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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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浪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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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跃民叹了口气∶〃穷欢乐呗,要不然还不愁死?你去云南转一圈儿,明年征兵又回来了, 你爸在台上,你可以撒着欢儿的折腾,不象我,我爸现在还被关着呢,能不能被解放还很难 说,我这辈子当兵恐怕是没指望了。〃
  这又轮到张海洋来安慰钟跃民了:〃跃民,你别说丧气话,人生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出现转机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千万别乱说,听我爸说,最近中央准备解放一大批老干部,听说 这是毛主席的意思,我看你爸这次有希望。〃
  〃哦,这倒是件好事,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可能被解放。〃
  〃绝对有戏,你等着吧。〃
  钟跃民有些疑惑地问:〃这消息可靠吗?现在不是正清理阶级队伍吗?抓人还抓不完呢,怎 么会解放老干部呢?〃
  张海洋显得很胸有成竹:〃这你就不懂了,清理阶级队伍是为了清除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己分 子,你爸又不是异己分子,现在的形势是各级革委会要成立老中青三结合领导班子,什么是 老?就是老干部,可老干部现在在台上的很少,很多都被关着呢,怎么办?我看没别的办法 ,只能放人。〃
  钟跃民兴奋地站起来:〃我得申请去见见我爸,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张海洋嘱咐道:〃哥们儿,要保密啊。〃
  钟跃民走到病房门口,张海洋突然低声叫了一句∶〃跃民……〃
  钟跃民回过头来。
  张海洋恋恋不舍地说∶〃哥们儿,这辈子能认识你,实在是一件幸事,咱们常通信吧,如果 你有什么变动,一定要告诉我,多保重……〃
  钟跃民和袁军、郑桐一起去买下乡用的物品,他们骑车路过西单十字路口时碰见了杜卫东, 他一身标准的玩主打扮,身上穿着一件将校呢大衣,头上戴着羊剪绒皮帽,脚上穿着一双白 色的〃回力〃牌球鞋。
  杜卫东一见钟跃民就兴奋地喊道∶〃跃民,好久没见了,你丫最近干吗呢?〃
  钟跃民停住自行车向杜卫东打招乎,他突然发现杜卫东身旁有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儿,便奇怪 地问∶卫东,哪儿蹦出个洋妞儿来?是你带来的?
  杜卫东扭头用英语和洋妞儿嘀咕了几句,那洋妞儿很大方地向钟跃民伸出手,很生硬地用汉 语说∶〃你好!我是爱玛。〃
  钟跃民和洋妞儿握握手回头对杜卫东说∶〃她还会说中国话?〃
  杜卫东笑道∶〃就会这一句,还是我教她的。爱玛是从巴黎来的,她姨妈也是外文编译局 聘请的专家,和我爸是同事,我们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她对我说法语,听得我一脑袋 雾水,不知道这妞儿要干什么。我说我会几句英语,咱们用英语交谈好不好,她说自己的英 语不太好,我说没关系,咱们连说带比划,知道个大概意思就行,就这么着,我们交了朋友 。〃
  袁军怀疑地问∶〃卫东,你丫蒙谁呢?这妞儿撑死了也就是个阿尔巴尼亚妞儿,闹不好还是 地拉那郊区的农民。〃
  杜卫东不爱听了∶〃哥们儿,你挤兑谁呢?爱玛可是正宗的雅利安人种,你仔细瞧瞧她那两 只眼睛,一会儿是蓝的,一会儿又变绿了,阿尔巴尼亚妞儿的眼睛能变色么?〃
  郑桐插嘴道∶〃扯淡,哪国妞儿眼睛也不会变色儿,那是波斯猫。〃
  钟跃民等人哄笑起来。
  大家说话时,爱玛站在一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看样子她很想闹明白这些中国人在谈论 什么。
  杜卫东对钟跃民说∶〃你听说了吗?巴黎那边也闹腾起来了,学生们建起了街垒,警察来了 就用大板砖拍他们,法国警察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哪象咱们,一听说警察来了,一个个溜得 比兔子还快。人家巴黎的学生就是浪漫,街垒上插面红旗,你猜旗子上写什么?'要Zuo爱, 不要作战。'街垒里乱套啦,不论是男是女,大家都是战士,绝对平等,看谁顺眼就跟谁睡 ,打着滚儿地睡,真他妈来劲,这才是革命。跃民,你爸可是老革命了,他参加革命的时候 有这么浪漫么?〃
  〃没有,那会儿恐怕素得厉害。〃
  〃就是,本来我还想学学格瓦拉,到丛林里去革命,后来听爱玛一说,敢情还有这么革命的 ?哥们儿立马改戏啦,既然都是革命,我干吗不挑挑,选一种适合我的革命?〃

《血色浪漫》第六章(5)
  钟跃民问∶〃这洋妞儿到中国干吗来了?〃
