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做,而是把腰弯得低低的,让这两个走动中的身影越来越大,并等这两个人消失在房子里以后,检查了这个新的隐蔽所。我估量、检查了半天,断定这里足够藏两个人,我和约塔藏在这儿正合适。然后,我从缝里钻出来,站在池塘边,迅速地跟鸭子打了一场斯卡格拉克海战。我在它们的前边、后边、中间制造了一个个装饰性的水柱。我掀起了各色各样的水柱,有蹦得老高的,波浪滚滚的,溅着水花的,细长的,使鸭子不得不一再改变自己的阵式,避开我的轰击。我跑到花园去之前,又放了一排掩护的炮弹。这时,一只小鸭惊慌失措,游出了队列,用翅膀拍打着水面,误入了我的火网之中。要是它跟老鸭子待在一起,还可能不会被我击中。。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 生日(9)
我赶紧向花园走去。阿迪还在演奏,他演奏的是一个姑娘的歌,这个姑娘不顾使人为难的海浪的喧嚣,一定要到远方的水兵身边去,因为他们就像风和大海一样不能分离,如此等等。人们按着这个旋律在草地上跳舞,不,这不是在跳舞,特别是希尔德?伊森布特尔、普勒尼斯老师,还有老霍尔姆森夫妇,他们在那里乱蹦乱跳,推来推去,举止粗鲁,坚持不懈,他们肚子里自有算计,那就是跳出一个好胃口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晚餐。谁在这里全力以赴,我没有好好注意;谁在游移的阴影中坐在椅子和凳子上,这些一动也不动但却聚精会神的海中动物是谁,我也不感兴趣。因为我第一眼就发现那两个人在画室深处,一前一后侧身站着,一个拱着肩膀,另一个低着头。我透过玻璃窗望去,看见画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站在布斯贝克博士的礼品桌旁。我把两只手按在脸旁的玻璃窗上,让光线不再晃眼。我看到他们站在《帆船消失在光明中》这幅画前,发现他们正在为这张画进行艰巨的谈判:父亲用食指指着那张画,画家用身子挡住它,一方要求,一方拒绝;又是力争,又是驳回——一切都是无声的,像鱼缸中无声的动作。我看见他们在争吵,都企图说服对方。突然,画家拿起一支颜料管,挤出了一小段,弯着腰在画上修改着什么,也许是为了使作品更完善。他一会儿用指尖,一会儿用手指的侧面,最后,如常见的那样,使用了拳头,父亲直挺挺地站在画家身后威胁着,就像危险激流中的航标一样。画家直起身来,擦掉手指上的颜料。我在他脸上看出一种谨慎的轻蔑的表情。他盯着我父亲。父亲想了一想,点点头,好像提不出什么异议来,至少不能马上提出来。画家利用这个时机,把父亲挤到了一个看不见的角落。我知道,这场谈判结束了。我转过身,寻找布斯贝克博士,只见他和迪特手挽着手站在那株老苹果树的阴影下,树影在他身上掠过。
我在想,要不要从一扇开着的窗户爬到客厅去,然后再从客厅溜进画室。正在这个时候,阿迪突然中断了演奏,就像以前那样,倒在地上,踢着腿,抽搐着,挣扎着,牙齿咬得咯吱直响。我立即跑过去,但希尔克已经跑到我前边去了,就像在沙丘上那样,希尔克跪在他的身边,先把那个被拉得七扭八歪的手风琴从他的胸前解了下来,手风琴挎在他的身上就像一件救生衣。
你们走开,她说,你们走开吧!但是人们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越靠越近,围成了一个圈子,他们慌乱、惊讶,多半是害怕,因为他们不说话,也不伸手,只是瞧一眼阿迪,又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阿迪的脸色已经变了,嘴唇紧闭着。大家都端着肩膀在那儿站着。刚刚还在跳舞的霍尔姆森夫妇、特雷普林牧师和飞禽站的柯尔施密特、大坝管理人布尔特约翰都走了过来。我的外祖父、普勒尼斯和安德森船长也一声不响地站在那儿。母亲把身子挺得笔直笔直的,与其说是慌乱,还不如说带着一副主宰一切的无动于衷的神情站在圈子之外。她不看阿迪,而是看着希尔克。
这时只有一个人着急地小声说着话挤出人群,这就是布斯贝克博士。他毫不迟疑,也不打听,只是请别人让路。他走过去跪在希尔克的对面,拿出了自己的手绢,揩干了阿迪满脸的汗水,阿迪这时又睁开了眼睛,亲切而又莫名其妙地向周围看着。
第四章 生日(10)
他得吃点什么,文化教育片中的船长叫着。没有人表示同意。现在好了,希尔克说,现在没事了。这时,在布斯贝克博士的帮助下,阿迪费力地撑起身子,困惑地看着周围的这一群人。希尔克挽着他的胳膊,微笑着和他一起走到秋千那儿,再经过坑洼不平的小路到花园中的凉亭去,除此以外,希尔克再也想不出别的好主意了。围观的人们也只好散开,他们没有可看的了。尽管还有那么几个人,特别是佩尔?阿尔纳?舍塞尔还在那里抬起沉重的眼皮盯着阿迪躺过的地方。这时,我看见阿迪在凉亭里捡起了我的棍子,拿给希尔克看,显然在向希尔克说:这可是西吉的棍子。我马上就跳了起来,举起胳膊喊道:这儿,这儿。阿迪发现我以后,就把棍子从凉亭里扔到了秋千架下,我把它拾了起来。
