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六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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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六安州-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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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震雷含笑说:“欢迎,欢迎彭书记给我们多指导。只不过我和我下面的弟兄,信马由缰惯了,你们党里许多规矩和章程,我们大伙都不懂,彭书记以后慢慢调教吧。”

  彭少石:“好说,来,我敬施副司令!”

  施震雷:“谢谢彭书记!”

  黄长运对施震雷说,本来司令部想给你们独立团也配备一部电台,但眼下没报务人员。他请施震雷专门成立一个通讯班,每天定时到保安司令部领取机要文件和报纸。

  黄长运恭谦地说:“施副司令,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办,请不要客气,直接吩咐就成,鄙人一定尽力。”

  施震雷当场表示感谢,与众人一一碰杯,气氛和谐欢快。

  从常艳春被秘密扣押到秘密释放,施震雷就没见到过她。他十分想念她,更想对她一诉衷肠。

  但施震雷又怕常艳春生气,担心会闹个不欢而散。他知道,自己这次投诚政府,虽然是为了营救常艳春,但她也一定非常痛恨。

  因此,施震雷不敢擅自去见常艳春,而是请韩西楼先去探探常艳春的情绪。

  韩西楼来到常艳春家,却见她家的大门紧锁着。韩西楼知道常艳春没去戏园子,天这么晚了,她更不会在外面乱跑,她会去哪呢?

  韩西楼站在常艳春门前发了一会呆,四下无人可问,他只得满腹狐疑地离开。

  他刚走到巷口,随着两声“嗙嗙”的竹梆响,迎面走来一个馄炖挑子。

  韩西楼向卖混沌的老人问道:“老人家,请问,你家住在这儿吗?”

  卖馄炖老人点点头。

  韩西楼又问,你看见住在前面唱戏的常艳春了吗?

  卖馄炖老人放下馄饨挑子,对韩西楼说:“常艳春家的门都锁了一两天了,听说她搬到紫竹林尼姑庵去住了。”

  韩西楼心中大惊,向老人称谢后急忙赶往紫竹林尼姑庵。

  紫竹林寺又叫紫竹庵,位于六安城水西门外三里街尽头,建于清同治。

  这里林木成荫,溪水环绕,幽雅而清静。庙内有清进士潘东台题联:“背淠水,面衡山,四境绝红尘,闻仙居无非蓬岛;坐莲台,洒杨露,一林垂紫竹,问大士可是桃源?”

  这一问,颇有趣味。

  大革命时,紫竹林寺住持尼金刚心让革命者在寺内活动,成立六安特委。禅房净地,暮鼓晨钟,夹带造反呐喊;莲台佛土,黄卷青灯,传播革命星火。

  佛门寺庙与革命胜迹融为一体,佳话乎?荒诞乎?

  韩西楼在紫竹林尼姑庵住持尼法慧指点下,来到后院一个单间尼舍,只见常艳春身穿尼衫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韩西楼心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说:“艳春,你这是何苦啊?”

  常艳春微微抬起眼皮:“我已是方外之人,请施主自重。”

  韩西楼凄然说:“艳春,他在前面渡口等着你,他想念你,又不敢来找你,他想跟你见一面。”

  常艳春决然说:“请你转告他,我不会再见他了。”

  韩西楼苦苦说:“你们之间,是患难之交,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就是断交,也应该见见面,把话说开啊。”

  常艳春摇摇头:“不见。”

  韩西楼劝道:“他心里很苦,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应该体谅他的苦衷。”

  常艳春默然起身,走进隔间卧室。

  韩西楼约略宽慰,以为常艳春同意去见施震雷,要换衣服出门。

  常艳春在隔间里从床铺上的包袱中取出一把剪刀,面色冰冷地剪下右额上一大片头发,用头绳扎好。

  她手里拿着头发走出来。

  韩西楼一眼看见常艳春右额上的头发赫然被剪下一片,他连声浩叹:“啊!唉——!”

  常艳春把头发递给韩西楼,冷冷说:“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我法名叫净空。”

14/2
夜色中的西郊淠河古渡口,逶迤的河面上寒风萧瑟,渔火点点。

  沿岸疏林冷落,落叶萧萧,岸边停泊着一只平板大船。

  施震雷盘坐在河岸边柳树下,他双眉紧锁,任凭落叶飘落在身上。

  包打听带领一干短枪人马,恭敬警惕地远远守候在一边。

  韩西楼远远走过来,施震雷一见,急忙站起来迎上前。

  韩西楼沉重地把手上的头发递给施震雷,轻轻摇摇头。

  施震雷一愣,由惊异,而伤心。他哀伤地接过常艳春刚刚剪下的头发,放在唇前闻了闻,眼圈红了。

  韩西楼小声说:“常艳春已经搬到紫竹庵去住了,她要我告诉你,她现在法名叫净空。”

  施震雷痛苦地闭上眼,把头发塞进怀里,说:“韩兄,你回吧,代我常去看看她。”

