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挑水是很方便的。我好奇,想看看井底出水的情形,趁吃团年饭前我溜到了井上。这时井无人,正好“作案”!我揭起盖在井口上的团箕,可刚揭开一条缝隙,一股热气冒着白烟喷了出来,吓得我直往后退。于是我不敢再看,就跑回家喝酒去了。第二天再去看时,井口上的簸箕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井口依然蒸笼似地冒着热气,井水上升到了原来的位置,水清如镜,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就连脸上的稚嫩也照得清清楚楚。。 最好的txt下载网
洗井(二)
我们这个自然村有两个生产队,两个生产队轮换着出工洗井。有一年轮到二队的人洗井,而我却差点挨了一耳光。事情是这样:
那天我突然心血来潮,想要下到井底去感受一番“井底之蛙”这个词汇的真切含义。负责洗井的人当然不能同意,他们说:“下井?哈!你的那个东西还没长出毛来呢!小孩子家家的,出了问题谁负责任啊?”我说:“不用你们负责,我就是想下去感受一下嘛!”他们问我感受什么?我就悄声对九成大哥说自己新近学到“井底之蛙”这个成语,想亲临其境体会一下是不是和老师讲的意思一样。九成听了,笑笑说:“这个容易!等一下让下井的人告诉你,不用你亲自下去,你在上面问他就行了。”他们死活不让我下井,我也只能求其次了。
我就在一旁等着,等到那个五短身材的壮汉喝过酒,脱去衣服下到井底,这才凑过去伏在井口石圈上。可还没等我发问呢,九成却把我拉开,说还是我替你问吧!我只好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
我完全没有想到,下到井底的汉子绰号竟然就叫“蛤蟆”!也不知是不是事先有意安排好了的。否则,我根本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引火烧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井上的人和井下蛤蟆便开始对话了。九成问蛤蟆冷不冷,怕不怕,好像对蛤蟆挺关心的。然后就叫蛤蟆往上看。蛤蟆问看什么呀?九成就说看天呀!九成说:“蛤蟆兄弟,二黑想问问你这个井底之蛙的感受啊!你看看天有多大呀?”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都说“井里的蛤蟆坐井观天!这可找着对像了……”蛤蟆被噎住了,愣了好久才骂起人来:“操你娘的,拿老子开唰?你们……告诉你吧小子嗯,我看到的天,还没有你娘的×大啊!你在上面等着,我上来就跟你谈感受!……”我没想到,我虚心请教,不耻下问,却遭到一通通辱骂,心里很有些不服。我没走开,就在上面等着,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蛤蟆上得井来,没顾上穿衣服就直奔我而来:“你咯没教养的小子,别以为你上初中了就有文化了!?若不是要过年了,我、我一巴、巴掌……”也许是天冷谈,他被冻得有些发抖,说话也结巴起来。他扬起的手却又放下了,没打在我的脸上,转身跑去找衣服穿。望着他那冻得通红哆嗦着的背影,我像泄气了的皮球低下了头,我在心里说:蛤蟆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求雨
这年夏天,一连四十多天未下雨,秋老虎更是张牙舞爪地想吃人,天干物燥的连空气划根火柴都能点燃,大大小小的池塘、港汊都见了底,所有的稻田都干裂成网状,撕开的裂缝连蛤蟆也跳不过……旱情如火!就连饮用水都面临枯竭。
这不,天还没亮呢,就有邻村的人接二连三地挑着水桶到我们村的水井上打水来了,模样儿慌慌的,怯怯的,像是偷水——他们村的水井干了,没水可取!我们村的人见了,并不阻拦,反倒很大度很友好地笑着说:“来挑水啊!不要紧的,挑吧、挑吧……”那语气和神态不无自豪和骄傲。
然而,再如此下去我们村的井怕也要断水了!土地渴望着下雨,人们渴望着下雨,可老天爷就是不开眼!抗旱成了当务之急。
那天傍晚,我们几个小孩正在祠堂前面玩,突然燕子跑来说:“我们来扎稻草龙求雨吧!”大家轰地围住了她,说行么行么,若求得雨来大人们可就要夸奖我们了!
我说:“这不是搞迷信么!能行?”
燕子说:“我婆婆(祖母)说,什么迷信呀!求雨是好事么,你们小孩子求雨比大人们更灵验呢!怕甚哩?”
