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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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李哥-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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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难道牛奶比人奶还厉害?”
  夏小说:“日本人就是吃牛奶长高的。他们现在已经很高了。”
  何昊两脚钩住栏杆,挺立上身,双手脱掉衬衣,再系在腰上。他左边肩头有一个种牛痘遗留下来的疤痕,这疤痕大家都有。有谁记得当时的情况吗?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昊突然把烟头移到疤痕上方。他问我们:“你们信不信?”
  不等我们回答,他就把烟头用力摁在了疤痕上。他带着一种疯劲,把鼻子伸到烧焦的皮肤上闻闻,再邀请我和夏小轮流去闻。除了我觉得应该有的烤肉味,我还闻到一股浓烈的汗味。他像我记忆中那样,向着海报上的裸体女人以及过往的行人,得意洋洋卖弄他的肌肉。在我们四人当中,或者说在师范学校同级的学生当中,何昊的身体,最先接近理想中的体形了。他肩部到腰部,呈明显的倒三角形,肩头和胸部的肌肉异常发达,腹部肌肉即使隔着棉背心,也能清楚地看到其均匀分布成六块。形式感,嗯,有肌肉就有形式感。美术老师王晓春指导学生研究形式感的时候,曾把何昊找来当模特儿,叫他剥光上衣站在讲台上。为什么倒三角形能够给人特别的冲击力,因为倒三角形给人一种重心不稳的危险感觉。男人嘛,就是应该给人这种危险感觉,要是个子高一点就更好了,王晓春用教鞭指着何昊的个头说了上面的那些话。
  何昊身高一点七一米,并不算矮,因此他对王晓春的话耿耿于怀。他说:“王晓春是个瓜婆娘。”长期以来,何昊每天早晨跑步四千米,中午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四十个,晚上睡觉前做俯卧撑五十个。要具有男人的形式感,是的,要努力。他经常左右手各抓一把椅子平举,保持匀长的呼吸站立着,林爱民在旁边帮他测时间。这样,能给自己增加一种平静坚定的气质吗?他希望如此。他还随时左右摇摆,锻炼背腰肌肉,这个锻炼也有助于增强他最崇尚的肘击的打击力量。在所有的攻击动作中,肘部的攻击最有力量,他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一个“铁肘何昊”的称号。
  小巷巷口墙上张贴画上的女人,其中一个戴着黑色乳罩,穿着黑色吊带丝袜,身材柔长,皮肤白皙,仰躺着,叉开两腿,面孔作欲仙欲死状。我们拿出社会上的混混样,无所顾忌地盯着这个画像看。正是这个女人,给了夏小灵感,令其后来虚构了黑寡妇的故事。
  他是这样讲的:“挤班车的时候,我邂逅了一个美丽的寡妇。很美丽的寡妇,是很炫目的那种,以至于她必须时时不忘穿黑色的衣物。一身黑的女人,孤兀而受人非议。她和邻居关系不好,惟有在公共汽车上,才能和陌生人沉默而客气地相处在一起。班车很挤,我被挤得紧紧地抵在她身后,鼻翼底下是她白腻的后颈和里面的香味。一会儿,寡妇侧了侧身,我腾出一只手抓住她身边的铁棍,然后用力往后撑,想让自己和她松脱一些。但这个姿势却显得将她抱住了一般。她晃了晃,靠在我的一只手臂上。我觉得心跳得厉害,想她也一样。后来她忽然说,我要下车了。我神差鬼使地跟着她下车。她问我,为什么跟着她下车?我说不知道。她点点头,若有所悟,然后笑着问我,跟着下车了又想怎么样呢?我说,继续跟着呗。于是她把我带到家里。一进门她就开始笑,笑我穿牛仔裤挤班车是自找罪受。我喃喃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于是她笑得更厉害了。笑过了问我知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我说等挨她老公揍,当然,如果她不反对的话,我也可以揍她的老公。她说这个嘛等不到了。她老公死了。遇着抢劫,被三个打工仔用刀刺死了。现在大量民工进城,引发社会治安问题。我说,哦,对不起。她摇摇头说,一副学生哥的样子,怎么那样?我说,没办法,不是故意的。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才不会带一个流氓回家呢。之后她把手放在我的牛仔裤上,帮我脱掉,很小心,没有碰那儿。帮我脱下牛仔裤后,寡妇还将其仔细地卷折起来,工工整整地放在沙发上。寡妇将我推进盥洗间,要我先洗。我洗澡的时候听见她在外面哼一支歌,后来她赤身裸体抱着浴巾推门进来,小心地将浴巾挂在水淋不着的地方,再扶着我的两肩和她一起站在莲蓬头下面。之后的事情,大家自己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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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李哥 5(2)
