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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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东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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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的秋天很短,叶子还未落净,第一场雪便纷纷扬扬了。雪后不久,江河起冻,不出一个月,便冰冻三尺足以载人行车了。

  封江之后,真有天堑变坦途之感,漫漫长江平得象一面镜子,于是藏了一夏的爬犁啥的就该派上用场了,套了驴车,或是把自家的狗拴在辕上便可以行走如飞,冰面阻力小,狗力虽弱却也可持久,原来过江要绕出好远,只要一上冻,直线抵达,可谓方便快捷。

  更加神奇的是,一些沿江居住的渔猎户,把乌苏里江、黑龙江、松花江嫩江等特产的大马哈鱼、三花鲤鱼钻了冰眼打上来后便可以沿江卖到下游去。物以稀贵,冬天打鱼不容易,产量也低,自然价格便贵得让人咋舌了,冬天吃鱼,一般都是富人的喜好,而东北江汊纵横,鱼产丰富,每到上冬,打了鱼自然也可以卖上个好价钱。一些以渔为生的猎户便索性把屋子架到冰面上,狗拉爬犁举家随渔而走,可谓“走一路,猎一路,卖一路”,经济实惠还顺带着逛风景当旅游了,一举多得省力便捷。

  十月底封江后,东北人便挑个晴好的天气,用方铲在冰面上凿开一块一丈见方的冰块来,这时的冰冻得足有半米多厚,坚实如铁。按凿下的冰块大小裁好木料,左右各一,搁水一浇,转瞬之间便木头带冰冻在一处,木料上绑上三寸多厚的铁条,再把冰翻转过来,让铁条挨着江面,冰块上再裁好木料,按陆地上搭房子相仿,做出四根横梁,横梁上架毛毡铺苇草,留出窗户和门,把岸上家里的值钱玩意和锅碗瓢盆啥的往里一塞,鸡鸭之类的也统统赶上冰块,用篱笆圈住,整个家就算搬完,一声吆喝,拉辕的狗一使劲,这个奇特的冰上流动的家便扬帆起航了。

  狗累了便停,歇够了再走,这一走就是一个冬天,这一走,就是几百里。一路钻冰眼,下鱼套,冰上偶尔也有野兔之类的肉食可以改善,既不单调又聊以生存,打了鱼便往屋子后边的架子上一搭,待进了年关,也就近了富户们的领地,沿江的鱼市也渐多渐密,这时一路的收获便可以求个好买主了。

  富户聚集之处鱼价不菲,自然也有大集市。卖了鱼,年关也马上到了,在集市上买些来年的消耗品和过年的猪肉新衣裳好吃食啥的,一家人欢心鼓舞打道回府,年也就在冰上过了。

  回程之上,主家的男人在来时已留意了几处好冰窝,冰窝处一般背风、冰面干净,冰层里没有夹冻住杂草枯枝等物,这种冰纯净甘美,男人们会在来时相中的冰窝处插上半人高的三撮苇子杆以示“此处有人”,东北先人的实在也就在这里体现,只要见了这三撮苇杆,便不会有人再动脑筋。此时卖了鱼,屋后的晾鱼架子早就拆了,空了好大一块地方。来到此处,男人便领了年长的孩子操冰铲掘出上好的冰块,以尺见方为宜,整齐归一地码在原来晾鱼的空地上,只取浮冰上层的一尺左右,太深了的冰没见过阳光,谓之不吉。

  待到归家,也到了马上要刮开江风的时候了,回了那几个月前的家,巧手的妇道先下了冰屋,一顿扫把挥舞,再把冰屋里置办的新物件拎上岸,老爷们就领了孩子把码在空地上的冰块卸下来存到自家挖好的冰窖里,冰窖一般四五丈深,大肚小口,上覆半米厚的草帘子以保持温度,这种冰窖贮存的冰一般可以放到夏至,做为夏天消暑降温的用品和饮料,东北古籍有载“冰砖径尺透玲珑,伐凿声声万斧冲。储备炎天供饮料,甘如玉露豁心胸”。东北这天然的大冰箱,可以把冰雪保存到炎炎夏日,实在让中原人羡慕得不得了。

  如此这般之后,男人们一顿斧劈刀剁把木料钢条拆下来,劳苦了一冬的冰块上操凿子雕出鹰虎之类的图案,再杀两条新鲜的鱼,用鱼血祭祀一番,将其立在自家门口的右侧,任其被渐暖的春风消融,算是对这载家千里的冰的神圣敬意,也是标榜自家一年辛苦劳作的告示。

  早年间的东北江面上,每逢冬季,沿江各处白日里行车如风,夜里屋灯如星,煞是一景。觉玄居士的《松江杂咏》中便有这样的记载“冬令封江后,沿岸居民于冰上列栅为障,架蓬为屋,名曰水院。四外扒犁拉运柴草等物赴省交易,悉于水院汇集。春冰将解,则悉拆去,每年习以为常。”卜魁竹枝词中也有“江波欲冻净如楷,片片冰牌到水涯。冰上犹存人马迹,人言此是老羌牌。”

  三月的开江风马上就要到了,倚窗而望,嘴上是一袋辛辣的烟,炉火正旺的炕上是嘻笑的孩子,东北人家的冰屋、沿江游走的劳苦,也随着这凛冽的开江风,烟消云散了。 。 想看书来

