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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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人-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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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子,让她清净了许多。他也是个孤儿,跟她一样。

  就这么一天天等得日子到了,就这么一眼眼望着小镇近了,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他门口了,就这么一声声喊在心里就要脱口而出了!

  屋里那正慌乱的两人没注意到窗外的她。

  她只觉脚下踩空似地站不稳,忙扶住窗台。这一低头忽然想到:原来,她们信里说的没有错……

  她转身悄悄走了。第二天忙完就黯然走了。

  他最后才知道她回来了,匆忙赶到班车站,见一群女同学正围着她,只冲他点头笑了笑,就再没看他,跟女友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根本就插不上嘴,只好把一肚子话生生咽了回去。

  一周后她来了封信,很短很客气:这份友谊她会一直珍藏心底,祝他幸福。

  他看着信,他认识字,这些字他都认识!却半天没明白这些字的意思。

  他把信纸扔到桌上,走开忙自己的事。隔一会又停下来,远远望着桌上那张浅蓝色的信纸,呆呆地想:没错,这是一封信,可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呢?

  阿P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的卧室里,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床边一张梳妆台一把小圆凳,周围一排低组合柜。卧室门关着,窗却开着,阳光斜映进来。

  四面墙都是浅蓝色的,枕头床罩也是浅蓝色,四周静悄悄的。

  他已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仍暗存着一丝希望,几步冲到门边去拉卧室的门,不出他所料,门后是封死的墙。他又跑到窗边试图去开窗扇,可手指却怎么也抓不住:原来这扇窗连同窗外高原上的骄阳,都只是墙上的一幅画。他大叫一声,一把撕开那幅画,露出斑驳的墙面,白灰剥落处是青色的岩石。他慌乱地在屋子里来回跑着,把挡路的梳妆凳一脚踢开,又捡回来砸向梳妆台上的镜子。就这么没头没脑地不知跑了多久,他累了,呆呆地在床边坐下来,双手抱头。突然又跳了起来:镜子!镜子却已被砸得稀烂,他捡了一小片,却照不出自己的整个脸来。他扔掉碎玻璃,又到床边坐下,就这么一动不动坐着。

  忽然他叫了一声:“难道这就结束了吗?”用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随后无力地仰倒在床上。

  身下却突然响起尖利的一声惨叫,象被针扎了似地,他忙跳起来揭开铺在床上的被子:被子下几只灰色的老鼠箭一般窜了出来,逃到床下不见了。他喃喃着:“这……这也太快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轻响,低柜上摆着的一台老式电视突然亮了,荧屏上全是雪花点,伴着一片沙沙声。他惊喜地跑到跟前,四下看看:没有遥控器。就蹲下来小心拧那漆皮已被磨光的旋钮。渐渐的,屏幕上出现了一道道条纹。他高兴了:还是彩色的!再转,终于拧到了一个台,大红的背景色上,只有几个黑色大字:陕西电视台。色彩没有调好有点失真,带着一点桔红。只能收这一个台。他无奈地把旋钮又转回这个频道,仍是一片红,仍是那几个黑字。他坐在地上,把脸撑在膝盖上静静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字开始晃动,隐隐传来了乐曲声,是解放军进行曲。他撇撇嘴,自己上学时一开运动会就放这曲子。

  屏幕突然一黑,那几个字不见了。然后又亮了,摇摇晃晃地出现一个画面:一片地板上散落着闪亮的玻璃碎片。他猛地坐直身子回头看看地上,又看屏幕:那画面不见了,出现一个铺着红地毯的台子,那地毯有些破旧,背景是一片白墙,墙上用正楷写着四个大红字:天气预报。

  又等了好一会,乐曲声渐渐变低消失了,传出几个人低低地说话声,声音杂乱而急促,听不清说的什么。终于,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在整个屋子里回响着。然后屏幕里出现一个人走上台子站到中央。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头发梳成偏分一丝不乱,手拿一支无线话筒,含笑看着他。停了一会,那人才咳嗽一声举起话筒,声音沉着浑厚:“各位好!现在是天气预报时间。明天的天气……”说到这儿,那人仰起头望向上面,不言语了,手捏着话筒,小指文雅地微翘着,另一只手五指并拢也虚搭在话筒上,一动不动。

  阿P不由跟着他也抬头向上看,只看见屋顶,布满潮渍的屋顶,一片剥落的白灰刚好掉下来,落进他眼里。他骂了一声忙用手揉了好一会,总算用泪水冲出来了。他擦擦眼继续看着,那人仍仰头望着,仍一动不动,就象按了暂停键。就在阿P准备在电视周围找放像机时,那人动了,低下脸看着他,一边嘴角微微一翘,不为察觉地笑了一下,然后举起话筒平静地说:“明天的天气,无法预料。”

  画面忽然模糊了,信号忽而稳定显出那人平静的带着职业微笑的脸,忽而又中断只有一片雪花点,阿P把微调转来转去也不管用,最后用手在机壳上砸了两下,好了。他自语着:妈的,什么高科技,还是拳头管用。

