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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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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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唐天霄的面,押住他的壮汉不敢过分动粗,只是三四个人一起动手,狠力地拉着镣铐,将他拉离可浅媚,拖到墙边,制了他不许他动弹。
  刑跃文令道:“将他拖出去,别在这里妨碍审案。”
  “拖什么拖?”
  唐天霄忽然怒道,“就让他在这里看着!既是心存歹意,杀鸡儆猴也是好事!”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色已变得铁青,极是难看,黑眸冷锐,冰寒如刀,半掩于袖笼中的手依稀看得出正紧攥成拳,中间露出梳子顶端新月般半圆的弧度。
  刑跃文连声应是,额上已滴落汗水来。
  因他们对答,行刑者也不觉放松了手中的夹棍,可浅媚略缓过来,伏在地上呻吟,声音终于不那么刺耳兼刺心了。
  唐天霄也好像终于透过了一口气,目光从墙上挂着的刑具扫过,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刑罚?这个血淋淋的看起来令人着实不舒服。”
  可天底下哪有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刑罚?
  又有哪种刑罚会不血淋淋?
  刑跃文暗自嘀咕着,陪笑道:“那么,用针刑吧!”
  唐天霄不语。
  夹棍除下,却有人捧来一个竹筒,内中是十余根装在圆木柄上的三寸长的粗钢针。
  可浅媚只瞧一眼,便已一阵哆嗦,见有衙役上前捉她的手,虽然还是未曾挣扎,却已抬眸向唐天霄叫道:“皇上,其实你知道我是冤枉的,是不是?你……你心知肚明,却还是不肯护我吗?”
  
乱草昏鸦,连鬟并暖处

  这是自唐天霄到来之后她第一次直接和他说话。
  她的声音已经惨叫到嘶哑,却字字清晰凌厉;凝望向他的眸子在红肿脏污的脸上更显得乌黑动人,却是水气迷蒙。
  那样的重刑之下,她虽是凄厉惨叫,可始终未落一滴眼泪。
  但唐天霄亲自踩向她的手时,她哭得像个孩子;
  现在她亲口责他不肯相护时,她又是抿紧唇泪光点点。
  唐天霄也正望着她,冷沉的面孔上没有一点表情,连脊背都似僵硬,偶人般沉默地坐着,再不答话。
  三寸长的钢针,扎入了她的指甲缝间,然后施刑人捻起圆柄,一点一点不紧不慢地往里旋着……
  可浅媚疼得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哑了的声线终于不再尖锐,大刀斫过树皮般闷闷的,却已转作了痛不可耐的沙哑痛哭。
  悲切,愤怒,失望,不屑……
  许多种感情的交集,也许有的人听不出,但和她山盟海誓过的人,会听不出吗?
  突尔察如困兽般开始就一直嚎叫着的,嗓子也已嘶哑得不堪,只是被几人奋力压紧在青砖墙上,再也不得动弹。
  跟着宇文贵妃的两个侍女胆子小些,不敢看可浅媚受刑,其中一人偶尔瞥向突尔察,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众人一怔,顺着她眼光看时,他未流泪,却是目眦尽裂,竟然慢慢地滚下两滴鲜血。
  见唐天霄也望向他,突尔察忽然不挣扎了,他站定了,用很慢的语速,说了好几句话。
  正在酷刑下煎熬的可浅媚恍惚听到两句,蓦地转过头,睁大眼盯向他,已满是惊恐。
  突尔察再望向她一眼,忽然一侧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撞向了坚硬的墙壁。
  重重的“咚”的一声,将可浅媚的惨叫硬生生堵了回去,连手上的剧痛都觉不出了。
  唐天霄惊得站起身时,突尔察已经无声无息地顺着墙壁滑落下来。
  他扎手扎脚地仰面倒在地上,怒目圆睁,大汪稠厚的鲜血在他头部汩汩溢出,慢慢在地面上汪洋开来。
  “突尔察!”
  可浅媚呆呆地望着他,忽然叫着他的名字,左右肘连着出击,硬生生撞开有点懵的行刑者,飞快地扑向突尔察,其中三根手指上,犹自钉着颤巍巍的钢针。
  众人都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未及回过神,竟然拉她不住,由她冲到突尔察跟前,呆呆地望着他,然后颤着嘴唇,凶悍地瞪向刑跃文,然后是唐天霄。
  她的眼底虽满是泪水,却似有烈烈火苗在突突跳动。
  看着刑跃文时,是刻骨的恨毒;
  但对着唐天霄时,更多却似轻蔑和不屑。
  唐天霄极不适应有人用这样近乎鄙视的眼光看着自己,不觉避开她的目光,问向卓锐:“刚才,突尔察在说什么?”
  卓锐正惋惜地看向突尔察,闻言脸上浮过一丝犹豫,才答道:“他一直在喊他们的公主冤枉。”
  唐天霄摇头道:“不是这句。是他后来向朕说的话。”
  “这……”
  “说!”
  猜着他多半没什么好话,可唐天霄还是铁青着脸追问。
  卓锐迟疑着,许久才道:“他说,公主不该信他人摆布,嫁到中原来。”
  “还有呢?”
  “没……没有了……”
  唐天霄哼了一声,忽然发出一长串北赫音节,然后说道:“还有这些,你没全译完吧?
  卓锐变了脸色,不敢说话。
  谁也不曾想到,看起来事事漫不经心的唐天霄,竟有如此记忆力,竟把突尔察方才所述之话硬是一个音节也不落下地复述下来,尽管他根本不明白那每一个音节都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时可浅媚忽道:“可烛公主是北赫最美丽最耀眼的雪莲花,多少少年儿郎竞相追逐。他们个个英勇,愿意不惜性命守护公主。”
  她像一尊美丽的雕塑静静地立在灯影之下,黑发离披,黑眸冷锐地盯着唐天霄,虽是面庞红肿脏污,却丝毫不觉丑陋。
  她道:“你没用。你不配。”
  刑跃文惊得忙喝道:“大胆!你敢对皇上出言不逊!”
  可浅媚哂笑,眸光淡淡流转,“刑大人多心了!我不过是转述突尔察的遗言罢了,又岂敢对皇上大不敬呢?皇上高高在上,独一无二,谁堪匹配?这一生一世,也只有公鸡皇后之流有那个福分长长久久侍奉着罢!”
  刑跃文明知她语带嘲讽,话里有话,到底不明因由,再不敢接话头了,只是拿眼觑向唐天霄。
  唐天霄却已失态,竟身体一晃,跌坐回椅子上,铁青的脸色已转作苍白,看向可浅媚的眼神极是古怪,竟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密室中一时静寂。突尔察早已没了呼吸,热血却还在汩汩冒出,空气里弥漫的新鲜温热的血腥气令人憋闷得透不过气。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宇文贵妃忽然扬声问道:“刑大人,这位陈参将,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刑跃文一愕,道:“陈参将是定北王的心腹爱将之一,戍守边疆已有八年不曾回京。此次因母亲大寿,边疆暂无战事,才告假回京探亲。贵妃娘娘莫非有何疑问?”
  宇文贵妃轻笑道:“我自是有疑问。陈参将的确是我父亲军中的,我自小便见过。此人长得倒是和陈参将有几分相象,只是个子矮胖多了,眉眼也有差别。陈参将回京探亲不假,可多半在路上被长得相象的歹人看到了,所以在路上截杀,夺了公文冒充他回京行骗吧?”
 
