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在树上的男孩- 第32部分

　　“大流士肩膀上的翅膀遮住了亚细亚和欧罗巴，而我的葡萄蔓仅仅只是遮蔽了亚细亚。现在，我正按照神的意志征服整个亚细亚——大流士将代替我成为国王吗？他的野心将比我更大，他要征服亚细亚和欧罗巴。这是神的意志？我的儿子刚比西斯又会如何呢？阿司杜阿该斯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我没有被他杀死，因为那是神的意志，我应该征服整个亚细亚，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一伟大的壮举。可是，我听从了牧羊人的建议，我倒戈叛逆了阿司杜阿该斯，说服了波斯人起来造反，夺取了他的王位。现在，葡萄的枝蔓已经快要遮住整个亚细亚了，我的伟大壮举即将完成了——可是，没有人能够预料神的意志。我的壮举即将完成，是否也意味着我的王位即将失去？大流士的翅膀遮住了亚细亚和欧罗巴，同样的事情也会再次发生？我并不是神，只是一个凡人，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我征服了他们，但是我现在也觉得疲惫和寂寞。他们只是看到了我的勇武和战无不胜……大流士，这个阿凯美涅斯家族的后裔，会遵循神的意志取代我；他也会像我背叛阿司杜阿该斯一样背叛我。没有人可以逃脱神的安排，我继承王位就是例子。”居鲁士想了很久。

　　他派人把叙司塔司佩斯叫来。

　　“叙司塔司佩斯，你的儿子试图背叛我。神已经对我作出了预示。诸神警示着我的安全，他们认为我的事业还没有完成，因为葡萄的枝蔓还应该伸得更远。”

　　“伟大的王啊！没有人可以觊觎您的王位。如果有谁想要夺取您的王位，那么他应该死无葬身之地。是您让波斯人从阿司杜阿该斯的奴役下解放出来，成为了自由的人；也是您的神圣壮举，让波斯人成为了统治亚细亚的伟大民族，让其他一切民族都臣服于波斯。大流士现在只不过是二十岁上下，还是一个孩子。如果他想要阴谋反叛您的话，就让我把他带来，任凭您处置吧。”叙司塔司佩斯回答居鲁士。

　　叙司塔司佩斯再一次渡过阿拉克赛斯河，回到了波斯。他把大流士给监视了起来，等待居鲁士归来处置。

　　居鲁士的大军已经在玛撒该塔伊人的土地上行走了一天，他们正逐渐地远离阿拉克赛斯河。此时，居鲁士按照克洛伊索斯的建议，把军队中最无作战能力的那部分军士留在了营地，而他自己则带着精锐部队返回了阿拉克赛斯河。

　　玛撒该塔伊人的一只军队像阿拉克赛斯的河水一样扫劫了居鲁士留下的那些残兵。

　　一切都在克洛伊索斯的预言中。

　　玛撒该塔伊人在战争结束之后便开始准备盛宴，他们从来没有品尝过人间的至美之味。整只军队都被美酒佳肴迷倒了。居鲁士的精锐部队迅速折回，杀了个回马枪，消灭了他们。居鲁士还在战争中俘获了托米丽司女王的儿子。

　　托米丽司女王已经得知失败的消息，虽然那只军队只有全军的三分之一，但是她的儿子在这只军队中。现在她的儿子已经被居鲁士俘获。

　　
　　我现在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地狱。

　　原来，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鬼神，不相信天堂地狱。可是，这场战争使我改变了很多。在退伍回家之前，我一直亲身经历着地狱。现在，那个地狱消失了，我又进入了另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我的眼睛里到处充满了肖淑芳雪白的身子和无数男人翻滚在一起的景象。

　　“肖淑芳，你陪我到大挂钟跟前，和我说说我们年轻时的事情吧！”

　　她没有理睬我的乞求。

　　“你坐下来陪我回忆一下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吧。现在，我的脑子越来越不安宁了，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谁有功夫陪你回忆过去，我从来都不喜欢回忆。我们家也没有大挂钟。”肖淑芳说完后，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门去了。

　　
　　托米丽司女王向居鲁士发出了诅咒：

　　“嗜血无厌的居鲁士啊，不要因为这次的胜利而得意吧！现在请听取我的忠言。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将让你不受惩罚地离开这片英雄的土地。如果你不那样做的话，那么我凭着玛撒该塔伊人的主人——太阳神起誓：不管你如何嗜血如渴，我都会用血把你喂饱的。”

