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蚁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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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蚁丘-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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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遥远的地方有公鸡在啼叫。奇怪,在这个政府保留区域,她以前是从没听见过公鸡啼叫的。显然,在这个区域,没有人会穷困到像村民一样养鸡。也许有个厨师、侍者,或者园丁在男宿舍房间的外面搭起了一座违章鸡舍。英国人在这儿的时候他们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的。在保留区,他们完全禁止饲养动物,当然啦,狗除外。奇怪得很,这种习惯一直沿袭下来了,不过现在养狗的理由跟英国人不一样。当今你看不见他们的黑色人种继承人遛狗,但你会发现在那铁门的隔栅上或者带刺的铁丝网大门上挂着严肃的警告:当心狗,还画着类似狼狗或者德国牧羊犬的脑袋,伸着它那火红的舌头。不幸的是,卡根带枪的强盗们不止踢狗,他们开枪把狗打死。

荒原蚁丘 第八章(4)
睁眼躺在床上,聆听着清晨的声息,对于比阿特丽斯来说是一种新的体验。稀薄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和卧室高处楣窗的缝隙胆怯地照进来,她怀着一阵突然的兴奋听见鸟儿在歌唱,在童年的传教士房子里,她经常可以听见这种鸟鸣声,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了,在巴萨以前确实没有。她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母亲告诉她,鸟儿是国王的仆人之首,每天早晨,它诘问国库的卫士:国王的财产没事吧?……国王的财产没事吧?……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没事吧?
  她起床,走进起居室,从壁橱里拿了前门的钥匙,打开铁栅和门,走到狭隘的阳台上。站在盆栽植物之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非常清凉新鲜的早晨空气,眺望东方一缕缕白光缓慢地照亮天空。鸟儿又唱了起来,这勤勉的国王侍从说:国王的财产没事吧?现在,她在天光的背景下看见鸟儿,一只小巧玲珑的深褐色的鸟儿,奶黄色的腹部,在它的脑袋上长着一根仿佛是为礼仪而设的羽毛。鸟儿停栖在车道两棵松树中较高的一棵上,仿佛在为公寓楼群守卫似的。
  比阿特丽斯对鸟儿从不感兴趣,除了苍鹰和白鹭外,什么鸟儿的名字她也说不出来。她现在被这位皇宫的侍从吸引住了,决定尽快去找出它的名字。她知道有一本附有插图的书,名字好像叫《西非的常见鸟类》……它现在又在诘问了: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国王的财产没事吧?
  奇怪得很,比阿特丽斯突然流下了眼泪,对鸟儿说:“可怜的家伙。难道你没有听说这新闻吗?国王的金库昨晚被砸,他的所有财物都被运走了——他的皇冠,他的权杖和一切。”
  当她在迅速明亮的天光下,凝望着松树时,她看见这皇冠珠宝的保护人并不孤单。实际上有几十只其他的鸟儿在枝叶间跳跃,用嘴叼啄着羽毛,发出低低的颤抖的啾唧,或者是短短的尖尖的欢乐叫声。那只鸟一阵阵地发出响亮的诘问声来,直到太阳升起,然后,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鸟儿开始三三两两地飞走。很快树就变得空荡荡了。
  她想,这些鸟儿不是今天早晨才到达这儿的。显然,这是它们睡觉的地方。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就算是跟她一样被女人的命运威吓着的可怜的母亲,也还能从文字无法记载的鸟儿歌声中,编造出一个非洲鸟儿用英语唤醒它的新世界的故事来。不断涌现的回忆像一股强大的风一般刮过她的心田,她完全记得这故事的每一个细节。啊,她的母亲只是讲述了这个故事,她并没有杜撰它。这故事应该归功于某位木匠兼滑稽演员,他在村子的基督教守灵夜的仪式上拉手风琴,表演用牙齿提拎起一张桌子之类的戏法,以便驱散哀悼者的睡意,使冗长的哀歌和虔诚的仪式不至于太过单调。
  比阿特丽斯惨然一笑。在像我这样的人能够获得英语一级荣誉学位之前整整两代人,在英国人的统治之下便已经有了识一点儿字的木匠和工匠,在原始丛林中披荆斩棘,完全颠倒了关于破晓的言语和传说,为我开辟了前行的路。
  我的父亲——他总是说奇迹是永远不会中止的——是早期这批开辟着通往舌头森林之路的人之一吗?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想法!请想想他是如何运用那些响亮的谚语的,就像一个劈柴的人抡起他重重的斧头。洁净仅次于神性!准时是做一切事的灵魂!(她回想起,这每每是在下雨的早晨迟到的学生吃鞭子的前奏,不禁莞尔一笑。)在所有的谚语中他最喜欢的是:耽搁是懒人的借口!几个谚语混杂出来一个谚语:鲁莽的、不匹配的婚姻就会生出混血儿。或者,如伊肯会说的,传教士的杂烩菜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荒原蚁丘 第八章(5)
