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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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人-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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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想到,咱俩在这儿又碰面儿了。往后日子长着呢,也许我还有事求您帮忙呢!”品子说。
  “有事只管找我,那屋(用手指指吴老太屋)有什么动静,我就找你去,给你送个话儿。”胖张嫂认真地说。
  

没想到!(4)
品子紧紧握着胖张嫂的手,“一言为定!”看着胖张嫂那诚恳热情的目光,品子充满了依恋,她想,世界上好人还是多啊!她有了点信心,觉得自己可以像个人似地活下去了。
  

不易!(1)
品子心里感到有点轻松,脚底下也快了。她知道吴老太不会善罢甘休,她也想到关月山如果知道吴老太住在这儿,一定饶不了这老东西,就是她不说,将来母老虎也得告诉关月山,那时候就热闹了。品子想,以后再说以后的,今天是痛快了。
  忽听背后有脚步声,品子扭头一看,见是个矮胖矮胖的年纪不大的男人,头上顶着礼服呢帽,身上穿着礼服呢大衣。品子站住,那人也站住了。品子有些怕,故意停下来,假装提鞋。她想这么一来,那人就会走到前面去了。可不想,她一停下,后面那人也不走了。品子心里嘀咕起来,会不会是吴老太派的人,要在路上打她一顿?她四下扫了一眼,又觉得不像,要动手,现在胡同人不多,正好下手,为什么她停他也停?品子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她
  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跑到天桥,钻进了人群,心才踏实下来。
  郎大爷场地儿围了几圈人,小屁子妈正在唱着,双眼还滴溜滴溜地扫视着人们,扫到了品子,她扭头一笑,又继续唱起来。她这一扭头,引得观众也看见了品子,有人起哄了:“白兰来啦?”“白兰快来唱吧!”“这俩一黑一白是‘死对儿’,正想着黑脆儿今儿个怎么单个儿了?白兰快唱吧……”
  小屁子妈看这情形,停住了唱笑着说:“诸位爷们儿看见白兰,就不想听我的啦!”听众嚷道:“都听,都听!”小屁子妈又说:“先听白兰唱,我待会儿再唱。既要白兰唱,这么办,先打钱,接着叫白兰伺候爷们儿。”说着就叫徒弟们打钱。
  徒弟们拿着柳条笸箩挨个儿要钱。品子微笑着和小屁子妈换了位置。趁这工夫,小屁子妈问品子:“怎么样?没打架吧?”品子说:“我哪儿会跟人打架?不过去一趟有好处,知道点儿事。”
  品子看着徒弟们打钱,微笑着面向四周听众,这比任何语言都更有魅力。品子一看人家,人家就不好意思不掏钱。突然,品子心里咯噔一下,她看见了刚才跟着她的那个穿礼服呢大衣的人,就在圈外站着,胖胖的,矮矮的,脸色灰黄,还在擦汗,手里托着呢帽,剃个平头,两条浓眉下是深陷着的一双小眼睛,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球,那眼死死盯着品子。小徒弟走到他面前,他扔出一块现大洋,撞得铜子儿丁丁响,惹得站在他前头的听众直扭头看他。而他像是怕人看,又躲到圈外另一侧站着,还用一块雪白的手绢捂住了半个脸。品子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人?好像是做买卖的,又有点像乡下的土财主。那人被品子一看,又低下头去。品子也不敢多看,怕把听众的视线拉开,就向常四爷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今天伺候诸位一段儿《王少安赶船》。”大伙儿叫好的叫好,拍手的拍手。
  品子唱道:“你我回家得安静,夫唱妇随得了太平。忽然间想起从前的事,满面儿赔笑我又尊了一声相公。”
  听众有人搭话说:“这里面儿谁是你的相公?”
  品子随手指了一下,大伙儿乐了。品子低头不睬,又唱起来:“这个世上的人哪,也有那心诚的,可是谁也比不了你。我想起在河边上那件事情。”
  听众又搭话了:“河边儿上干吗来着?快唱,干吗来着?”他们边听边逗品子。
  “可笑你无羞你是真真的无有臊。你不该拿着银子往我船上扔,又拿玉镯把我惊动……”
  这时候,盯着品子的那个矮胖子直眉瞪眼地往人群里拱。别人使劲推他,他也不理会,还是往里拱。听众笑他,骂他“色迷瞪眼”,他也不理,睁大了小眼睛,竖着耳朵听唱。
  “你也不怕外人们窥见,也有那上点功。那时节我若从了你的那个命,有什么主意,可该怎么办?倒伤了财物也不知我的名姓。”
  人们不起哄了,静静地听品子唱——
   心机儿白费,你把眼睁红。
  望空扑影地破工夫找,
  一路上你怎么受得那些雨和风,啊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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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2)
怎么样的巧呀,就找对了我们家的门首,
  又遇见你的表叔他叫傅老翁。
  他与我爹爹是朋友,
  在当中为媒给咱们结了赤绳。
  你到底把我娶在你的手,
  也不枉你白费了这么一路的苦工……
   品子唱完,向听众请了个安。听众喝彩,叫好:“再来一段儿,再唱一段儿!”
  盯着品子的那人乐得抿不住嘴。他觉得品子这段就是冲他唱的,意思是叫他花钱追她。徒弟们一打钱,他退到人群后头。因为刚才他给了一块现大洋,徒弟们也就不朝他打钱了。可忽然他向小徒弟招招手,又扔了两块现大洋。这可把小徒弟吓傻了眼,郎大爷也就注意上他了。
  品子又唱了两段《珍珠衫》、《孟姜女寻夫》,那人又连连给了几次钱。品子唱完了,那人也没影了。
  小屁子妈问品子:“怎么样?你到吴老太家我老替你揪着心!”品子说:“可不是,我活这么大,头一回自个儿去跟人家打交道。要不是在这儿这么多日子,打死我,我也不敢去!”
  “你算练出来啦!”小屁子妈说,“这就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有道行啦!”说着格格一笑。
  郎大爷走过来问品子:“那人,刚才你看见了吗?”品子点点头。郎大爷又问:“你认识他吗?”品子摇摇头。
  “也许……反正这个地方,什么人都有,你要留点儿神!”郎大爷又打量了一下品子,品子垂下眼,脸有点红了。郎大爷摇摇头,“这年头儿,什么主儿都有,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手面。托品子福啦!”
  郎大爷还想说下去,一看场地儿上高大爷的段子快完了,就连忙戴上香烟盒的帽子,拿了一把芭蕉蒲扇,又在场地儿上放了一张方桌,桌上还放了个小板凳,上场说:“爷们儿听也听了,乐也乐了,这下该轮到我伺候诸位啦!我今天唱一段儿文武不挡的《空城计》,您老听听,我这是正宗谭派。比谭老板稍差一丁点儿,就是我有点儿痰。”说着戴上胡子,把薄薄的棉袄一脱,披在身上,权当诸葛亮的八卦衣,登上了方桌上的小板凳,叫了一声:“常四爷,您就拉起来!”
   我本是天桥上散淡的人。
  凭武功和嗓子,听从施恩。
  老汉王,下地狱,御驾三请,
  东不去,西不来,天桥安身。
  听众们,多赏钱,把窝头来啃,
  全家人,就靠我,肚子塞个半饱把钱分。
  把诸位,逗乐了,是我本分。
  来,来,来,请上城楼,听我抚琴。
   听众笑得前仰后合。郎大爷指着徒弟说:“司马懿,该你了。”徒弟也唱了一段。
  郎大爷叫道:“司马懿,你小子可敢上来?”
  “诸葛亮,你小子可敢下来?”徒弟答着。
  郎大爷说:“我不能下来,咱们得先打钱我才能下来。不然,我一个跟斗下来了,大伙儿都走了,我那跟斗不就白翻
  了?司马懿,打钱来!”小徒弟拿着笸箩打钱,观众很高兴地扔了不少铜子儿。
  郎大爷又嚷道:“来,来,来,你们闪开了!”说着,从桌上一个跟斗翻下来。听众大叫“好,真脆!”“再来一个!”郎大爷说:“诸位看见了没有,翻下来不算本事,您看我这香烟盒糊的盔头,纹丝不动,这才是真功夫!”
  观众不走,仍嚷着:“再翻一个,再来一个!”
  郎大爷看了看观众,又打起精神,来了个“飞天十三响”,“啪、啪、啪”,巴掌拍在手上、胸上、腿上,辗转腾挪,又快又利索。观众满足了,又扔了几个铜子儿才散了。
  这两天,品子分了一两块钱。大伙儿也因为多分了钱感到意外。常四爷说:“前两天我拉胡胡的时候就看见那位了,一扔两块,透着邪乎!”
  “有的是冤大头,有钱没地方花,愿意花就花吧,想必来钱容易。不像咱们,一天下来嘴里吐白沫,嗓子冒烟儿,还不定过得去过不去!甭管他,不拿白不拿……”
  