  〃巴黎那边完事了呗,学生们都回学校上学了,街垒也拆除了,爱玛对革命的失败感到痛心 疾首,她还没玩够呢,后来听说世界革命的心脏已经挪到中国了,中国的学生根本不用上学 ,不用做功课,每天都在干革命,连警察也不敢来找麻烦,有毛主席给戳着呢,谁敢犯葛? 爱玛别提多羡慕了,正好她姨妈在中国工作,就这么着,爱玛终于来到中国。刚一下 飞机, 就见机场上红旗招展,喇叭里叽哩咣当全是革命歌曲,毛主席的巨幅画像有几层楼高。你还 记得《红色娘子军》里那个吴清华吗?这妞儿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来到根据地,头一眼就看见 红旗了,吴清华一下子就把脸贴在红旗上了,热泪盈眶啊,爱玛当时就是这样,我非常理解 她当时的心情,可算到家啦,见着亲人了,这是世界革命的心脏啊,是红太阳升起的地方。 爱玛想起在街垒里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他们还在暗无天日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受苦受难,她当 时哭得昏天黑地,鼻涕眼泪滚滚而下。谁知机场上的警察看她有点儿不对劲,心说这洋妞儿 有病是怎么着,刚下飞机就这么一惊一乍的?看来得好好审查一下,得,这一审就审了一个 多月,越审疑点越多,怎么看怎么象是国际间谍,后来要不是她姨妈做保,法国使馆交涉, 爱玛现在还在号儿里呆着呢。〃
  钟跃民等人幸灾乐祸地大笑。
  郑桐说∶〃这叫热脸蛋贴到冷屁股上,看丫还革命不革命了。〃
  钟跃民笑道∶〃爱玛没教教你怎么革命?〃
  〃不好意思,她还真是我老师,笫一次见面她就问我,我可以住在你家吗?正好那几天我爸 回国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心说这法国妞儿怎么自己往我枪口上撞?既然人家开口了,我 再拒绝就不合适了,跃民,天地良心啊,那天晚上哥们儿别提多绅士了,我把她安排在我妈 的卧室里,我睡自己的卧室,我心说笫一天可不能轻举妄动,慢慢地才能水到渠成,这种事 儿可不能急,欲速则不达嘛。谁知我睡到半夜,爱玛窜进我的卧室,二话没说,呼地一下先 把我被子掀了,哥们儿正睡得迷迷糊糊,身上只穿着条裤衩,我这人比较怕羞,连忙坐起来 抓过衣服盖住羞处嘴里还说着,爱玛,你不要这样,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哎 哟,没用,人家根本不搭话,一个饿虎扑食把我扑个仰面朝天,我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身上仅 有的裤衩也不翼而飞,当时我把眼一闭,停止了挣扎,心说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哥们儿认 命啦……〃
  钟跃民一伙大笑起来,袁军笑道∶〃卫东,我们都很同情你,硬是让人家给糟蹋了,你可千 万要想开点儿。〃
  郑桐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能忍气吞声,告丫的,告丫强Jian了你,党和人民会替你 做主。〃
  〃算啦,我还是认倒霉吧,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紧躲慢躲还是没躲过去,想想都他妈的 堵心,挺清白的一条身子……〃
  钟跃民见时间不早了,便对杜卫东说∶〃行啦,别侃了,就算失了身也不要紧,慢慢再找机 会从良吧。卫东,我们马上要去陕北插队了,你有什么打算?〃
  杜卫东说∶〃我也快回国了,下个月就走,我爸在东京给我联系了预科班,我想准备两年考 大学。〃
  钟跃民叹道∶〃倒底是外国人,折腾够了,拍拍屁股就走,还有大学可上,人比人该死,货 比货该扔,我们只能去修理地球了,再见吧,卫东,咱们后会有期。〃
  杜卫东握着钟跃民的手说∶〃你们多保重吧,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中国是我的笫二祖国呀 ,我还真舍不得离开这里,再见!跃民。再见!袁军、郑桐。〃
  周晓白就要走了,随着离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周晓白恨不得抓紧一切时间和钟跃民呆在一 起,离别的前一天,钟跃民提出为她饯行,周晓白感动得眼圈都红了,钟跃民对她每一点细 小的关怀,都能使她感动不已,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她常常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 出息?连起码的自尊都顾不上了。
  钟跃民家的客厅里静悄悄的,留声机的音箱里传来柴科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两个人的 心中都有种淡淡的忧伤在流淌。
  钟跃民和周晓白每人手里拿着一杯红葡萄酒,他们默默对视着。
  钟跃民举杯道:〃晓白,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为你饯行,干了这杯。〃
  周晓白目光迷离:〃别干,喝一口,好吗?〃
  〃为什么?〃
  〃杯子里的酒没了,宴会就要结束了,可我不想让它结束。〃
  两人各自饮了一口。
  钟跃民叹了口气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周晓白固执地反驳:〃有,就有不散的宴席,我的宴席永远不散。〃
  〃晓白,随缘吧。〃
  周晓白流下泪来:〃干吗要随缘?世上的事要靠努力得来,而不是靠随缘。〃
  〃我想当兵,靠努力行吗?〃钟跃民轻声问。
  〃肯定行,一旦你爸的问题解决了,我会求我爸把你送进部队。〃
  〃我爸的问题要是解决不了呢?〃
  周晓白沉默。
  钟跃民轻轻笑了:〃还是要顺其自然吧?〃
  周晓白抬起头来凝视着钟跃民,久久地没有说话。

《血色浪漫》第六章(6)
  周晓白和罗芸走的那天,钟跃民没去送,因为这批新兵很可能会分在一个大单位,彼此之间 早晚会熟悉,女兵们对这类事更敏感,特别是象周晓白这种出身将门,长得又漂亮的女兵, 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受人关注的。钟跃民怕自己的露面会影响周晓白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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