没想到,回忆起她的父亲,她很快就轻松下来了。他是父亲,也是一个陌生人,就好像那鸟儿,生活在她的那棵树上,并在那儿歌唱,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它。
  当阿加莎进来开始她的家务活,她仍然伫立在阳台的栏杆旁。“别给我准备早餐,阿加莎。”她快乐地向她大声喊道,“给我做一杯好咖啡吧,劳驾啦。”她就在自黎明时分就一直站着的地方喝咖啡。
  一只蜥蜴,脑袋和尾巴是殷红的,身子是蓝色的,在铺着柏油的车道上猛烈地追逐一只全身是单调灰色的雌蜥蜴,就像雄蜥蜴总会做的那样。雌蜥蜴钻过了篱笆,好像她的生命就在此一举了。雄蜥蜴毫不气馁,在院子的中央占领了一个能眼观四方的位置,并开始没完没了地做俯卧撑,无疑是为了给那躲藏在灌木丛某处的、羞怯的雌蜥蜴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炫耀他持久的体力。
  她终于离开阳台,走进去洗了一个冷水浴,然后穿上一件长长的宽松的蓝色连衣裙。这裙子在领口、胸部、袖口和褶边处都绣了白色的精巧图案。当她在卧室镜子前瞧着自己,并喜欢镜子里的映象时,她想道:我们可以将女性衣服中单调的灰色留给蜥蜴,以及来访的美国记者。
  蜥蜴的处境也许是十分容易理解的。面对男性凶猛的*冲动,那雌性的蜥蜴需要用灰色的外衣来保护自己。
  她一边吃葡萄柚,喝第二杯咖啡,一边浏览一页页无聊的星期日报纸,大部分都是配有照片的整版讣告。其中还有一些是已经死了五十年的祖父,他们孝顺的后裔显然还每时每刻怀念着他们。夹在那些还活在人们心中的死者中间,还有同样篇幅的活人照片,他们不是积敛了财富,就是闻名遐迩,要不便是以长寿而闻名。在这些活死人般的名人中间,时不时会出现一些刚丧失声誉的人的照片,这是由他以前的雇主或者生意伙伴刊载的谴责声明,照片品质很差,跟警察局的通缉令毫无二致。
  她厌烦地将报纸扔向一边,心中纳闷为什么人们要买这种垃圾,而且还要去读它。除非你觉得,如果不读这种垃圾就会错失什么重要的东西;啊,我们中间很少人有意志力去抵制这种虚假的感觉。她站起来,将翁叶卡·翁维努①的《一个情人》放进立体声播放机里,回到沙发,将脑袋搁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随着上午渐渐过去,她越来越不平静了。她不断地瞧她的手表。在她换了一张唱片之后,她拿起了电话,听见电话的拨号声,又挂上了。
  当电话铃终于响了起来,她瞧了一下手表:十一点整。她让电话铃响了五六下,要不是阿加莎从厨房奔来要接电话,电话铃也许还会响下去。
  不出意料,是克里斯。
  “你终于回来了。”他开玩笑地说。
  “是的,我回来了。”她回答道。
  “有什么事吗?”
  “哪方面的事?”
  “你还好吧,BB?”
  “啊,当然。难道我听上去有什么不对劲吗?”
  “是的,你听上去……你是一个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我就过来。一会儿见。”
  二十分钟后他的汽车停在了外面。比阿特丽斯不是先去前门,而是走到厨房,打开门,告诉阿加莎她有一个客人,当这客人来了之后,她不想被打扰。阿加莎听到这个消息后露出了无礼的含有深意的眼神,她干脆就把厨房门锁上了。然后,她去前门应客人的铃声。

荒原蚁丘 第八章(6)
克里斯决定单刀直入。他一走进来,便问宴会进行得怎么样。
  “宴会?那是昨晚上的事了。”
  “是的,昨晚上的事。我问你宴会进行得怎么样?”
  “挺好的。”
  他们两人坐了下来,她坐在沙发里,他隔着茶几,坐在一张放置在褐色圆形地毯上的椅子上。他们两人对视了几分钟,如果不是几小时的话。克里斯感到很茫然。他从来没见过沉浸在这种情绪中的比阿特丽斯,一点儿应对的准备也没有。最终,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BB,请老实告诉我,我在什么地方冒犯了你?”
  “冒犯我?谁说你冒犯了我?”
  “那为什么你行事那么奇怪?”
  “不是我行事奇怪,是你行事奇怪!克里斯,你真是非常奇怪。听着,让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克里斯。我是你说你想娶的女孩,是不是?好吧,昨晚我被带走了,在一个奇怪,非常非常奇怪的情景里被带走了。我预先给你打电话,告诉了你。你倒好,说:‘别担心,没事儿。’”
  “我从来没有跟你这么说过。”
  “克里斯,你叫我,你叫这个你想娶的人,在夜里行了四十英里到阿比奇去……”
  “到阿比奇去?你没告诉我是去阿比奇,对吗?”
  “问题不在这儿。你叫这个你想娶的女孩开放所有的选择。你还记得吗?嗯,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没有听你的劝告。”
  “你是在……”
  “请别打断我。我跑了四十英里路去参加那奇怪的宴会。”
  “BB,你从没有告诉我你是到阿比奇去。”
  “请让我讲完。我被送到那奇怪的地方,而我的未婚夫却安然去睡觉,睡得很熟,醒来,七点钟听BBC广播,洗澡,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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