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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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罂-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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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天娇以为那女人入了土,他就很快回来,没想到死的比活的难缠,天娇恨得牙痒痒,人都成了灰,还这么要人命。她狠狠打他电话,电话摔了好几部,他都在关机。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随那女人去了。她永远搞不清他关于沈女士的逻辑。可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包不住他们的孩子,她需要他回来和她一起撑到底,不为别的,只为这也是一条命。他不能一个人沉浸在死人的平静安逸里,生的重负,她一个人担不起,她怕她赔了夫人又折兵。电话里的嘟嘟声,才让她渐渐看清,这个男人的狠埋在心底,浸满*,他可以置自己的孩子生死由命,只为了一个人陪死人寻开心。

  他是真忘了,曾经他那么无法忍受的她的痛,如今他忘了,彻底干净。他的承诺被沈女士的死刮去。他是不负责任的丈夫,轮不上父亲。他第一次把忽视当成有情有义,他不能放着沈女士在坟里,一个人,冷冰冰。

  爱尔莎去看她,看她不成人形的样子。爱尔莎又哭了。这一次她信了。她求爱尔莎去中国,找他回来,陪她。此刻的她,依旧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让旧情人带他回家,第一个安慰他的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她不在乎了,她只想让他快点回来,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她可以忍,可以让,什么都可以的,为了孩子没有上限。爱尔莎握她的手,说会帮她带男人回家。她笑着说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做干妈。

  他是没有想到,她走进大门时他会那么感动。已经有些晒黑的皮肤印着她独有的笑容,很轻很松。她张开嘴,叫他小锋,时空像转回了几年前的另一个半球。他侧起头,盯着她蓝蓝的眼球,瞳孔依旧。她陪他坐在午后,喝下午茶,吹爽爽的风,在老宅的月季花旁,她的金发很耀眼,睫毛切着阳光的黄金分割。爱尔莎对月季花大为赞叹,和玫瑰一样的花瓣,香味却很浓烈,她非常非常喜欢。他折了一只送她,她笑得眉开眼笑,随手却又把花枝插回土里。

  她和他提那个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语气充满责备。说他颠倒是非,分不清眼下什么最珍贵,将来一定要后悔。他居然向她解释为了什么。沈女士怕黑,简单干脆。她啪的一声,给了他一巴掌。他是缩头乌龟,狼心狗肺,她真庆幸当初离开他。

  她卷起包冲出门外,他一个人望着咖啡杯,听门砰一声关上。很怀念,爱尔莎的气味,几分钟他才回到座位。一抬头,看见她火冒三丈地冲回来,心中高兴,刚想道歉,她一个包飞过来,

  “我答应过她要带你回去”

  她一屁股坐下,用手扇着风。

  他点头,定了第二天的机票,没打电话。

  他说想让她去看看她,那个把他养大的女人。

  她万没想过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已不再这个世界,像是隔岸观火,她因为这样很难过,

  “她也不容易”

  她靠着墓碑左边,他在右边,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

  他很奇怪她对母亲的理解,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容易的”

  他在另一边点点头,隔着墓碑握她的手,

  “我们回去吧”

  他把本想掏出的烟又放回了兜,

  “再见,好好睡吧”

  她笑眯眯地和坟墓拜拜。

  他和她摇着手,跨过一座座坟。荒草地,很清新。

  他和她坐在房前的花墙上,仰着头,数星星,悠闲地晃着腿,肩靠着肩,呼吸很像从前。他没想过背叛,可感觉却是那么怀念。他握她的手,十指相扣,却没有转头。

  “你说她在天上吗?在看着我吗?”

  “你恨过她吗?”

  她也朝着星空讲话,

  “恨过,十二岁以前可能在恨她,后来再见到她时就不恨了”

  “为什么后来就不恨了呢?”

  “因为和你一样,发现她也不容易”

  她终于把眼光放在他身上,淡淡地笑了,

  “那你爱她吗?”

  他被她问到,也转头看着她,

  “嗯,这个,你要问她了”

  他笑了,

  “问她?”

  “问她也没有爱国我,我的答案和她的一样”

  “那星星眨眼算不算是回答?”

  “你懂星星的语言吗?”

  “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要不要试试?”

