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京都当艺伎:一个美国女学者的花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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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京都当艺伎:一个美国女学者的花街生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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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当中去。
  其实,新艺伎与新娘的类似不止于此,在姐妹结拜的仪式上,这两者的相似性表现得更为清楚。
   。。

三三九度(1)
在日本的传统婚礼上,当新郎和新娘交换杯盏啜饮日式米酒时,婚礼就达到了高潮。这个仪式叫做“三三九度”,新郎和新娘要交换三次酒杯,并且每杯酒要分三次饮完,“三三九度”也常常被用来代指婚礼。很多人以为这一仪式仅仅是在婚礼上才使用,实际上它的应用范围要更广一些。一般来说,“三三九度”意味着一种既深刻又严肃的结合,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经过这一仪式之后,就成为了亲人。新郎和新娘自然是如此,而艺伎社会中师姐和师妹的结合同样是如此。
  在京都,当一个新舞伎或者新艺伎要踏入艺伎圈时,她必须通过“三三九度”和未来师姐完成结拜仪式。“天作之合”这个词一般用来形容新婚夫妇,但艺伎也用这个词来形容姐妹的结合。{13}两个人由于缘分而形成的关系,通常与那种与生俱来的血亲关系相对。{14}而佛教中所说的缘分,却是指人与人之间产生任何关系的原因。可见,日本人在说到两个人之间有缘时,并没有上升到佛学上的玄妙境地。如果你和某个人有缘,意味着你们之间有某种亲和力存在,更进一步的“结缘”则是在两人之间形成坚固的联系。这样的一种联系轻易是难以分开的,事实上,如果真的分开的话,那往往会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种结合并非玩笑,所以我和一梅没有举行正式的姐妹结拜仪式。我是为了研究艺伎才踏入艺伎圈的,这一点我没有隐瞒任何人,大家也都明白我的艺伎生涯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一梅只是为了给我提供实际的指导才成为了我的师姐,如果我们举行“三三九度”仪式的话,那只会是一种伪装。我待在先斗町的那段时间,先斗町没有任何新艺伎加入,所以我去另一个艺伎花街见证了“三三九度”仪式。
  六月初的一天,我作为唯一的客人被邀请参加上七轩的一个结拜仪式。上七轩在京都的西北角,位于西阵的北野天满宫后方。由于离市中心很远,所以街道上见不到酒吧闪烁的霓虹灯,只有古旧的茶屋。上七轩仿佛笼罩在一个世纪以前的气息里,也许正因如此,很多人认为上七轩的艺伎比祗园和先斗町的艺伎更加端庄。
  这是艺伎胜裾接收师妹的一个仪式,作为师妹的新艺伎被赐名胜服。胜服二十二岁的年纪已经不适宜当舞伎,所以直接成为正式艺伎。后来我听说,胜服的家就在上七轩附近,在学习舞蹈的时候她结识了许多艺伎朋友,于是逐渐萌生了做一名艺伎的念头。胜服的父亲是一名警察局的官员,起初他非常反对胜服踏入艺伎之门,但是最终胜服还是得到了父亲的勉强同意。
  一个月前,胜服已经搬到一家茶屋居住,结拜仪式就在这家茶屋举行。{15}只有这家茶屋的老板娘(胜服的妈妈桑)和一个年轻的艺伎胜花(“胜”姓谱系艺伎的代表)参加这次仪式。在仪式结束之后,将会有庆祝宴会,但正式的结拜仪式却是私密和肃穆的。
  举行仪式的房间除了三张平整的大垫子之外空无一物,作为师姐,胜裾坐在了位于壁龛前方的垫子上。胜裾大约四十岁,身着灰蓝色的丝质和服,绑着深蓝色的腰带,腰带里面还插着一把小扇子。她的头发全都盘在头上,样式简单而蓬松。胜服则穿着正式的艺伎和服,和服的衣领是活动的,并且长裾拖地。她戴着精致的假发,脸上的粉把她打扮得如同瓷娃娃。她坐在房间另一边的垫子上,正对着即将成为自己师姐的胜裾。另外一张垫子铺在房间的侧边,上面坐着妈妈桑。
  垫子上的三个人两手相叠、低眉顺目,静静地坐了一会。这时候,一个女仆背着一个托盘走进房间。她没有说一句话,放下托盘,然后双手托着木质漆台,送到胜裾的面前。漆台上是三个嵌套的酒杯,胜裾用双手的指尖拿起最小的那个酒杯,女仆则用一个长嘴银壶给杯子斟上日式米酒。胜裾分三次饮尽杯中的米酒,拿丝巾拭净杯缘,然后将酒杯放回漆台上。于是女仆又将漆台送到胜服的面前。
  胜服重复着师姐刚才的动作。当她端起酒杯时,我注意到她闭上了双眼。尽管屋外阳光明媚,可屋内却光线朦胧。胜服侧面的轮廓在昏暗的背景中,恰如一位日本古典美人的侧影。可是酒杯送至嘴边时,那端着酒杯的手因为没有扑粉而显得黑乎乎的,和那雪花膏一般白皙的脸还真是不相配呢。
  酒杯又传到了胜裾面前,这一次胜裾拿起了中等大小的酒杯。师姐此时就像婚礼上的新郎,占据主导者的位置,每次都比新娘先行饮酒。随后中等大小的酒杯又交给了胜服,最后按照相同顺序交换最大的酒杯。
  这时,胜裾走到房间的对面,与师妹胜服坐在一起,自己的垫子则让给胜花坐。然后,作为姐妹,她们要一起跟妈妈桑和胜花交换杯盏。{16}整个仪式不到十五分钟就结束了,通过和师姐共享三杯米酒,胜服就算是被艺伎圈所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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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九度(2)
仪式结束以后,妈妈桑邀请我留下来吃午饭,因为她们会呈上喜庆场合里食用的赤豆饭。我们走到楼上一个通风明亮的房间,女仆端来了一个漆盒,里面装着凉凉的赤豆饭和精致的小吃。正午的太阳光洒进屋内,窗外的杜鹃花和石榴树灿若云霞。肃穆的仪式结束之后,所有的人都放松下来。此刻的我们不再喝浓酽的米酒,改用啤酒干杯庆贺。
  

