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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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二十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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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道:“人若能看破情字,又何必出家?”

  我说:“不正因看破了情字,才出家为僧?”

  天一笑道:“其实佛的本意,只是让一个人不在做人,而人若不做人,他又能做什么?佛家众僧,虽看破了多情,却没人看得透无情。他们只说有情人会有诸多烦恼,却不知无情人更是苦闷。”

  我听得有些疑惑,道:“再讲明白些。”

  天一道:“你可知我们在世上,贪恋些什么?”

  我想了半天,道:“名和利。”

  天一笑笑,摇了摇头,道:“贪恋的不一定是名利,我们贪恋的是这片红尘。”

  “人终究是人,是人就有人的局限,人若想成神成仙,甚至成魔,俱是妄谈。即已成人,便处在人道中,便有了情,或多情,或痴情,或虚情,或薄情,或寡情,总之不可能是多情。人若无情,世间便成地狱,便成天堂。”

  “地狱只有律而无情,天庭只有道而无恨。即已无情,何来有恨。即已得恨,情何以逃?”

  “佛是什么?是无情,是多情之端。而出家为何,即使逃脱了痴情,怎逃得了无情的境地?那儒释道三教,儒为中人,释是下人,道做上人,不过俱在人中。”

  当时说的我是一团浆糊。现在想想,确真是有些道理。评论钢竹无德,或许是指他不爱管闲事儿,总认为世事多有一定之规,自己不应该去破坏他们的人生轨迹。便道:“天一说钢竹无德,想是说他多求独善其身吧。”

  无忧笑道:“这方面还真是比不上你见义勇为的英雄称号。”

  我却不知“罪人”是何意了。

  无忧道:“罪人?是否是说他的言行得罪了什么人?”

  钢竹道:“我得罪的人再多,也没你得罪的多呀。照你一说,罪人该添在你的头上了。”

  天一的意思,我三人琢磨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只好略过不谈。

  钢竹道:“天一的评语,是不分一个人的行为善恶的,直指其心。”

  无忧道:“天一曾说,人无贵贱,更无好坏之分。我想好人也有恶习,坏人也有善心。人本来就是五分好来五分坏,什么十全十美,全是胡说八道。”

  钢竹笑道:“文理越来越是不通了。”

  无忧道:“人的好坏各占一半,世人心中的好坏多是指一个人所作所为是否符合当时的道德,却未论及其他。”

  我不禁问道:“照你说,人的善恶岂不是分不清了?”

  无忧看着远方,道:“天一曾说,人生最值得做的事,你们可记得是什么?”

  我一愣,却是模糊记得天一说过人生最不应该做的是便是好事和坏事。但最值得做的事,我却不记得了。

  钢竹道:“他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说人生最值得做的事,便是许多人不屑于做,却时时在做的平常事。”

  无忧道:“不错,正因事情平常,人才应该去做。那篇文章委实尖刻了些,但其道理我还记得一些,却也不无道理。”

  听他二人一说,我也略记了起来。

  无忧道:“天一说,万事俱是平常。只因人心的沦落,分出了好事坏事。见义勇为,拾金不昧本是为人应该做的事,但正因世风日下,竟变成了好事,众人提倡。其实,,正因世间多了袖手旁观,贪得无厌,浪费无度,才显出了见义勇为,青廉节约的严重缺失。”

  我觉得把不错,点点头,道:“可这与人的好坏有什么关系?”

  无忧道:“人本无好坏之分,只是其所作所为是否合于当时道德,若按今日评价,文革中又多少是好人,多少是坏人。杀人者是坏人,可杀戮坏人者是坏人吗?助人是好事,可帮助人作恶,是好事吗?无端杀人是罪恶,可无奈杀人便可一饶恕了?好坏谁分得清?”

  钢竹轻叹一声,道:“知人者难,知心更难。善恶难分,我们又何必去分。”

  我觉得有些困惑,道:“那不区分善恶,人又怎么活?”

  钢竹道:“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不违良心,做到心中无悔难,做到心中无愧也不易,但却是为人之本。”

  我突然想起天一曾经说过的两句话。第一句是:隐藏丑恶,只会让丑恶延续。第二句是:杀戮是大恶之人和大善之人共同创造的。

  两句话,我始终不明白。第一句还稍微有些道理。第二句话,确真是令人糊涂。

  看那许多历史故事中,隐藏丑恶的事,只是让丑恶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已,同时又创造了不少的罪恶。再看今时今日,有许多的高官显贵,徇私枉法,或安排亲信,或提拔亲友,丑恶啊!不过是丑恶的延续!

