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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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边风尘第一部 冒烟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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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哈丰阿家的酒桌上,伊拉里氏三兄弟边喝边唠。哈丰阿问李宏:“沙拉尤夫斯基护运队,是在你住的那圪塔儿被拱翻船的吧?”

  那伙老毛子匪徒,像传染黑死病的耗子精,走到哪里就把死亡和灾难带到哪里,却在一个小山沟里被打得遢了胯。这已经在边里边外传扬开了。所以李宏听叔伯哥哥这么一问,并没感到意外,便轻描淡写地说:“他们一路上抢劫百姓、奸*女、无恶不作,扑向了我住的那个村子。我能挺脖子挨刀吗?就搬来了‘三尾虎’的人马,一阵马刀快枪把他们打花搭了——估摸那三十多老毛子,也就逃出了六、七条狗命吧。”

  毕力雄刚从黑龙江回来,头一回听到这码子事,好奇地问:“那个‘三尾虎’带了多少人马?伤损了多少弟兄?”

  孛李宏告诉他“七十多马队,伤了五个——有个重伤的被掐断了大腿骨,是我请蒙古‘摩挲仙儿’给捋上的”。

  毕力雄又惊讶地问:“这‘三尾虎’的绺子,咋这么厉害?”

  李宏说出了两个原因:一是绺子和朝廷军队不一样,多半是断了活路、逼上梁山的穷汉子,枪一响就得豁出命来死里求生,打洋鬼子更不怕死。二是沙拉尤夫斯基这伙老毛子,头一回碰上敢虎口拔牙的硬茬子,还押着十八台大车抢来的财物和二十四名抢到手的年轻妇女,顾前又得顾后;一被突然拦腰斩断,开路的、压后的都只剩下十左右人,骑兵没法钻路两旁的树林子,惊慌中两头儿挣命逃跑,还不了枪、对不了刀,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毕力雄听了,苦笑着称赞说:“这个‘三尾虎’,比我这个有五品顶戴的将军府戈斯哈还有种!”

  而哈丰阿心里却酸渍渍的:就是那五六条漏网之鱼,却咬掉了我两名弟兄,还囫囫囵囵地跑掉了——可他没提这个茬儿,却委婉地劝李宏说:“这一次,你是保家保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你已经下决心隐居趴风,以后要尽量少招风引火。”

  李宏听他话里有话,有些不安地问:“老毛子想找后账咋的?”

  阿丰阿犹豫了一下,半吞半吐地说:“这伙老毛子,确实不是老毛子的正规人马,是由沙拉尤夫斯基拉起的杆子,可大多数都当过老毛子兵。而他们在大清国公开抢劫,却是老毛子军队批准的,是有执照的洋强盗。他们吃了亏,能善罢甘休吗?他四处告状搬兵,想报仇……你们还算幸运,挺走时气:一来沙拉尤夫斯基进入奉天地界后,没向霸占这里的老毛子军队的长官进贡,引起了不满;二来是东洋小鼻子想黑吃黑,正在调动人马准备跟老毛子开战,使老毛子军队大头子不敢分散了精神头儿,才没搭理沙拉尤夫斯基……老兄弟是个金盆洗手的人,一旦露了马脚,便会招惹出是非的。”

  李宏觉得这位大哥说得十分有理,也感谢他关心自己的安危,赶紧站起身来施礼,还说了一句“小弟受教了”。

  毕力雄送李宏回客栈。李宏在路上把三根金条交给了他,说:“你若在建安买房子置地,明儿个可以让我的伙计陪你去。”

  第二天,毕力雄向哈丰阿借了一匹马,由唐百顺陪着来到建安县城。唐百顺在裤裆街和箭杆儿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找个客栈,请毕力雄歇下,自个儿骑马去顺山屯。

三 懒人吃懒饭
三 蓝人吃懒饭

  闵小耍被孙大嘞嘞连蒙带唬,逃离县城,还没敢回来。小菊妈家里米面不多,手里铜子更少,早己吃光花净。她去县城讨房租,可那两户租房子的人都说“小耍已经把房子典给孙捕头了,我们已经向孙捕头交过这个月的房租了”。小菊妈争辨说:“房子是我的,姓闵的凭嘛往外典?”那租房的都知道她底细,便嘲笑说:“妳不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吗?张二晃悠杷妳典给了‘老假婆’,妳就成了‘老假婆’的老婆;‘老假婆’钻进了狗肚子棺材,妳就有资格承受了他这两所房子。妳嫁给了闵小耍,这房子当然也就跟妳一起姓了‘闵’。别说典房子,就是他把妳卖进那种谁有钱谁去乐和的地方,妳也得去那圪塔儿,不管你心里苦不苦,也得在老脸上挤出点儿笑容、支起两条干巴腿伺候人!”

  这个可怜的女人,想起自己在王府当奴隶、被卖给张二晃悠、让“黑虎脸”拉帮套、给谷璧当典妻,自己都似一头驴,被塞进磨房的套儿,步步围着碾盘转……她没话可说了。她嫁给闵小耍,是为了穿衣吃饭;姓闵的不供饭了;她也不能把下巴颏儿挂起来。她不得不又回到张二晃悠留给她的老房子,做没倚没靠的活*,把门半开半掩; 往下混日子了。

  这天,她正倚着前檐墙晒眵目糊儿,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下了马,穿得利利索索的,便以为来了个送钱的,迭忙把他让进屋、拽上门,陪着笑脸问:“着急不?”

