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要减肥？幼玮嫌你胖吗？」米弈甯哼了声问，随手拿起工作台上水果刀，凶神恶煞问著。
「没有啦…最近体重真的重了不少，实在吃太多甜食了。」
「好吧，算她运气好。」
米弈甯冲何嘉玟笑，微点个头拿起装了成粉的咖啡豆的容器递给李辰。随後想到什麽似的，折回何嘉玟面前。
「欸，欸。」米弈甯低声唤，一直到何嘉玟抬起视线对自己露出询问神情，「你会觉得，搞不懂程幼玮在想什麽吗？」
似乎这问题有些唐突，何嘉玟茫然瞪著米奕甯看了一会儿，摇头。
想来也是，程幼玮脑袋这麽简单的人，哼。
「幼玮懂你吗？」米奕甯又问。
何嘉玟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懂。」
这让米奕甯「欸」了一声，拖了一两秒才意识到这样拉长声音并不礼貌。
「对不起，」米奕甯马上道歉，随後欲盖弥彰地补充，「我只是好奇…」她才不想承认她自己有问题、很困扰所以问咧！
「…那、那你怎麽能这麽确定？」
「我不知道耶！」何嘉玟明朗地说，「程幼玮怎麽看我的，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她用了她的方式，很努力地想要理解我…」
「…这样就够了吧？」
唉，真是心胸宽大，这种态度米奕甯学不来呀！而且对象是李辰的时候要这麽豁达也有难度吧？她也是很努力想要理解但半点进展都没有…
程幼玮晚些推门进了Bitter& Sweet，没坐多久莫名其妙就跟何嘉文拌起嘴来，米奕甯这仔细一想，发现自己根本就问错人了。
这小俩口根本没有什麽好弄不懂的，一个浪漫少女情怀、一个白目大剌剌又讨人厌，说老实话没什麽模糊地带，就举她们正吵的这一架为例，内容简单又一目了然，米奕甯在工作台里头用饼乾模型压面团，很想要插几句话替她们彼此总结一下各自诉求，也很想提醒她们，她们俩好像离题得有点厉害了，到底有没有记得一开始吵架的内容啊…？
「偷听，嗯？」
李辰的低微的声音带了点热度打在自己後耳，米奕甯扶住工作台边缘，稳住一时瘫软的身子。
「辰，吓我一大跳。」
米奕甯笑了笑，微偏头，只能让身後李辰不到半个面颊映入眼帘，她认不出她的神情，但肯定那是笑著的。
「每天吵，还吵不腻。」
李辰语意直指吧台前吵架吵得忘我的小俩口，轻声说著，也没要米奕甯与自己对话，双手从後头绕过米奕甯腰际，伸手轻拿起压好的饼乾面团，仔细地排进烤盘里头。
这姿势…
身边只有李辰的体温、她沉默时一切也随之安静的声响，她不快不慢但从容的动作会在空间划过并留下残影，让她呆愣的死盯著，忘记除了那双好看修长的手以外，世界其他部分都还会移动。
太让人无法招架的姿势，米奕甯再一次偏过头想看李辰的表情，想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但转头时只有李辰乌黑的发掠过。
李辰低下了头，然後嘴唇落在米奕甯宽松衣领没有包覆的肩颈处。
噢。
天哪！
米奕甯急促地吸了口气，但随即小心翼翼地抑制这呼吸声。
李辰肯定听到了，她一定听到了吧？
一阵慌乱，当肌肤感觉著那双唇瓣滑动，吐出连串气息，那实在是太过於灼热了。
「小米。」
李辰靠著她颈子，轻轻这麽说著。
米奕甯几乎又要站不稳脚步。
「饼乾。」
李辰低低地提醒。
「面团还没压完，小米。」
一切都要人这样迷乱、这样摸不著头绪…
作家的话：
我想再等下去应该也忘记原剧情是什麽都不想看了啊哈哈
还是其实已经不太想看了啊？
ＸＤＤ
☆、小米的忧郁（下）
「不觉得…」
程幼玮难得有些犹豫地开口，问著，「不觉得小米最近好像不太一样？」
这让李辰微愣了一下，程幼玮这种少见的态度通常意味著负面的事物。
「好像有点闷闷的吧…」韩诏杰接口同意了，语气带了点担忧，「她最近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怎麽了吗？」
「嗯。」李辰淡淡应了一声，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两人的询问里头作出回答，「我有发现到。」早在一周前，李辰就意识到米弈甯的眼神有点沉重，但李辰不知道要从何询问起，更重要的是，两个人之间从来都是米弈甯主动，有什麽喜欢与不喜欢、开心或不开心的，从没有避讳提起过，如今连她都安静下来，这大概是个李辰都很难去问起的状况吧！
小米的阴郁也到了明显能让人察觉的地步了吗？
她是不是不快乐？是不是对现况觉得不满？李辰没有勇气去问。要是所有的原由都归咎於自己，并且必要导向一个负面的结局，她会害怕失去，害怕梦想成真後又破碎。
毕竟，最伤最痛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经拥有。