不易!(3)
小屁子妈嘿嘿笑着说:“品子要交桃花运了吧?”品子臊得脸通红,捶了一下她,“你嘴里没好话,就你不疼我!”
  “我才真疼你呢!”小屁子妈说。
  “说归说,笑归笑,说不定黑脆儿倒说对了。”郎大爷也说。
  品子臊得更没地方躲没地方藏了,“瞧您,郎大爷……”
  “别怕,别害臊。那人要是正经人,你想想也应该。要不是正经人,有我们这一抹子人,他也不敢欺负你。”
  大冬瓜说:“管他呢,给就拿着,不给也没跟他要。这儿有的是财主,钱烧得慌,活他妈的该!”
  大伙儿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又都觉得这两天分这么多钱,心里既高兴,又沉甸甸的。
  “你们姐儿俩回去吗?”郎大爷问。
  “我们得上瑞师叔场地儿上去,去问问铁柱的事。”小屁子妈说着,拉着品子就往师叔场地儿走。
  小屁子妈边走边问:“我只顾了找铁柱,没有注意别的,你看见那个给钱的人了吗?”
  “看见了。”品子说。
  “看得出多大岁数?是什么样人?”小屁子妈十分关心。
  “好像岁数不大,不像北平人。”品子说。
  “要真是个老老实实的买卖人,你倒也有了归宿啦!”小屁子妈认真地说。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扔了两个臭钱就来了什么归宿啦?我可没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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