  韩西楼点点头。

  施震雷大手朝包打听一行人一挥,走到船边,跳上船。

  包打听带领一干人,牵着马匹鱼贯上了船。

  深夜,紫竹林尼姑庵内肃穆而寂静。飞檐上的瓦兽,在残月下发着幽暗的反光。

  古刹大殿里,巨大的观音大士塑像莲花座下,放着一个香案。香案上铜罄青灯,佛香缭绕。

  常艳春垂泪跪在住持老尼法慧蒲团前哀求出家,被法慧拒绝。

  法慧沉静地对常艳春说:“净空,你只能在这里暂住,带发修行。”

  常艳春悲切地恳请着:“师父,我决意皈依佛门,绝无二心。弟子恳求师父,为我剃度。这三千烦恼丝,就是弟子的孽障。”

  法慧叹口气,说:“老尼收留你,是乱世之际,让你在这里暂且存身避难,也是我佛一念慈悲。你尘缘未尽,与佛无缘,老尼不能给你剃度。”

  常艳春不解地问:“哦!为什么说我尘缘未尽?与佛无缘?”

  法慧说:“阿弥陀佛,净空,你终究是红尘中人。”

  常艳春“啊”了一声,心中空茫迷惘。

  自《观察》杂志刊登出沈子儒悼念老友杜斌丞的文章《灭良灭善,不中不正》后,沈子儒收到许多来信。有老友的,更多的是不相识的读者。

  这些来信,都对国民政府如此残害一个著名*人士,感到愤慨。对沈子儒深明大义和不畏强暴,表示敬佩。由于文章直接批评国民政府,矛头直指蒋中正,也有好心人来信,劝沈子儒不要锋芒毕露,以免遭到当局的痛恨与暗算。

  早晨,沈子儒坐在书案,凝神看这些来信,一一回信,认真答复。

  沈夫人端一杯茶走进来,说:“子儒,这是晓雅舅舅上次带来的,是内山春上的雨前茶。我刚拆封,给你沏一杯尝尝。”

  沈子儒接过茶杯,揭开杯盖,品尝了一口:“不错,内山的茶就是比外山的香。”

  所谓内山,是指大别山腹地,外山是指深山外围的小山。雨前茶,是指谷雨前采摘的茶叶。六安农谚有“清明摘(茶)不得,谷雨摘不撤(忙不及的意思)”之说。

  沈夫人在书案边的椅子上坐下,担心地问:“他爹,上次晓雅舅舅来,说要变卖田地,怕共产党来了会分他家的地。你说,共产党会这么做吗?”

  沈子儒说:“会。”

  沈夫人问:“为什么?凭什么平白无故瓜分别人的财产?”

  沈子儒说:“这里面情况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沈夫人说:“不懂才问嘛。”

  中国农村的土地所有权,自古以来占有量就不均衡。少数人占有大量土地,部分人占有中量土地,而大多数人却很少有土地,或者没有土地。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就是把少数地主占有的大量土地,分给那些土地很少或没有土地的穷人。在旧时代,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大量财富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多数人是贫困的。共产党用经济占有量来区分敌我,争取到绝大多数穷人的支持。国民党则主要依靠少数有钱人支持,人数上自成劣势。在武器落后的时代,战争最重要的要素是人。因此,国民党最后的失败也就难免。

  沈子儒对夫人分析了这个基本国情,说:“共产党以财产多少来划分敌我,是一种争取力量的策略。”

  沈夫人似懂非懂:“哦,可这有点不分好歹啊?”

  沈子儒说:“怎么说呢?政治家为了目的,有时就有点不择手段。改朝换代,争夺天下的时候,父子相残,兄弟拼杀的事情太多。”

  沈夫人笑道:“这个我懂,世上有个‘三不让’嘛。”

  沈子儒却没听过“三不让”这词,他问夫人说:“哦,什么叫‘三不让’?没听说过。说给我听听?”

  沈夫人笑道:“你这么大学问,连‘三不让’都没听过?”

  沈子儒老老实实地说:“没有,真没有。”

  沈夫人说这第一是,自家的财产不能让给别人。沈子儒点点头,说这话实在。沈夫人说这第二是,自家的老婆不能让给别人。沈子儒哈哈大笑,说这话有趣,也实在。问三呢?

  沈夫人说:“三是自家坐的天下龙椅,不能让给别人坐。”

  沈子儒摇摇头说:“这就荒谬啦!”

  沈夫人说:“一点都不荒谬,我问你,哪朝哪代,有把江山社稷拱手让给别人的吗?”

  沈子儒说:“你那是老皇历啦!社会在进步,国家是公器,属于国人公有。决不是哪个人、哪个派、哪个党的私有财产。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建立民国,就是要推翻封建的‘家天下’,要逐步实现*宪政。”

  沈夫人说:“可你不是一直在批评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吗?说他们是*专制吗?”

  沈子儒说:“是啊,孙中山先生是要实行*宪政的,可叹他英年早逝。蒋介石执政后,背弃了孙先生这个施政纲领。国民政府以*之名,行*之实。排斥异党,排除异声,直弄得他们自己今天焦头烂额,致使天下大乱。”

  沈夫人看一眼书案上沈子儒写的文章,忧虑地说:“唉,你最好不要再写这样得罪人的东西了,好不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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