夏小不会有耐心讲完一个故事,讲这些东西不外乎是为了表达他对“交媾”的向往。“交媾”是个“响词”,就像“主义”、“人权”、“先锋”等响词一样,夏小的嘴巴在不同阶段都充斥着该阶段流行的“响词”。为了在我们面前表现他有这不同寻常的经历,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口咬定他说的都是真事,而且是他人生中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事件。那段时间,一到星期六他就不辞而别,回来后装模作样地说和寡妇幽会去了,再大讲特讲他和黑寡妇的色情故事。直到后来和陈娟真正“交媾”了,他才承认所谓的黑寡妇是根据色情录像海报上的女人构思出来的。
  林爱民打了电话,跑过马路来说他爸不放心他独自出门,要亲自开车送我们去吉木乡。他觉得很丢脸。我们皆面带同情,温和地陪着他。没什么,没什么,我们都有个烦人的老爸。放假后第一天,他爸穿着公安制服来了。原来他爸是公安局副局长,渡口市真正的老大。我们上车,再去第三中学接了林小梅。一辆黑色八座的大轮胎的三菱越野车,加上公安局的黑白牌照,有一种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威风凛凛。林爱民的爸爸在车上简短地问了一下我们各自的家庭情况,就不再说话,这说明我们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子。我们迫于压抑,一声不吭,真是难熬的几个小时。
  到了吉木乡,先把小梅送到吉木中学,剩下的人赶往夏小家。夏小知道林爱民的爸爸不放心林爱民睡觉的房间,特意让妈妈先安排出客房来给他看看。安排出客房后,林爱民他爸在房间里一阵巡视,提出最好把床头柜移到立柜那里,使房中的空地更大。又建议睡地铺的人最好警醒一点,不要绊着林爱民。不过,也许林爱民因为环境不熟悉不会梦游也说不定。最后,他口气谦和地问了一下夏小家平常间吃些什么,就告辞走了。
  因为他爸爸的表现,林爱民闷闷不乐。夏小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说:“兄弟,没事的。”
  林爱民嗯了一声,无精打采地摇摇头。这天下午,他都很不高兴的样子,坐在门口的苦楝树下,要我们别管他。我们怎么能不管他呢?我们是兄弟。我们陪他坐着,乘大人不注意的时候点烟来抽。抽烟,我们就是要抽烟,抽烟能让我们感到有劲一点。这期间夏小的爸爸背着喷雾器在果树林里时隐时现,夏小的妈妈,蹲在河岸下洗着衣服,时不时抬起头来,从二十多米远处向儿子传来关爱的微笑。
  次日吃了早饭,我和夏小准备了一篮水果,又去街上买了一个小画框,在画框上写上我俩的名字。我和他把这些东西送到刘虔贵家里,对他表示感谢。刘虔贵家客厅里有一个占满整堵墙的巨大架子,专门用来陈列学生送来的礼物。这些礼物根据学生在社会中的成就摆放在不同的位置,最显赫的好像是一位处长什么的。我们的小画框,架子上没有摆处,被临时放在墙角。
  他毫不在意我们的感受,恬不知耻地说:“老师对你们的期望,绝不仅仅局限于在校期间念好功课,还希望你们将来有更大的成就。记住老师的教诲,继续努力。”他的教诲是一些孔子或者孟子给年轻人的忠告,顺便,他又对当前社会遗忘和忽略传统文化表达了适当的愤怒。我印象深刻地记得,他伸出被香烟熏黄的两个瘦长手指,夹住山羊胡须,从胡须根部慢慢篦到尾部,把胡须扯得笔直,被扯直的胡须连带嘴部和脸部的皮肤一齐向前,形成一种古怪的水鸟的表情。他扯着胡须呵呵地笑着,露出从来不刷的牙。他显得非常老,像这样老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夏小感到十分吃惊,一个人老成这样了,每天等学生来送礼,再把这些礼物用一个专门的架子陈列着,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离开刘虔贵家,我和夏小来到林小梅家门口。那天,林阿姨穿着灰白色休闲长裤,白色手织毛衣。她没有请我和夏小进屋,因为客厅里李天寿大模大样地坐着。从门口望进去,看得见李天寿跷起来的腿,翘起来的那条腿的脚尖,顶着一只红色的绒布拖鞋,非常得意地摇晃着。
   。。

杀李哥 5(3)
我有点紧张,继而转为长久的闷闷不乐。带着小梅回到夏小家,我们喝了几口水就到河边的果园去玩。沿着平缓的丘陵,梨树一直长到河边,由一道长长的铁丝网拦着。河对面是一堵裸露着石头的山壁,河水在石壁下形成一个看起来很适合游泳的洄水荡。我们坐在梨树林里,等太阳把水晒暖和。
  梨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有几棵树上还挂着一些用塑料袋包着的很大的梨,那些是越晚采摘越好的酸梨。林间透亮,空阔。在我右边,很近的是林小梅的侧影。她长得和林阿姨越来越像了,前额、鼻子和下巴都很像,鬓角也像。不过小梅的鬓角,还不像林阿姨的鬓角那样与皮肤形成黑白分明的对比。少女的鬓角细细的、绒绒的,起风的时候,和阳光很难分辨。
  根据师范学校的课程,明年咱们就要根据各人的特长选修音乐、美术和体育,因此由夏小开头,我们讨论了一会儿这事。夏小相当深刻地认为,一切自然的事物被人类重新描写或者叙述,总是被人赋予了特别的价值和意义,所以说,绘画和其他所谓的再现艺术一样,并非是对自然的观察和复制,而往往是人类用于表达其世界观和心理学观点的媒介。根据他的兴趣,他应该选择绘画,但是他近来突然觉得自己在观念中走得太远了,作为一种补充,他似乎更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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