我说:“那就做吧!病痛乱投医呗……”
于是就商量谁出稻草谁出香,谁负责找木棍、扎龙,游龙从哪家开始……很快就商量好了。我回家提来一捆稻草,燕子回去拿来一把香,然后便开始扎龙。扎草龙很简单,先把稻草稍为理干净,然后扎个龙头,再把一小把一小把稻草连起来,组成龙身龙尾。龙身可长可短,长则十来米,短则五六米,视参加擎龙的人数而定。
一条七八米长的草龙很快扎好了,再从龙的肚皮下每隔一米插上一根一米左右长的小木棍或小竹竿,然后擎起来插上点燃的香——每节各插一枝,龙头上插三枝。于是,一群孩擎着草龙开始行动了。
月光下,草龙在夜空中摇头摆尾地舞动着,香火画出一条条美丽的弧线。我们咿咿呀呀地唱着:老天爷雷公爷,菩萨保佑送得大雨来!……
我们擎着草龙先在祠堂前转了三圈,然后从村东开始转入事先选择好的人家里。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到别人家里去,只是学着大人们在正月耍龙灯的样子——大人们到各家各户耍龙灯是为了讨香火钱;每到一户人家,主人都要放鞭炮接龙,龙在门口或屋里耍几圈然后离去,这时主人便会送上一个小红包,再附上一封鞭炮什么的作为酬谢耍龙人带来的吉祥。我们是为了求雨,我们当然不可能讨到小红包,只希望能得到些香火。因为求雨要连续进行三天,要烧不少香呢。
村子里很静,大人们都加夜班抗旱去了。我们去的第一家是燕子家。燕子是积极的参与者,她婆婆是个信佛之人,是我们的支持者,自然很欢迎我们的到来。燕子超自然跑回家报了讯的,还没等我们到家门口哩,她婆婆就迎出来放了一挂鞭炮。我们受到如此隆重迎接,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在“劈劈啪啪”的声响中把草龙舞得更欢,唱得也更响亮了:
“老天爷雷公爷,菩萨保佑送得大雨来!
老天爷雷公爷,菩萨保佑大雨快下来!……”
临了,燕子婆婆又送我们一把香,并双手合一,对我们说:“求吧求吧!心诚则灵……”
于是我们转到下一家。这晚我们转了五六家,有的人家人去屋空,我们就在门口转三圈然后离去。虽说再没有受到燕子家那样的礼遇,但也没有受到阻拦或呵斥。
一连三个晚上,我们就这么擎着草龙在村里转着,唱着。我们都觉着是在做一件好事,一件神圣的大好事。这其间我们碰到过队长,队长说:“求雨啊,很好!不过要注意意安全,小心火烛哟!”得到期队长的首肯,我们更是劲头十足。
第三个晚上游龙结束,我们来到祠堂西边的草坪,把草龙卷作一团,点上火。我们显得那样虔诚,那样渴望,却谁也不敢说话,都围住大火中的草龙,望着腾空而起的烈焰,心里默默祈祷老天快快赐给我们一场大雨,赐给我们一个丰收的年景!
我不记得我们这次求雨的行动是否灵验了,是否求来了大雨,在我的记忆库里怎么也搜索不到求雨后十天内的下雨记录。显然,那次求雨是不成功的,是不灵验的。其实,天下有许多事情,光有心诚也还是办不成的啊! txt小说上传分享
跟着父亲进山去(一)
从侠义上讲,我的家乡没有山。虽说村子地处丘陵地带,但站在村前或村后才能看见远处连绵不断模模糊糊的山影。所以我们从不把自己当山里人,对山里人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歧视,把他们叫做“山里狗仔”。
我第一次进山是跟着父亲去拜年的。父亲一般是不带我们兄妹走亲戚的,一是怕我们走不动路,二是怕拖儿带女的惹人家笑话。他喜欢独来独往。而这年春节父亲却主动带我走亲戚,这是个例外。大概是大年初四吧,大姐大哥都不在家,不知上那儿玩去了,家里只有父亲母亲和我。
父亲从房间里走出来,微笑着对我说:“我带你去槐山拜年,表子仔,你去不去?”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说:“去!”母亲也温存地看着我,怂恿我去。
那年头,我们小孩子就盼望过年,盼着走亲戚拜年!过年可以吃到平时吃不着的东西,拜年可以吃到比家里更好的东西。
于是我跟着父亲走出家门,向村后走去。我知道槐山是在我们村子后面很远的那片山林中,也明白拜年的对象是“槐山公公、婆婆(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叔叔。两个叔叔每年过年都要来我家给父亲、母亲拜年。每次来了他们都得住上一两个晚上,夜里总和父亲谈到深夜,胜过亲兄弟。可我好长一段时间闹不明白,父亲怎么会有两个异姓兄弟呢?我怎么会有两个祖父祖母呢?我们姓杜,他们姓章,我们家与他们家家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呢?是不是父亲在山里认的干亲呢?父亲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敢细问。到后来我才搞清楚,我祖父和“槐山公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因而才有两个“山里的叔叔”,后来还知道有两个“姑姑”也在这片山区。我当时并不去梳理这些关系,只是屁颠屁颠地跟着父亲走着。
走过村后大片的农田,穿过一个名为“槎市”的村镇,再走两里来地就是赣江的支流“肖江”了。江面不宽,只有二三十米的样子,水很清,汩汩地从东向西流去,一条宽宽的石板路斜斜地插入江中——对岸也一样,有一条小渡船在那儿候着,专门方便过往行人。父亲对这里的情况似乎很熟悉,他站在那儿朝着对岸喊了一声:“老四,过河啊!”不一会儿,从对岸孤零零的木板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来,应了一声说:“来了。”
艄公很快把小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