我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没有那样做,因为我发现母亲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企图把他们挤到紫丁香树下那口偏僻的旧井旁。我坐在秋千板上,打开了我的蓝手绢,把它用一排图钉按在棍子上。我举着飘动的蓝旗大步走了回来,来到了举行祝寿礼的地方,走过凳子、桌子、椅子,大家都坐在那里,抽烟,低语,或若有所思地叹着气。我高高地举起飘动着的蓝旗,尽管鲁格布尔谁也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正写到这里,恰恰写到这里,写到我不能避而不谈的这一刻,我高举蓝旗的这一刻,有人在敲禁闭室的门。敲门声非常羞怯而有节制,但却清晰得足以把我从回忆中敲醒。我合上练习本,不高兴地扭过身去看着房门。窥孔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褐色代替了白色。一个火球在那里转动。几道光柱闪电似的向我射来。我反感地站起身,这时,门以使人不能忍受的缓慢速度打开了,就像在一部侦探片中那样,速度均匀,嘎嘎作响,步步进逼似的打开了,不管怎么说,还带着一种犹豫不决的劲头,预示着推门的人来意不善——在这样的电影镜头里,所缺的只是被风吹拂着的窗帘,和一本自动翻页的书——由于我不想离开布累肯瓦尔夫的祝寿礼太久,便客气地说:请进,有风呢!
他很快地进了门,走到一边,让他身后站在走廊上的卡尔?约斯维希从外边把门关上。他显然很窘迫,嘴角抽动着。今天回想起来,他好像一个第一次进入笼子的动物饲养员。年轻的心理学家没有把握地微笑着,但却给人一个好印象。他在那里走来走去,打算微微鞠个躬,但是办不到,因为他靠门太近。他可能比我大三岁或五岁,四肢纤瘦,脸色苍白。我很喜欢他的衣着:有运动员的风度,不怎么讲究。有一点我不明白,就是他为什么把左手痉挛一般握得那样紧,也许他为我准备了一块糖,也可能是一件武器。既然不是我叫他来的,我也就只是默默地用十分不快的惊讶目光端详着他,要求他简单明了。
是耶普森先生吗?他和蔼地问我。我犹豫了一会儿,简短地回答说:没错。这个回答绝不会使他泄气。他用屁股顶了一下房门,走过来向我伸出无力的手说:我叫马肯罗特,沃尔夫冈?马肯罗特,很高兴能见到您。他亲切地向我微笑着,脱下了大衣放在桌子上,对我做出一副无缘无故的亲热样子,把手放在我的胳膊肘上,自信地看着我,那神情似乎是在问我能不能坐下来。我表示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不能坐下来。要是您不知道,我就告诉您,我在写作文,正在受惩罚呢!
第四章 生日(11)
他对这一点是了解的。年轻的心理学家知道我目前的境遇,他对我的行为表示赞赏,甚至对他的干扰表示歉意,但他却说希姆佩尔所长破例允许他到这里来。他说:耶普森先生,您得帮助我,有些事取决于您的回答。我耸了耸肩膀,客气地喃喃低语着:走吧,年轻人,谁也帮不了我。为了向他表示我没有时间,我坐在禁闭室的唯一一张椅子上,玩起小镜子来。我的小镜聚起的电灯光,在炉子、水池子和窗户上来回晃动,还在窥孔上待了一会儿——约斯维希就在这后面看着我们——光线还在房顶上构成了几个晃动着的光环,把禁闭室的门无声地切成了一条一条的。年轻的心理学家总也不肯离去,最后我只好用光线来擦我的皮鞋,总之,尽干那些一个人在寂寞之中干的事。我也不看来客,又打开了练习本,试图朗读着走进布累肯瓦尔夫的花园。沃尔夫冈?马肯罗特就在那儿待着。他待着不走,亲切而又注意地观察着我,就像我是他刚刚获得的一笔财产,我想说,就像一件新鲜的占有物,还必须首先对它进行探究一样。由于我感到,我虽然不情愿,但是这位学者却通过他那随随便便的举止,开始赢得了我的好感,于是我问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他说:您耶普森先生和我今后要联结在一起。然后,他开始向我叙述他的打算。年轻的心理学家要写一篇学士论文。他自称这是一项自觉自愿的惩罚性劳动,并将在学术上大大地推进他。他熟练地为我和他自己卷着烟卷,揉着脖子向我建议,要我成为他学士论文的对象。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我将被写进他的论文,他将对我进行精心的研究。这就是说,将为我举行一次头等的学术性葬礼。他用并不叫人讨厌的自我嘲讽的口气向我建议说,我的全部情况将由他来进行分析,论文题目已经有了,就叫作“艺术与犯罪——西吉?耶案件剖析”。他说:为了使论文不仅获得成功,而且要在学术界受到应有的重视,他绝对需要我的帮助。为此,他向我眨了眨眼睛,表示要给我一个微不足道的补偿——他说,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