3。老东北的大鼓书
“老来难,老来难,劝君莫把老人嫌。当初只议别人老,而今轮到我头前。千般苦,苦千般,听我从头说一遍。头发稀,秃了顶,凉风吹得脑门寒;天冷睡觉常戴帽,拉被蒙头怕风钻。侧身睡,翻身难,浑身疼痛苦难言。

  老眼昏花看不见,眼泪常流擦不干。人到面前辨不清,常把李四当张三。耳聋难与人说话,大声喊叫才听明;别人怕烦懒得理,丢三落四惹人嫌。”

  词儿甩得挺硬,听着有意思唱的起劲,冷丁一瞅你准保拿这唱词当二人转,毕竟二人转现如今炙手可热,成了东北人的招牌,不过您这回可是看走眼了,这不是二人转,却是比二人转可是名气更响亮历史更悠久技术要求更高,2006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俺们东北的当家曲艺大鼓书。

  “一鼓一棒一三弦,弹弹打打唱起来。”不用场地,不用舞台,一圈黄木小板凳上只要有人,说书先生三弦一响便扯开嗓子唱起来,这一唱,便唱得你茶不思饭不想忘了回家,这大鼓书在东北的田是地头,那是响当当的玩意儿。每到农闲或是年关,十里八村的逛吧,哪个村的打谷场上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干啥呢?当然是听大鼓书了。

  长袍大褂穿戴了,操上一个细木杆鼓棒,再加上一把三弦、一块鼓板、一块惊堂木、一把扇子,东北大鼓的全套家当就算备齐,惊堂木一响,旁边人三弦一响,说书的鼓板呛呛鼓棒当当,“各位明公,压言落座,听小子闲言少叙,恭敬一段啊!”底下嗑瓜子闲唠的各色人等立马鸦雀无声,说书先生咳嗽一声,先吟出一首《西江月》的开场词,接下来哈哈一笑。“说书不说西江月,保证要长疥,一年长两回,一回六个月。”底下便又是一串前仰后合的笑。于是书归正传,甭管是老掉牙的《七侠五义》、《草船借箭》还是那暂得算新鲜的《红岩》、《平原枪声》,只要大鼓书的三弦一响,家门都不用落锁你就赶紧来听书吧,为啥?小偷都过去听啦!

  东北大鼓又叫“弦子书”,主要流行于东三省民间的曲艺形式,因一度盛行于沈阳,故又叫“奉天大鼓”,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子弟书艺人黄甫臣等由北京到东北,演出子弟书,东北人一见,嗬,这东西不错,唱腔大开大合,象极了东北人的大嗓门,道具也简单,唱法也粗犷豪迈,象是做买卖“吆喝”声,跟东北人的性格特点天然地合拍,于是与东北民间小调混合到一块儿,逐渐形成东北大鼓。名叫大鼓书自然少不了鼓,那鼓扁扁圆圆的,两面蒙皮,搁到齐胸高的鼓架上,板的形状样式类似东北的快板,是由两块木板合成,后来又发展成一种由两块半月形的铜片或钢片组成,俗称“鸳鸯板”。三弦就是普通的三弦了,在东北,二人转、大鼓书、三弦快板这些“说唱全带”的艺术形式,大多离不了三弦。

  老东北天高黄帝远,除了一年有半年下地干活这外,也就再没什么娱乐,而东北大鼓这种说唱艺术可以不分时间场合,拉开场子就能开唱,加上说书人随着故事情节的变化一会儿扮演男的,一会儿演女的,一会儿演老的,一会儿演小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丝丝入扣,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无不绘声绘色,加上取材多是“四郎探母”、“三国演义”之类情节紧张刺激,真就让这些猫冬躲闲的农村人听得眼睛发呆。

  大鼓书一般有“撂地儿”的,这种说书人都选在集市等人群集中的地方,锣鼓家伙一摆,三弦还没响就准有看客落座;再有就是在茶馆里比较固定的演出了,早年间没电影院没广场,茶馆就是城镇小剧场,茶馆的客人也分为两类,“茶座”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嗑瓜子听书,二是“散座”,就一小板凳,连桌子都没有,自然也没茶可喝,这些散座大多是些乡下来的穷苦人,到茶馆来为的不是喝茶解渴,就为让这耳朵过过瘾,小鼓一敲,三弦一响,什么口干舌燥全不当回事了;再高级一点的说书人一般就是“角”了,那是只唱堂会不“压闲场”的,一般场子不去,得地主高官之类出得起丰厚报酬才肯开嗓子,据说张作霖就很爱这口儿,当年东北大鼓第一人霍树棠常被叫进张作霖的府里去唱堂会,他的三婕太听书上了瘾入了迷,有一次竟然把霍先生扣在府里,连唱四五天不让走,把个霍树棠唱得嗓子嘶哑吐血丝,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顺着上茅房的机会翻墙逃跑,成为东北曲艺界的谈资趣闻之一。这个霍树棠就是东北大鼓的奠基人,其演唱气势高昂,声音淳厚,铿锵悦耳,腔子放开了三五里地外也听得真亮儿的,人送外号“火车头”。

  东北大鼓除了唱堂会以外,一般都是长篇的书,为的是吸引客人下回还来照顾生意,于是一般的说书人常是在一个地方一唱就唱上个半个月,当地人还管吃管住,故而每到故事情节高潮最热闹的地方,说书人便会“叭”地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分解。”

1。渤海遗韵
建设和毁灭,人类由始以来,最擅长的两件事自相矛盾得很另类。游过欧洲,便多少有些汗颜: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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