  他和她便全神贯注地和夜空里的星星眨眼间,像一场祈祷和超度。星星真的会讲话,他听着听着,靠在她肩膀上,园里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

  “我爱她”

  “我知道”

  她伸手抱住他,他在她怀里呜呜地哭着,抖着,

  “让她走吧,她会幸福的,她也一定会祝福你的”

  “我真的爱她,我差一点就送她回家,她是我妈,再多十分钟,只要十分钟,她就能见到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的脸是笑着的”

  天娇听到他和她的话了,睡梦中一下子惊醒。他还没回来,却已在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她想想都冒冷汗,她后悔了,她太冲动。她的心狂乱地跳着,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她把他的情人,他爱的女人推到他身边。她认下他不爱她的事实,可真的付不起失去他的代价。她的双腿又开始发麻,她够不到,弯不了,只能等它自己消退。她边痛边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善于退让,委曲求全,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为自己穿上衣服擦去血迹的时候吗?是他送她回家把手指伸进那里的时候吗?是他*衣服搂着她睡去的时候吗?他去中国找她被父亲打得满脸鲜血的时候吗?他在医院里一个人守着垂死的她的时候吗?他插入她的身体痛得直冒汗的时候吗?他冒雨发着高烧去农场找她的时候吗?他对她说不生孩子也没关系的时候吗?她怎么欠他那么多,欠着欠着,她都傻了,忘了,不想还了,欠他的是她唯一拥有的,不能还,还了会没命的。举债的日子竟也是幸福的。腿终于不那么麻了,她伸伸腿,像针扎的感觉顺着床终于都爬走了。她想他的怀抱,不管他为了什么,她想他的怀抱,只想靠在他的心口,像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

  他抱紧她,像从前一样,在沈女士的家里,他的旧床上,安静地睡觉。阳光撬开窗帘,她推开他,对着阳光大喊,他睁开眼睛,红了眼圈,

  “谢谢你,这个时候陪着我”

  “我们毕竟相爱过,我也从未恨过你”

  “对不起”

  “过去的就让它只剩下快乐,不是我们的错”

  他又抱着她,双手环绕,

  “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他和她去机场,他都握着她的手,好和沈女士说再见。

  航线上有很强的气流,绕不过,飞不了,他和她便挽着手回来。

  这么敏感的关口,这么火爆的镜头,这么*的逗留,沈女士的死带走了什么,很多很多,他做着,却没感觉。

  谣言很多,爱尔莎不担心,因为再多过一天她就会把他带到那个女人身边,她相信那个女人会谅解,因为是那个男人让她来的,到他身边,而且都只是谣言。她只睡在他身边,一夜,陪在他身边,两天,再不会有什么了。她记得,她只是朋友了,她不会再付出的比朋友多,她爱自己比他更多。

  他不觉得是罪过,和以往一样,和女人走得很近,在别人看来很暧昧,,井上纯子,菲姐,他死性不改,不知为了什么和女人把距离挤掉。他重蹈覆辙,却又不是在撒谎,他真的只想要拥抱,有一种哀哀的调调,他总得找个树梢,有一条命从此从他的生命里被抽掉,他总得握谁的手,听谁的心跳,让他知道,他还活着,一切都会变好。可这个时候,他居然不想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许他早知道,当他痛的时候,那个女人感受不到,那个女人不是他的依靠。

  她不是他的依靠,他的痛她从来感受不到,天娇点着头,对着墙,默默念叨,手指在肚子是上划着十字,嘴唇被咬得出血,熟悉的感觉。她抓着电话,可电话都成了哑巴,胃正反着酸水。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她终于开始反胃了。那孩子快七个月了,她熬得只剩下骨头和肚子,这是生命和生命的干熬,看谁撑得过天亮。尊严,倔强,骄傲,在生死面前无关紧要。他难过时不是她陪在他身旁,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脑中被放大,然后被整个贴在墙上,一块小石头,墙便一下子倒掉,只有那些字彼此拉扯着,黏黏的,裂了缝的,不肯死掉。

  她终于睡着了。虽然不稳,却很难得了。

  身边的人收了所有报纸,关了电脑,电视,让她好好睡觉,屏蔽了她手机上除了他的所有信号,外面的世界尘土甚嚣,让她知道了不好。很让人心动的照片,很像样的旧情复燃,她像是唯一多余的角色,也不过几天,许多人陪她一起数着,快了,快了。

  没有理由,他拿起手机,差一个数字的时候,放了手。那女人忽然变得陌生,怎么变得像从未有过。为了什么他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天,他和她都做了什么,她是唯一一个不温暖的,甚至给不了他什么。当初有人说不是奇迹就是灾难,他当时没感觉,如今沈女士死了,他隔着沈女士的魂终于了解了。当初的他记忆深刻,如今的他却多了几分疑惑,她是他的什么,她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她喜欢的颜色。沈女士死了,他和那个现在想来搞不清是谁的女人的孩子快生了,他才想起最初该弄明白的问题,迟了,生命是不等人的,谁都没有后悔的资格。

  她等得五脏俱焚,才过了两个小时,她站在窗口,双腿打颤,也只有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才能对一对天。墙外依然有很多记者举着相机乱拍,她也见怪不怪了。他的孩子,无论和谁生的,总是值得期待的。她的眼睛沿着墙扫过去,看见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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