  陈参将唬得忙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末将的确是陈参将。贵妃入宫之前去静安寺上香求平安,还是末将护送的呀!”
  宇文贵妃眉目不动,淡淡道:“可又胡说了。我身体不大好,可记性还算不错。我怎么就不记得定北王府附近有什么静安寺?陈参将八年不曾回京,人事早非,只怕连他亲生母亲都分不出真伪了吧?刑大人也太过大意了,找来的证人,怎不细细查问背景,找了个假冒之人过来?”
  刑跃文张口结舌:“这个……这个……微臣一心想铲除邪佞,以清君侧”
  “闭嘴!”
  宇文贵妃冷叱道,“什么清君侧?古来想清君侧的大臣,就不曾有过一个对皇帝或皇权存有敬畏之心!景帝时的七王之乱,就打着诛晁相、清君侧的口号,可景帝斩了晁相,可曾阻住七王叛军攻往京城的步伐?燕高宗也曾清君侧,却是连他侄儿建文帝给一起清了,自己当了皇帝!你们想清君侧,到底是何居心?”
  刑跃文大惊,忙跪下连连磕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宇文贵妃不理会他,站起身向唐天霄说道:“皇上,既然连证人都真假莫辩,不如且把此案押后,待证人身份清楚了再说吧!”
  唐天霄面色略略缓和,点头道:“便依贵妃所言。既涉及两国邦交和相关将士,可令礼部和兵部派员协查。”
  刑跃文应诺时,唐天霄已站起身,拂袖向外走去。
  经过可浅媚时,她正将自己指尖上悠悠颤动的钢针举高,用牙齿咬紧末端的圆木柄,将深入骨肉的针一根根拔出。
  她垂着眸,虽不痛楚呻吟,但每根针带着一溜鲜血拔出时,她的身体都会因疼痛颤动,鼻翼满是汗珠。
  但他的脚步并未稍作停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白得鲜艳的衣衫带出一阵风拂到她的面颊,有点冷。
  宇文贵妃紧随他离去,待跨过门槛,只听她低低道:“皇上,把手上的伤包扎下吧!”
  可浅媚连忙转头时,只是唐天霄正飞快将右手藏到袖子中。
  棕黄色的梳子和大团殷红一闪而逝。
  谁也不晓得,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被梳齿扎伤了手。
  也许,只是在不经意攥紧梳子的时候。
  攥得越紧,伤得越深。
  
  皇帝发了话,这审讯自是进行不下去了。
  可浅媚被送到了大理寺的牢狱中,并且是牢狱最深处被单独分割开的一间。
  低而窄,阴暗而潮湿。
  侧部倒也有个小窗,即便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也用数根拇指粗的铁栅浇铸于墙中。
  从小窗往外看去,唯见老树荒草昏鸦,是连夕阳余辉也照不到的角落。
  她自到了瑞都,所到之处无不蘼丽繁华,连偶经市集,亦见满街珠翠,绣衣金缕,处处歌舞升平。
  可此处,除了鸦雀不祥的聒噪,便是这里那里不时传出的嘶嚎或呻吟,宛若人间地狱。
  她用手背碰了碰墙边凌乱铺着的干草,却也是潮潮的,一只小老鼠被惊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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