李辰对好友们摇头，表示没事，但却很难挤出笑容告诉他们：一切都好，我们很好。
「小米…」
李辰轻唤望著门外发呆的女孩，到了嘴边的问句还是没有出口。
「想不想放音乐？」她问著，总觉得她那对著外头光线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给你挑音乐好不好？想听什麽都可以。」流行歌也没关系，不要这样愁眉苦脸就好。
米弈甯摇头，抬头看李辰的神情更复杂了些。
「辰，」她说著，语气很慎重、很谨慎，像是经过反覆思考、不断审视又精简过後终於下定决心的问法，「你觉得…」
「…你觉得你懂我吗？」
那一个瞬间，甚至在脑袋开始运作、在所有分析与评估之前，李辰就意识到这句话里头夹带的危机感，一种灾难演绎的前奏、一个意味分手的预兆。
小米的忧郁！
难道、难道！那是迹象吗？
这个回答一定要好好的处理才行。
李辰不想要此时此地、这麽突然地发生，不要在这个地方，这个光线明媚的午後、这个柜台後头，不要在这个如果悲剧发生了，她会在往後每一天都触景伤情的地点。她已经卑微的想到，要是真的是无可避免的必然，至少拖延是她最细小的请求。
李辰做了这麽多的思考与准备，够确定自己即使面对任何冲击都能够坚强，才用无比笃定与冷静的语调回应。
「懂。」
她所能做到最多，便是努力去相信她们之间。即使目前发生的，都显得这样几近错觉地要人不可置信…
即使米弈甯否认，让一切都导向坏的结局、即使她狠狠击碎所有美好，徒留她李辰用後半辈子追问错误出在哪里，都会在这里至少心甘情愿。
因为她努力了，也等了，她会一直等她这辈子唯一的女孩，即便雨停、美梦转醒。
米弈甯狠敲太阳穴，好像里头有个嘈杂的声响使她烦躁。
「爲什麽呢？」
露出困扰的神情，米弈甯好看的眉眼随著那表情弯曲，这样的神情让李辰心中一颗大石放了下来，转而嘲笑起自己多虑又大惊小怪。
她不认为小米若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会露出这种太没有防备、太流露深层情绪的表情。那可是真的困扰。
「为什麽可以笃定？」米弈甯问，手指钻进李辰指间的空隙，像是想要捉紧什麽会逃跑、会流失的事物似的扣住李辰的手，然後轻轻拉扯，意图减去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女孩微仰著头看自己，眼神流露出不确定与不安。
「因为…」
李辰说著低头望米弈甯，凝神聚焦在这一个回答上头，忍住低头亲吻她的冲动。
「我不能笃定。」李辰承认，「但我清楚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
像是她丈量面粉重量时，既是小心翼翼的肃穆、又会带点不可见的细微愉悦，这时候的嘴唇会抿成一直线，但嘴角微微上扬、眉头微蹙，眼神却带有光亮；又或是怕苦的她嚐到烘培度深的咖啡时，会在瞬间露出紧纠成团的神情，但又逞强想要压抑，这时候眉宇间会出现好玩的拉锯；她看到讨厌的客人，会戏剧化地冷漠，平常明明正对人的视线此刻会故意胡乱飘移，动作会孩子气地变大，即使表情不显现半点，但动作却摆明了不甘愿；如果是望著自己…
…李辰最清楚这个神情，米弈甯望著自己的神情好柔和、好平静，一个少见地温柔的小米，让人想起阳光温煦洒落的早晨，周遭总是有种抽了空的寂静与清新，一切都在最简单最无修饰的状态下，却又这样登峰造极的美丽。
「…我也记得你的每种语调…」
她开心地笑与客套地笑有不同的音频，她对自己笑著又是另一种声调，那种好像被朝夕相处的、亲密的人给影响过的——带了点闷的低笑；她生气时声音拔尖，尾音会拉高上飘，虽然怒火中烧，但每次都让李辰想起长笛的高音Fa；她开心时的说话像是一首轻快而充满活力的《嘉禾舞曲》、与人辩论时像是急促而起伏的《大黄蜂的飞行》、若是慵懒的夜里，她那有些暧昧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月湖》…
…但李辰记得最清晰的，是米弈甯的静止，在Bitter& Sweet开始营业前的晨光中，女孩迎著那淡雅温和的光线静静等著，那样夺目的璀璨一如以往的让李辰记起克林姆的画——那般清新而美丽的白皙红润，那样金黄灿烂的美好。
有这麽多、这麽多。
仅是米弈甯伸手把掉落眼前的发丝拂到耳後，都是李辰熟读、清晰印记著的动作。
「我想你可以说我最懂，当之无愧。」
李辰看著米弈甯不安的神情，这样说著，难得的自大起来。她知道她一定要笃定，哪怕是过度自信都没关系，米弈甯想要的只是个担保。
没有人能证明爱情里头谁了解谁多、谁爱谁多，这是一个科学家也不能丈量的深度。
谁都没办法确知，唯一需要的，便是相信就好。
她看见米弈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