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该要睡觉了,才会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于是,他们陆续出去,窗帘拉上,灯关上,让这一片净土顿时陷入昏暗里,走在最后的舒城最后关上房门,清脆的一声‘咔嚓’声,将他们像两个世界一样隔离了开来……
他们明天,后天,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后,大概都会重复着这样的事情……
他们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是,他们没有人发现,在门刚刚关上的瞬间,男人那放在被外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随即,便是无限的寂静……
……
冬季。
刚下了大雪,山间的小路被铺上一层厚厚的雪,像是一个白色的棉被,盖在曾经青色的大地上,连绵的山从很远的地方开始,便像是海浪般起伏着,一座座的,相挨相靠。
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最普通的棉袄带着灰白色的帽子和围巾,走在绵长的小路上,一脚一个深深的脚印,从山的这头,走到那头……
风忽的刮的大了,将男人耳际与额前的碎发吹开,露出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瞳。由于走的久了,男人或许有些累了,于是从嘴里呵出的雾气一团团的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远远的,可以看见炊烟袅袅的山村,男人把背上的背篓紧了紧,微笑着朝那边走去。
路上碰到几个打雪仗的孩童,笑闹着追赶彼此,在那被冻的通红的脸上洋溢起天真烂漫的笑容。
孩童们跑着,雪球一个不小心砸在走来的男人身上,大家‘啊’的一声,连忙跑过去围着,道:
“老师老师!没事吧!”
“不……不是故意的!老师……”
“许老师和我们一起玩啊……”
“你笨蛋,老师还背着东西呢!”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把男人逗笑了,男人摸摸小孩子们的脑袋,说:“调皮……”
之后便是男人被这些个头矮小的孩子们簇拥着进了村子,一路上欢声笑语,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像是在梦里的冬季。
是的,来到如今这个大山里做支教的,便是几个月前醒过来的许贤。
说是醒过来,大概不太准确,男人其实一直都醒着,他能听到,有所有一切的感觉,却无法动弹,身体不听使唤……
他能感觉得到曲静忧安静的在他身边慢慢的任由生命消失,也感受得到那四个天之骄子将他救回去时的那些强烈的情感,察觉得到后来的没日没夜,那四个人对他的爱护和疼爱,感受得到他们日日好不觉乏的帮他按摩身子……
可是男人却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能够毫无嫌隙的生活在一起还像以前一样那么对他。许贤从最初的无措,到后来渐渐的习惯,用来习惯而花费的时间较长。后来除了每天按摩身体的时候会很别扭他们一起来,其他的一切,都异常和谐且平静……
好似他们会永远这样一样……
可是若是永远这样下去……
许贤却不愿意……
那几个傻子,守着他这么个动弹不得的老男人干什么……真是……
傻子……
许贤彻底醒来的那天,男人永远都忘不掉那四个人看他的眼里藏着怎么样的震惊和感激……
醒过来后的几个月,许贤因为身体还不好,慢慢的还要吃一段时间的流食,但是那四个人竟陪着他一起吃,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男人不能再回避这些感情,因为他不能借着自己还在‘沉睡’的借口,享受这些给予了……
男人在那段时间刻意忘掉那些让自己纠结的事情,到最后,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和他们四个一起纠缠……这不对,不可以……
至于为什么不可以……
许贤找不到答案。
于是,即便那四个人没有逼着男人选择,可许贤给自己的压力很大。终于,到了许贤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男人便想要自己出去走走……
一个人……
陌生的地方……
所以他来了这里。
——武胜县是个锦州旁边的一个小县城,县里有个清镇,镇郊的山里有个万灵村。而许贤阴差阳错的又做了这里的老师。万灵村的环境比云沟好太多,起码有个村民们合伙建造的平房教室。
起初许贤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会担心他们不答应,结果出乎意料的,他们都点头了。
一个人踏上旅程的时候,男人恍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一个人狼狈的跑到外地,想着永远都不回来,如今同样一个人,却又是另一种心情。
曲静忧……
那个曾经给他最美好时光和最悲惨生活的人,也不在了……
男人醒来后便从那四人口中知晓不少关于曲静忧的事情,那个叱咤锦州多年的曲爷,已经拥有了所有别人没有东西的人,最后却是在自己儿时的房间里,给自己注射了浓度极高的毒素,就这么离开了……
旁人不解其意,许贤却再清楚不过了……此时,光是想起当时自己快要昏迷过去时耳边响起的声音,就觉心里莫名沉重起来。
可除了沉重,还有别的什么么?