  就继续坐下来看。场景已换成一个谈话节目。一个女主持人盘着高高的发簪,头发上还斜插着一把梳子,梳子上还飘着几根长头发。两个男人坐在她两边,面前桌上的牌子写着什么专家的字样。两人都是油头胖脸,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边低眉顺眼地听女主持说话,一边把两只手并在一起,局促地搓着。另一人一脸疙瘩肉,斜歪在椅子上,手也在搓,不过是在搓脖子上的油泥。

  女主持说:“马上就开始了,我再强调一下,由我提出问题,你说一个肯定的回答,他就说一个否定的回答,我再强调一下,咱们这是在做节目,不管讨论什么问题都一不准骂人,二不准打架,你们俩个记住了没?”

  眼镜男点点头,仍搓着手。疙瘩男咧嘴一笑算是回答,同时一抬手把一个搓好的泥蛋朝女主持弹了过去。女主持忙歪头躲闪,眉头皱着眼却媚着:“刘老板……你真讨厌!”然后又说眼镜男:“一会开始了,你能不能别不停地搓手?”眼镜男大窘:“我……我这是天生的毛病,一紧张就……”他偷偷瞟一眼主持人,又赶紧收回目光,手却更加慌乱地搓着:“我小时候挺苦,我爸一喝酒就打我妈,我这是娘胎里吓出来的毛病……”女主持抓住他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其实所有的病,归根结底都是心理上的病!治这心病只有一种药有效,那就是自信!”说完她拿开了手,眼镜男把自己的手举到眼前,张大嘴看着:手不抖了,一点也不抖了!

  “停!”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大喊,一个中年男子怒气冲冲走过来说:“咱们这是一档心理访谈节目,咱们为什么要做这期节目呢?嗯?”他一指疙瘩男:“为了把刘老板的壮阳水宣传一下,你们说,这是不是广告?”都不吭声。

  中年男转过脸来面对屏幕前的阿P说:“好吧,我承认这是广告。”又回过头说:“可人家为什么连几分钟的广告都有换台,却要看咱这四十分钟的广告呢?嗯?”仍没人吭声。中年男自己回答:“因为咱这不象广告。咱们要以专家的阵容、敏感的话题、探索的姿态、科学的数据、揭露的勇气,让观众相信这不是广告。我老师曾告诉我一句话:隐*藏着最大的商机。我老师现在写小说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又突然喊道,把那几人吓了一跳:“所以不能露出任何广告的痕迹!表演的痕迹!要自然!要真诚!你们俩个以为自己是谁?看了几部电影就以为自己是表演家啦?”女主持和眼镜男低下头。他仍不依不饶地说着,双手求助似地伸向阿P:“你说,人为什么都有这么强烈的表演欲呢!表演给别人看!表演给自己看!连梦里都是一个囚徒在挫着铁链!你想扮演什么?又想守住什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角色?没人给你分配角色,你想怎么活着随便你,只要别打搅别人。这些我有发言权,我是导演嘛。”

  他又凑到疙瘩男耳边说:“还是刘老板真性情,那一下弹的真准!”又一拍手:“好好准备,别节外生枝!”说完走了。

  女主持和眼镜男面面相觑。女主持愤愤地说:“神经病……”

  眼镜男阴着脸说:“古人说过,若张三给我一分伤害,我必双倍还于李四。”他抬眼看看屏幕前的阿P,突然碰碰女主持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指指阿P:“你看他。”

  那女人看看阿P,似乎被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成这样啦?”

  阿P被她的话吓住了,但他咬住嘴唇强装镇定,在地上捡了片碎玻璃,用手掌遮着悄悄照照自己,如同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冰水,顿时心头一悸: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落着点点白灰,面容枯槁双眼血红。自己这是怎么啦?他忙仍了玻璃,用双手使劲搓着脸,惊惶地想着:没休息好没休息好……

  眼镜男的声音响了起来:“好脸色是搓不出来的!”然后是那女人的声音:“这人到底怎么啦?看着真吓人。”

  眼镜男冷冷一笑:“你看他还在那强装镇定,其实他已经快死了。”

  那女人低低笑着:“你看他好像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眼镜男说:“我是研究心理学的,他越装就越说明他害怕,你看他在往四处张望,他是在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阿P的身子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如同身陷冰窖。他想呵呵一笑,上下牙却直碰。他四下看看说:“说……说我呢?还是个互动节目!有点意思……嗬……”

  那一男一女看着他,又互相看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镜男边笑边用手指点着他:“你撑吧……我看你能撑多久……”

  疙瘩男也好奇地站起来,探身望着他。

  啪的一声屏幕黑了。阿P猛地把电视给关了。他站起身来,又开始没头没脑地在屋子里转圈,可走不顺畅,因为屋子很小,中间一张床,两边塞满桌柜,就只剩一个半米宽的U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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