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遭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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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遭遇皇帝-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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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浩被抓了起来,把他装进一个木笼里,比后来戴高帽游街示众还惨,押送城南,置于地坑。“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溲者何物,屎也尿也!文明落在野蛮的报复狂手里,那种挖空心思的折磨凌辱,便可想而知的恐怖残暴了。《魏史》的作者,出于一种文化人的同情,不禁叹曰:“自宰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
  得意忘形者,能不由此总结一点什么嘛?
  

武则天与“北门学士”(1)
在中古以前的中国文学史上,御用文人和非御用文人,事实上是很难截然分开的。屈原、宋玉、唐勒、景差、枚乘、贾谊、司马相如、司马迁、东方朔、朱买臣、班婕妤、杨雄、刘向、刘歆……,在人身依附这一点上,是御用的;在人格的自我意识上,在为文的不羁精神上,并非完全御用的。
  可自从这位中国唯一的女皇帝,构建她“北门学士”创作班子以后,御用文人这名词,御用文学这概念,就顶风臭四十里了。
  武则天,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因为中国是个男权至上的专制社会,因为中国是个“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蔑视女性的封建社会,因为中国从来不曾有过西方那种女性当国的政治传统,所以,武则天能够以皇帝身份统治偌大中国,实在是了不起的。
  数千年来,中国就这么一位女性皇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她的“帝龄”(如果有这样一种计算单位的话),只有15年,不算长。但是,她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实际执政的时间,却长达57年,在中国全部帝王中间,主政半个世纪以上者,不超过十名,她是其中之一。
  武则天,并州文水人。《资治通鉴》称:“故荆州总督武士彟女,年十四,上闻其美,召入后宫,为才人。”这是公元637年(贞观十一年)冬天的事情。
  才人是个五品级别的姬妾,在拥有皇后,皇妃,嫔娥,婕妤等众多诱惑的太宗后宫里,她虽年青貌美,但别人不见得不年青貌美,因此,要想出人头地,相当困难。所以,她以她的善谋略,多机变,知应对,巧心计,堪称了不起的天性,很快,就以先声夺人的气势,拿下唐太宗的眼球,打开局面。
  《资治通鉴》载有她以自诩口吻讲述的一则故事:“他日,吉琐奏事,方援古引今,太后怒曰:‘卿所言,朕饫闻之,无多言!太宗有马名师子骢,肥逸无能调驭者。朕为宫女侍侧,言于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挝,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挝挝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太宗壮朕之志。今日卿岂足污朕匕首邪!’琐惶惧流汗,拜伏求生,乃止。”
  一个小女子,在顾盼自雄,英武自命的皇帝面前,放出如此非凡不俗的豪言壮语,能不引起注意嘛!皇帝虽然有许多女人,但这个出语突兀的武则天,却有别于以美貌,以声色,以狐媚,以淫浪来取悦他的姬妾。于是,她从后宫佳丽中间,得以脱颖而出,进入这位好色主子的床笫之间。
  不幸,唐太宗因求长生不老,服胡僧药中毒不治,很快就晏驾了。按照唐高祖的惯例,先帝的###们,都得从宫里搬出来,剃度为尼,住进感业寺。好在武则天之了不起,就在于她早有预谋,早就放长线钓大鱼,早就对太宗的王位继承人,进行感情投资,做了一笔很成功的期货交易。可以设想,这是一个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又是什么事情她不敢做的女人啊!她既然能够近距离地接近李世民,大谈格杀勿论的驭马之道,那她也就能找到机会接近李世民之子,并使他就范服贴,俯首听命,这位太子,很快像一匹连蹶子也不会尥的驽马,被她驯服了。
  李世民有若干儿子,独这个李治智商低,体质弱,能力差,属于难当重任的阿斗型接班人。但中国最高权力转换过程中,精明能干者,因锋芒毕露而常遭淘汰,凡庸无能者,倒因表现平平而得到青睐。这个没什么本事,却如他老子一样好色的李治,还在当储君的时候,就被堪称“人精”的武则天,给摆平了。《资治通鉴》载:“上(即高宗李治)之为太子也,入侍太宗,见才人武氏而悦之。”这一“悦”,李治就被武则天玩弄于股掌之上,一直到死。
  按照汉民族的伦理观,武则天既是太宗的###,就不可能成为高宗的老婆。这种逆伦的行径,是非常悖谬的,荒唐的,不耻于人类的。不过,唐代李姓帝王,胡汉混血,蛮风犹存,还未完全进化到中原文明的礼教程度。仍旧秉承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那种父死妻由子娶,兄死妇归弟纳的恶俗。至于,叔侄共奸,姐妹互夫的乱伦,更是不一而足。因此,武则天从唐太宗的床上,转移到唐高宗的床上,为两代人献身,也许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