　　居鲁士并没有听取她的忠言。

　　从那个梦出现在他的睡眠中后，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开始愈来愈害怕自己会遭遇外祖父一样的厄运。现在，玛撒该塔伊人向他发出了诅咒。这种诅咒来源于一个濒临灭亡的民族的仇恨，也来源于一位失去爱子的母亲撕心裂肺的悲痛与绝望。

　　他不知道神指示的亚细亚指向何方，不知道那块土壤是否足够肥沃，可以让葡萄的枝条蔓延到那里？他觉得自己一生都在为神的指示奔波，现在已感到疲倦难耐。但是，托米丽司的儿子已经自杀，和玛撒该塔伊人的战争必然难以避免。

　　托米丽司女王得知儿子的死讯后，纠合了全国的军队和居鲁士交锋。双方进行了殊死的搏杀。最后，波斯军队的大部分将士都与玛撒该塔伊人的祖先同眠于这片土地。

　　居鲁士已经伤痕累累，他倚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树的周围，波斯人的尸体和玛撒该塔伊人的尸体堆砌成了一座墙。

　　他的喘气声渐渐地开始平静下来。战场上的厮杀刚刚结束，整场战争中他始终都没有见到玛撒该塔伊人的女王。现在，他快要死了。眼皮已经开始沉重地耷拉下来，呼吸虽然平静，但也渐趋困难起来，或许这是由于沉重的铠甲压迫。

　　他仰望着天空。现在是中午，可是，太阳的光线看起来是如此柔和，就如同是冬天早上的阳光一般温暖。远方的一切现在都变得迷蒙了，所有的事物都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仿佛眼皮一样厚重。周围到处都横陈着尸体，像整个庭院遭受了狂风骤雨之后，片片红花残败一样。他感到自己仿佛看到尸体上盛开出了鲜艳的花朵，红色迷人。这里盛开着的花朵中，有许多或许会绽放在美地亚，或许在吕底亚的土地上含苞欲放，可是现在，他们全都盛开在这里，而且，以后将年年岁岁在这里开放。他看到这些花朵开始蔓延起来，像洪水一样泛滥，顷刻间便变得无边无际。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望不到水的对岸了。

　　不过很快，水面变成了一对翅膀，那对在梦中出现过的大流士肩膀上的翅膀。那对翅膀很快地向两边伸展。居鲁士现在才真正明白，神启示给他的这个梦并不是预示着大流士将要篡夺自己的王位，而是自己的大限即将来临。

　　外祖父的梦现在还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不过，此刻，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神的使者。现在整个旷野只有他一个人，死神暂缓了他的死期。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他的眼睛此刻看到了自己完整辉煌的一生。他带领着浩大的军队征服了美地亚，然后继续前行，攻占下了吕底亚，推翻了克洛伊索斯，最后，他也征服了巴比伦。

　　他的视力已经越来越衰竭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军队踏进了巴比伦。

　　
　　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去了。或许，我的心早已和双腿一起埋在那块土地里了。肖淑芳和其他男人的影子不停地我的脑子里飞舞乱窜，不停地循环。我无可遁逃。

　　
　　托米丽司女王正率领她的部队朝这边赶来，带着她对居鲁士的诅咒。女王的军队在残杀蹂躏那些尸体。许多冰冷暗黑的血从脖子、臂膀、大腿流淌进了她的革囊。

　　女王手下的士兵在命令与愤怒中割下了居鲁士的首级。士兵们像蹂躏任何一具普通士兵的尸体一样蹂躏居鲁士。他的首级被扔进了盛满鲜血的革囊中。

　　托米丽司女王印证了她的诅咒：

　　“我现在依然还活着，我的军队此刻正践踏着你曾经战无不胜的军队。我打败了你，波斯人的王。可是，真正失败的却仍然是我，玛撒该塔伊人的女王托米丽司，因为我的儿子死在了你的奸计里。不过现在，我要兑现我的诅咒，把你的头用血浸泡起来。让它沉睡在这个革囊里吧，这里面有足够的血，可以让你饮个痛快，噬血如渴的波斯之王！”

　　
　　200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