”。可逢年过节,他就拉着铁柱的师傅找热闹地方,什么隆福寺、护国寺的,去摔跤。辛亥革命后,善扑营也没有了,铁柱的师傅打算卖艺为生。瑞福子的父亲
  却拉不下脸来,因为过去摔跤从不打钱。铁柱的师傅就带了徒弟到天桥拉开场地儿摔跤了。
  当时瑞福子家还剩下一所房子,可坐吃山空,姥姥和父亲又相继去世,瑞福子就把房子卖了,搬到永定门外,照他的说法是走得远远的,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瑞福子的妻子很会理家,慢慢地又盖了五间大瓦房,还留出一块地,种点玉米、白薯、青椒、萝卜什么的。他们有个儿子叫铁蛋。瑞福子不愿听父亲那一套,觉得练摔跤能把身子骨练好了,也少受欺负,因此他还教儿子练功。
  瑞福子就爱摔跤,平常总在家里练,功夫一直没搁下。直到铁柱的师傅不行了,找到了他,他也想叫铁蛋有个地方既能练跤,又能混饭吃,就一跺脚,接了铁柱师傅的场地儿,又收了铁柱,还收了两个徒弟,从此在天桥撂地儿。
  瑞福子平常斯斯文文,摔起跤来却有绝活,推、披、拿、踢、勾、绊都精通。无论对方有多大力气,他都是有条不紊,慢慢溜溜,直到对方的劲头耗得差不多了,他才用力一背,把对方摔出去老远。看摔跤的人无不称赞:“到底是世家,有绝招儿!”大家喜欢他,叫他瑞宝儿。瑞福子跟谁都客客气气,看不出他是练家子。铁柱的师傅过去还收过一个卖驴肉的徒弟,后来这徒弟成了天桥一霸,人称南霸天,铁柱的师傅再也不理他了。可瑞福子人缘好,又厚道又有本事,从不得罪人,对南霸天也是一样,因此在天桥混得不错。就连铁柱黑脆儿结婚,也是他的主意,他对待他们就像亲生儿女一样,他们也都亲亲热热地叫他“瑞师叔”。
  瑞师叔就住在永定门外附近一个僻静的小院里。铁柱跑到他家,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瑞师叔已打发儿子、徒弟上天桥去了,一听铁柱的叙说,立马绷起了脸,说道:
  “我早就嘱咐过你,不要惹侦缉队,包括那个姓马的,可你还教他。教也就浮皮蹭痒儿的,只求别得罪人就行了,你怎么能和侦缉队动手?连我都得敷衍着他们这帮兔崽子,你怎么连点儿武德都没有了?去去去,别跟我说,我不爱听!”
  铁柱没辙了,只好把郭先生的事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叔。
  “你小子想当总统,还是想当皇上?咱们靠卖力气吃饭!你跟郭先生认点儿字,我不反对,可你干吗参加什么宣传抗日呢?现在吃上饱饭了,你又闹得慌啦?”
  铁柱知道师叔的脾气,连忙装了一袋烟递过去,低着头说:
  “师叔,我没跟他们动手,是他们也要抓我。我不过在郭先生那儿闲聊,人家要走了。可侦缉队蛮不讲理,也要捆我,还掏出盒子枪要开枪打人,那我还不急?我一脚把那个黑大个儿撂倒了。他们把郭先生捆走了。当时郭先生叫我快跑,人家是怕对不起我,家里有妻儿老小的。侦缉队就算看您的面子,也不应该对我这样啊!我现在不敢回家,也不知黑脆儿急成什么样了……”
  瑞师叔气得啐了一口,“这帮兔崽子!打狗还得看主人。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多多少少让我帮忙的,我也没有亏待过他们,怎么一点儿交情都不讲?我今儿找找熟人去,你先在我这儿住两天。”说完磕了磕烟袋,往腰里一别,就要出
  

瑞福子(2)
门。铁柱拦住瑞师叔道:
  “师叔,我倒不要紧,可是郭先生……”
  没等铁柱说完,瑞师叔就气呼呼地说:
  “别说了!你的事,我找找人,别人的事,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晚上,我叫铁蛋给黑脆儿送个话,免得她不放心瞎着急。”说完披上衣裳出门去了。
  铁柱心想,师叔脾气倔,心眼好,又仗义,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正在火头上,等消了气再求求,能把郭先生救出来才好。
  瑞师婶一旁说:“铁柱,这么大了,咱们能凑合着喝碗粥,过个太平日子,就不错了。你可别再给你师叔惹事了!”