武则天与“北门学士”(2)
所谓“脏唐臭汉”,这种皇室中不文明的性混乱现象,一直备受后人訾议。唐太宗李世民的哥哥李建成,弟弟李元吉,就曾经“蒸”过唐高祖李渊的爱妃的。在古汉语中,“以下奸上曰‘蒸’”,李世民据此向其父告密,并随即发动了一次杀兄灭弟逼父的“玄武门之变”,夺得政权。所以,李治也好,王皇后也好,认为“蒸”一下武则天,无伤大雅。
  但是,等到李治当真要册立武昭仪为皇后,就不是随便睡一睡就拉倒的性放纵,可以不当一回事地马虎过去。既然要堂而皇之地册封,就不能不考虑这个女人的来路不正,妾身不明,就不能不考虑整个社会的纲常伦理,礼教规范。舆论导向怎么办啊?宣传提纲怎么写啊?着实使当朝待诏的御用文人们,伤透了脑筋。
  我一直相信册立武后的这份诏书,为上官仪手笔。因为,在高宗的心目中,要解决这样一个意识形态上的棘手难题,非上官莫属。第一,他的官位摆在那里;第二,他的文名摆在那里;第三,或许不无重要的一点,他的人品摆在那里。
  在初唐诗坛上,上官仪是出类拔萃的一位。《全唐诗》称其长于五言,“绮错婉媚”,承袭梁陈余绪,沿续江左风格,形成风靡一时的“上官体”,人多效之。他的诗,形式上的华丽浮艳,是足够的,内容上的沉重切实,就欠缺了。作为御用文学,讲究的就是这一套,只要好看,不怕浮浅,只要好听,不怕肉麻,只要主子满意,哪怕狂拍马屁。做到这三点,他也就算得上是克尽厥职了。
  因此,太宗、高宗两朝,上官仪一直为御用文人的首席写手,成就最大,声望最隆。“太宗每属文,遣仪视稿,私宴未尝不预。高宗即位,为秘书少监,进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全唐诗》)
  在朝廷里,在宫阙中,在帝王左右,才叫御用文人。同为御用,也是流品不一,爵禄不同,高下区别,亲疏差异的。这其中:一等的,出理论,出思想,称为国士;二等的,出主意,出韬略,称为谋士;三等的,出笔杆,出文章,称为学士。上官仪介乎二等三等之间,与李白、王维纯粹哄皇上开心,完全为帮闲的文人,稍有不同,层次稍高一畴。
  在中国文学史上,真正在朝,直接被御用的文人,少之又少,绝大多数,连紫禁城的大门都进不去,更甭说想出现在帝王的视觉范围之中了。这些乱拍马屁,乱捧臭脚,乱表忠心,乱唱赞歌,乱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者,只是一心想被御用罢了。为什么在中国,会有这么多的文人,自觉排队,自动靠近,自作多情,自我献媚,冀求挤进御用行列之中呢?
  道理很简单,凡在朝,有官可当,有车可坐,有赏可得,有福可享,什么都有;凡在野,无职无权,无车无房,无钱无势,无门无路,什么都无。所以,逼得他们不得不拼命巴结,拼命表现,拼命炒作,拼命兜售自己,拼命攀附要员,拼命贴紧官方,心痒难禁,做青云直上之梦,眼红不已,作一步登天之想。
  说白了,就是幻想着皇帝打来电话,小车开到门外,一张大红请柬,恭请阁下进宫。金殿赐坐,引为上宾,成为经筵的侍讲,成为御用的笔杆;金榜留名,宠幸有加,成为穿黄马褂的作家,成为戴纱帽翅的诗人。从此,引导潮流,所向披靡,主宰文坛,领袖群伦;从此,荧屏露脸,媒体曝光,记者包围,网络追踪;从此,大众情人,风流倜傥,美女如云,追捧对象;从此,官方色彩,身价腾贵,帝王知己,无比荣光。
  这就是可爱又可恨,可怜又可嫌的中国文人,埋藏在心底里一个永远的梦!
  民国初年,在北京的胡适之先生,就有过这样一次意想不到的梦境实现。一天,他当真接到爱新觉罗·溥仪的一通电话,
  “你是胡博士吗?”
  “Yes!”
  “你知道我是谁吗?”
  “I don’t know!”
  等到终于弄清楚电话对面是逊帝时,胡适也按捺不住亢奋之情。
  

武则天与“北门学士”(3)
无论如何,他曾是满清王朝拖过辫子的臣民呀!虽然那是一位末代皇帝,约他进紫禁城一晤,岂有敬谢不敏之说。他不但去了,事后还相当张扬了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终究不是北新桥的骆驼祥子,或者三河县的老妈子约他会面。
  从鲁迅先生调侃他的文章里读到,好像有人问过,你见到逊帝,是不是跪下来磕头呢?好像还有人问过,你见到逊帝,是不是向他宣讲杜威主义呢?他笑而不答。这种无声胜似有言的表情,显然这次逊帝的召见,有点喜出望外,使他那中国文人的御用情结,得到了大满足。尽管胡适先生如今已被追捧为当代圣人了,与日月同光,与星辰同辉,差点要在孔庙里配享了。那时,他也难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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