庆祝退出:引祝
既然有进入艺伎圈的庆贺仪式,自然也有退出艺伎圈的庆贺仪式。以前这种仪式叫“引祝”,主要是正规花街的艺伎在偿还完所有债务(通过自己的努力或者通过旦那的帮助)时举行的,象征着她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现在“引祝”是指一个艺伎因为某种原因结束艺伎生涯,结婚、改行、被旦那包养是最常见的原因。
  用什么方式可以解除“三三九度”形成的结拜关系呢?答案是煮熟的米饭。根据艺伎的礼节,一个艺伎脱离花街时要送一盒米饭给她的师姐、妈妈桑、老师以及所有过去曾经帮助过她和她想要感激的人。{17}这种行为表示她和艺伎圈的关系从此被取消了。{18}艺伎的结拜仪式跟婚礼仪式(只能离婚,不能取消)的不同就在于,艺伎能够以庆贺的方式和温和的姿态脱离姐妹关系。
  

见习艺伎
作为师妹的榜样,师姐要负责传授精致得当的艺伎礼仪。尽管其他的资深艺伎都有资格指导新艺伎,但师姐仍然是见习阶段的主要榜样。在先斗町,新舞伎会与某个特殊的茶屋建立比较亲密的关系,这就是见习茶屋,同时也是师姐见习阶段曾经待过的茶屋。所以,去哪一家茶屋见习是在选择师姐时就已经得到确定的事情。先斗町所有“一”姓的艺伎几乎都是在“第一茶屋”接受训练的。{19}
  过去的艺伎花街,见习意味着与艺伎一起生活,从而逐渐适应艺伎社会。女孩子们从十来岁开始就在茶屋做女佣(也叫雏伎),为以后的艺伎生涯做准备。{20}通常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但是人们认为痛苦会帮助她们成为更坚强的艺伎。长时间的辛苦工作、严格的音乐和舞蹈训练都是实习艺伎的日常惯例。
  现在情况可大不相同了!如今,抱着严肃认真的态度做舞伎或艺伎的女孩子太少了,茶屋的妈妈桑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们尽量让实习艺伎获得愉快的实习经验。当一个女孩子决定做舞伎的时候,她不仅不需要吃任何苦头,还会成为妈妈桑、客人和年长艺伎的溺爱对象。即使她还没有举行入门仪式,妈妈桑也会允许她穿戴舞伎的服装,安排她出席一些年轻女孩子感兴趣的宴会,比如有电影明星或者歌舞伎演员参加的宴会。妈妈桑希望她成为一个追星族,这样的话,对明星的火热情绪将蒸发掉一切对艺伎生活所持的保留态度。妈妈桑们说,将来会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体验令人厌烦的宴会和讨厌的客人,所以最好先给她看看艺伎生活中最有吸引力的一面。
  在过去的艺伎馆成长起来的艺伎一太,将现在这种对舞伎的纵容视为耻辱。八十岁的一太,是中川茶屋的退休妈妈桑,也是一代一巫的师妹。在她看来,现在的艺伎花街已经没有了礼仪风度,艺伎们的技艺配不上艺伎这个名字,礼貌的敬语没有人再说,年轻的艺伎对年老的艺伎也缺乏尊重和同情。“她们只会考虑自己,”一太一边用力敲着长管烟斗,一边这样对我说。而在年轻艺伎们的眼里,一太是个乖戾而好奇心重的老人,成天拿着过时的长管烟斗,永远都在抱怨。现在这个时代,艺伎为了配得上“艺”这个名分而受苦已经不时兴了。
  如果某个日本中年女性的头顶有一块圆形的秃斑,那她十有###做过舞伎。我的妈妈桑头上就有一个,她说这是“舞伎的荣誉徽章”。舞伎的基本发式需要揪紧头顶的一小缕头发,多年之后,这缕头发渐渐掉光并且不再生长。妈妈桑平时的发型完全遮盖住了头顶,所以只有她的美发师才见过这块秃斑。不过,当她在日本其他城市的美发厅做头发时,任何一个美发师都会对她产生深刻的印象。这块秃斑记录了妈妈桑过去所承受的艰苦,被她视为一个荣耀。可有一次在欧洲旅行时,她没有办法向那个法国美发师解释秃斑的来历,以至于被误认为有秃顶的趋势。这是唯一一次她因为这块秃斑而感到尴尬。
  将来不会再有舞伎顶着这样一个荣誉徽章了,因为现代的舞伎十七岁才开始工作,不像以前的舞伎十二三岁就入门,而且她们的头皮也不必遭受痛苦。尽管一太认为现代艺伎的职业素质大不如从前,但是按照大部分现代日本人的观点来看,舞伎和艺伎所受的训练依然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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