  铁柱越想越窝火,站起来就往外走,被瑞师婶拉住,“你上哪儿去?你师叔不是告诉你了吗,叫你在这儿住两天,等他疏通好了再出去?你不听话,出去了,你师叔又该犯倔了。光棍儿不吃眼前亏,再硬的汉子碰到这年头儿也没有法子。一会子吃了饭,上你师弟炕上先去睡会儿,帮我干点儿活儿。”
  铁柱在院门口一蹲,双手抱着脑袋不吭声,只听他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大风呼啸狂吼,吹得铁柱满脸满身都是黄土。他忘了饥饿,忘了痛楚与焦急,麻木地蹲在地上,好像一个黄土堆成的小丘。
  

怎么办?(1)
品子和小屁子妈强打着精神在场地儿里卖唱。今天品子的嗓子不听她使唤,好像堵着点什么东西,她的颤音、擞音也不像往常那样灵活了。常四爷拉着胡胡,时不时地看看品子,心想这孩子八成病了。听众喜欢她,不断地点她的段子。品子觉得这是听众赏脸,也是赏饭吃,从不驳回,坚持着唱下去。今天刮风,来天桥逛的人少了点儿,品子觉得这来的全是真心实意听她唱的,她更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不想唱到最后一段,她脸色煞白,头发晕,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了。郎大爷和小屁子妈连忙把她扶到凳子上坐下,买了一碗大碗茶,给她灌下去。
  这时候听众也乱了套,有的人问:“怎么啦?”“病了?病了还来唱什么劲儿?”只见高大爷拿着小笸箩对听众说:“大伙儿别走。看见了吗?这是饿的,连饿带冷。这儿有不少听众是
  专听白兰、黑脆儿的,白兰知道各位好心,虽然唱不动,可还是唱下来了。这是孝敬诸位。家里大人孩子等着买下顿杂合面吃,请爷们儿赏饭,多给俩子儿,这是积德呀!”有不少人见这情景,都掏出钱来扔到笸箩里。高大爷绕着圈请安。有的人给了钱,也不想再听玩意儿了,站起来要走,被高大爷拦住,“请爷们儿留步,只求捧个场,好戏还在后头,郎大爷、黑脆儿还都没有唱呢!您要是走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这脸放在哪儿?以后还混不混了?”说得听众不好意思再走了。
  小屁子妈看品子病了,就铆足了劲儿唱,一段一段唱下去,总算把观众稳住了,逗乐了。可她那两眼一直不住地四下踅摸,想看看有没有铁柱。观众逗她,“再来一段儿《王二姐思夫》吧!”她哭了,对着听众说:“我男人……我男人,他病了,等我回去熬药,明天我再伺候爷们儿吧……”一边哭,一边也请了个安,回头便呜呜地哭起来。
  听众有的掉头走了,有的在嚷:“这是骗局!”郎大爷连忙往脸上抹白粉,给大伙儿打千儿,“今儿个不巧,这一黑一白,有病的有病,有事的有事,没有伺候好诸位爷们儿。瞧我的,爷们儿点什么,我唱什么!”观众笑了。郎大爷把黑布套裤一脱,小棉袄一扔,又把套裤往腰里一系,再戴上烟盒纸糊的帽子,这一装扮,观众就乐了。观众不住地点着戏,郎大爷使足了劲,又唱《十八扯》,又唱《打渔杀家》,时而扮男,时而扮女,说、唱、逗、学样样精通,总算把场子唱热了,才算把这一天对付过去。
  散场了,大伙儿都围上来问品子什么病,还问铁柱这小子怎么也能生病。虽然刮着大风,人不算多,没分多少钱,可郎大爷还多给品子和小屁子妈一吊钱,他问:
  “黑脆儿,到底怎么回事?真的铁柱病了?怎么把你急成这个样?”
  “铁柱把侦缉队打了!他现在跑了,我找不着他人影儿。我去找瑞师叔,瑞师叔今天也没有来。问铁蛋,也问不出个屁来。您说,铁柱会不会让侦缉队抓走了?”小屁子妈悄声问着郎大爷。
  郎大爷一听打了侦缉队,不由得从脊梁沟里冒凉气,再加上刚才脱得太单薄了,又累又冷,脸上像挂了一层霜。他咳嗽了两声说:
  “孩子,别着急,兴许不至于。铁柱既然跑了,他又不是傻子,那就指不定在哪儿躲两天。侦缉队抓他干什么?一个摔跤的。再说还有瑞福子,他人缘儿好,他也不能答应侦缉队抓他徒侄。铁柱这小子真愣!那帮杂种,没一个是人生父母养的,躲,还来不及呢,干吗惹他们!”停了会儿又说,“姑娘,别怕,有咱这一抹子人,大伙儿想想法子,总不能叫铁柱老是藏着、躲着,那场地儿不搅个稀屎混粥了吗?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你们俩先回去吧!”
  小屁子妈仍哭着,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一股气,心里真有点埋怨品子。可想想又不该怪品子,品子又没有鼓捣铁柱跟郭先生一块儿,怎么能怨她呢?但她气在品子干吗偏偏爱上了郭先生,而且着急也是为了郭先生。想到这里,她干脆不顾品子,独自往前走去。品子两条腿实在挪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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