  上至天潢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人生中,又有多少丑恶,又有多少人在极力地隐瞒着丑恶。但碌碌众人,得到的却不是丑恶的终结,而是延续。不觉想起无忧的一句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一生中耗费着十分之一甚至更多的时间,去隐瞒丑恶。”

  但什么是丑恶,什么是美好?既已人不分好坏,那又何必分美好?这是我的疑问。

  钢竹长叹一声,道:“你已经陷得太深了,怎会生出如此愚蠢的想法?”

  我益发奇怪,道:“人难分善恶好坏,那丑恶与美好不也难分吗?”

  钢竹道:“其实,人人心中都有善有恶,有丑有美,只不过显露出来的不一样罢了。”

  无忧突然问我:“不伤,你可记得天一说的世界的终极是什么?”

  我当然记得清楚:“是空。人心之空,万物之空。空而能容,容万物,容亲友,容仇敌,容岁月之艰……”

  无忧打断我,道:“人生的终极是什么?”

  我再没有比这记得更清楚的了,道:“是虚。与万物的和谐共存。因虚而空,因空而容,因容而宽,容下酸甜苦辣,人生五味,只有在宽容之下,才难以生出丑恶。”

  无忧止住我,道:“人生的终极难道也有丑恶?”

  我心中一笑,把天一的话全搬出来了:“丑与恶是不同的,丑的对立面是美,恶的对立面是善。美的不一定是善的,善的不一定是美的,可不是善的,更不是美的,既是美的,就是善的。人世中,有蛇蝎美人,用无盐之容,善若菩萨者。美与丑哪里分得清?。”

  无忧打断我滔滔不绝的照搬,道:“说了半天,没说到点上。”又道“那你可记得什么是人类的最终情感?”

  我顺口而出,道:“这我再清楚不过了,有情和无情。”

  “为何?”

  “人类的最终感情,是不同的选择,或从有情,或从无情。”

  “便如人人自私和人人无私?”

  “自私的定义是人们感情的附加。这事以后再说,但世俗一点讲,却也一样。”

  无忧又道:“那以现在的人们言行看,是向人人无私发展,还是向人人自私发展,哪个选择更好?”

  “其实向人人无私发展,对人们好一些,若向人人自私发展,容易走向歧途。”

  无忧一笑,道:“人人自私就已经够错的了,还有什么路更偏?”

  “人人自私易导致对其他物种的不公平对待,而人人无私,则不会轻易走向这一罪恶的行径。”

  “那……怎么区分善恶?”

  我愕然,兜了一圈,又转回来了,我也不明白了。

  无忧道:“其实你心中知道,却说不出来,或许是不敢说。你听听天一对积极和消极的评价,或许会有所感想。”说完,转头对笑看着我们的钢竹道,“我俩健忘的很,四人中,只有你记忆力超群。幸亏死的不是你,不然……天一和我俩的破记忆,你真要……销声匿迹了。”

  钢竹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想,谁碰到这话,也只能叹口气。

  “给不伤来一段吧。”

  钢竹肃静了一下脸色,缓缓道:“……”

  (附:消极与积极)

  我听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逻辑混乱,偏激之极,却也有些道理。”

  无忧笑道:“以天一的说法来看,善恶似乎难以说清了。”

  钢竹道:“这是天一当年苦闷彷徨时所写,也正是他那无助却也不想得他人之助的七年期间的一篇文章。也许是一份心声吧!”

  我疑惑了:“既然天一如此评论积极和消极,他又如何区分善恶。”

  钢竹道:“你可记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

  我自然知道,不过善恶有何关系?

  钢竹道:“福祸是当时难以区分的,善恶也是短期内难以看到的。什么是福?什么是祸?李耳都说不清,对于善恶,想必他也难以区分吧。其实善恶,福祸的区分,天一给出了个最合理的区别方法。”

  我心道,早说不完了,绕这么大个圈子,不过,对天一的方法充满了好奇:“什么方法?”

  “时间。”

  “时间?”

  “对!时间,流淌的光阴。”

  我沉默了,我终于明白了无忧、钢竹绕这么个大圈子是什么意思。他们希望我自己悟出来。他们知道,我也明白了。别人告诉的不是自己的,自己想通的,悟懂的才是自己的,可恨,我真笨,久未开悟,现在仍是如此。

  无忧笑道:“不伤,其实我很少有机会骂你笨,今天,你给了我个机会。”

  我只能承认,但同时我想通了,笨是短暂的,大智若愚便是如此。看来傻乎乎的人,若从长远观察其行为,却是大智之人所为。

  我微笑着回应无忧,道:“其实我也不是一直给你机会嘛。”

  无忧、钢竹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他们在为我高兴,我自然也高兴。朋友,多么温馨的字眼!

  我也感叹道:“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抹平我们的伤痛,也可以增加我们的思念,可以让我们笑,也可以——让我们哭。”

  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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