那大概是没有了。
许贤不爱曲静忧了。
从他当年离开锦州去到云沟那个地方生活,他就不再是以前的许贤了。
他不狠他,也不爱他。
那些过去,也只是他不愿意回想的东西罢。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只希望两人再不相识,这样,所有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吧……
都好好的。那个曾经像个天使一样漂亮的少年,也会永远活着了……
许贤当年离开锦州时,便想过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却没成想自己的生命里还会遇到他们。
有人被他疼惜,同时依赖着他,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山沟里面相依为命;有人半路上,闯入了他平静的生活,给他留下永远忘不掉的酸甜青涩的吻;有人傻兮兮的用尽一切办法逗他开心,困住自己也困住了他;有人则在他最迷茫的时候陪伴十年,给他最渴望的感情和家庭。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一生所有的力气去追逐着一份良缘。
那些天长地久,那些海誓山盟,那些倾城深情和风花雪月,终究是上天牵错的红线还是命中注定,许贤都无法知晓……
他原意来此,是想要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头来,却越发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于是,也越发不敢回去……
这样的无限循环,饶是大罗神仙,大概也是无法善解的了的……
进了小村,便更是能闻得到家家饭菜的香味,孩子们一个个的跟男人告别,三五一伙的要结伴回去,许贤让孩子们路上都小心点,便想往村长给他找的小平房走去。
许贤来这里已有一月,村里的孩子们也都喜欢男人这个新来的老师,刚才还拉着男人的衣袖不放,一个个都想要男人去他们家一起吃饭,说是冬至了,家里都包饺子呢。
许贤则都婉言拒绝了,他不想去打扰别人……
再说,他今天去了镇上,也是买了面粉和一些肉回来,准备包饺子。
可惜,今年大概只能他一个人吃了……
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几人在干些什么……有没有放松下来好好的休息……有没有……像他想他们一样想他……
果然,人都是害怕孤单寂寞的……
许贤无奈的裹了裹围巾,缓缓眨了眨眼,却在越接近自己住房地方的时候,越是心跳加快!
等男人看见自己家们前那些杂乱的脚印,更是一愣,站在木门门口,双手放在双开门上,手都冻红了,却还是没有将门推开……
许贤只是红着眼睛,听着房屋里传来的有着熟悉声音的交谈声和来回踱步的声音,一时间竟叫男人心里既温暖又酸涩。
可还没等男人多想,那门便一下子从里面拉开!
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紧接着背上的背篓也被人一下子扒下来放在地上,然后绷着脸的施盛就一把将许贤托着臀部抱回了房间,同时在一旁的姚生则将门关上……
许贤被弄的一惊,轻呼一声,而后便紧紧抱着施盛,施盛却道:“真是的,等你半天都不进来,该罚!”
说着在男人臀部上象征性的拍了几下,旁边看着的舒城和周童、姚生三人也都点点头。
男人却是没有在纠结这些,等施盛吧他放下来,男人便嗫嚅的唇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四人却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接许爸回家。”
“接老婆回家……”
“接爱人回家……”
“接宝贝回家。”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齐,顿时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又看向徐贤。
男人不知为何,笑着笑着,却流出泪来,然后点点头……
此时气氛正好,情谊正浓……
很多东西,因为爱,所以会抛弃,因为爱,所以会放弃,也因为爱,自己原来所有莫名其妙的坚持都不再是坚持。
他们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他又为何不可?
次日,便有人见着教书的许老师被四个相貌不凡的青年带走,村长去那许老师屋里收拾的时候,竟发现那不大的木床整个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散了架!连桌子都摇摇晃晃的快要不行了……
半个月后,万灵村便不知是走了什么运,被政府重点关注大力发展起来……
而许贤回到锦州的那天,天空又下起了小雪,飘飘洒洒像是白色的小花,装点着这繁华的城市。
男人的手被身边俊美的男子牵着,被他们全心全意的目光注视着,并且许贤知道,他们以后,以后的以后,也会这样看着他……
因为在他们的未来里,永远都有他……
直到世界的尽头……
。。 … m。。……… 【小鸟游空。】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