  唐百顺过去打野食儿,是不太挑果子青红老嫩的。现在虽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沾过女人边儿了,可有了尹淑芝这个未婚妻,哪里还会对这个老脸像核头壳儿似的女人动心?他急忙解释说:“我是受小菊妹妹的托,来瞧看一下。”

  这女人有些意外,可也不打听女儿日子过得咋样儿,叮问说:“给我捎来多少钱?”

  唐百顺掏出三块银元放到炕沿上。小菊妈一把抓过去,还说了句“小抠儿的玩意儿,对亲妈就像打发叫花子”。

  唐百顺立刻郑重地说:“妳说错了!他们两口子一直记挂妳,常求人打听妳的光景,认为光那两所房子的月租,也够妳吃穿了。最近听说小耍又犯了老毛病,手里没了赌本,想要变卖那两所房子了,才让我来看看——这点儿钱是我先垫上的。”

  小菊妈也不谢,爹长娘短地骂起了闵小耍:“这个狗娘养的王八犊子,被孙大嘞嘞一提溜走,也不知他灌了啥迷魂汤,就把老娘当破褥子蹬开了,还把那两所房子典给了孙大嘞嘞……”

  唐百顺吃了一惊,略微盘算一下,故意不相信地说:“不能吧?照妳的说法,小耍是突然被孙捕头硬提溜走的;他跟妳要房契了吗?没房契可咋写典房子的文书呢?”

  已经坐在炕沿上的小菊妈,“啪”地把大腿一拍,粪粪草草地喊道:“你看我这个虎×!真像个儿蹲着撒尿的老和尚——忘了自己还有个宝贝疙瘩儿!我要掐着它,去跟那帮王八蛋掰扯,都不用费口舌,一泡尿就浇他个仰巴叉。”

  唐百顺点点头儿,替她出了个主意。那个女人乐得忘了自己一脸大褶子,粘粘糊糊地要“好好谢谢你这个机灵鬼”,吓得唐百顺避猫鼠似地溜出了屋。

  回到客栈,唐百顺向毕力雄讲了有关那两所房子的事,问他想不想买。毕力雄说得亲眼看看。唐百顺就领他上街,从外面打量了一阵。毕力雄挺满意:两所房子斜对门儿,瓦房换盖儿可以开买卖,后院宽得可以再盖一趟房;原来的吉利肉铺,也可以翻盖成门市房。

  第二天,唐百顺请了个代写书信的先生,拉着两个租房的主儿,和毕力雄一起来到小菊妈的家。唐百顺大模大样地宣布:自己是受了张小菊和她女婿地委托,来帮小菊妈卖房子的。那两个租房子的,都知道小菊嫁给了许彪,而许彪是“追风沙”手下头领;又见小菊妈亮出了房契,便不敢再放那些花里胡哨的罗圈儿屁。唐百顺便请两个租房的给估价;请代笔先生写了文书——根据唐百顺的意见,房款现交一半儿,其余的连本带利在从第二年起,在两年中逐月付给。小菊妈听说这是女儿女婿画出的框子,也明白这是防备自己钱一到手都胡花乱用了,也就没有反对。唐百顺还叫代笔先生在文书上写明:“以后每月应付房款,由卖房人亲自收取,他人不得代讨代收。”

  代笔先生在文书上写了“卖房人”后停下笔,对唐百顺说:“房子是她继承谷璧的。若写‘谷璧典妻’,一来不雅,二来谷璧已死;是不是写‘闵张氏’?”

  唐百顺觉得写“闵张氏”很不妥当,给闵小耍留下了捣乱的话把儿,而且这个女人也不姓张……他扭头问小菊妈:“妳在王府时叫啥名儿?”小菊妈答说“刀兰套海”。唐百顺是懂些蒙古话的,明白这是“白色的狗”的意思,心想:奴隶可真不如牛马了!从此以后,人们才知道她还有自己的名儿。

  等买房人、卖房人都在名下按了手印儿,唐百顺在“中人”下边写上了“协尔苏顺昌杂货店田秋”。

  毕力雄交出银子,小菊妈交出房契,大家一同到县城下馆子——当然是由毕力雄招待。饭后,毕力雄宣布:两所房子明年不再出租;闵小耍、孙大嘞嘞如果前去纠缠,“让他去找我毕力雄”。

  唐百顺离开县城后,毕力雄去见知县洪涛。这位县太爷以为他又来催办那宗案子,便说:“寿山将军家眷被劫一案,事发敝县境外,本县已派员去蒙旗探询,毫无蛛丝马迹。”毕力雄便顺口表示感谢,并说自己得到了庆七爷指示,将在边外以商人身份长住,暗下协助有关县旗侦缉劫匪。洪涛便奉承说:“仁兄亲自坐镇,此案定可早日水落石出矣。”毕力雄告辞前叮嘱了一句“卑职暂居贵县内情,尚请大人莫向吏胥言及。”洪涛连说“当然,当然”。

  毕力雄租好了房子,便把家搬了过来。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 干女拜干娘
四 干女拜干娘

  柳条边外的天气,是“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虽说还没到霜降,可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东北风雨,可就使那些打单儿的一出屋就呲牙咧嘴了。这天晚饭后,纪玉瑶让尚秀娟等人照看孩子,自己扶师父来到西院儿。

  李宏见汤老太太夹衣服外又罩上了件夹大褂儿,还有些脸发白;而纪玉瑶只上身儿穿了短夹袄,还满脸春风。他急忙把老太太连扶带抱请上了热炕头儿,还埋怨纪玉瑶说:“妳咋忘了老人没年轻人火力旺?大姨有啥吩咐,妳打发人叫我一声儿不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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