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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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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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样酡红着脸,向他撒娇,对他哭泣,“天霄,唐天霄,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不再是我自己,连我的性命,都已经不是我的,而是……你的!”
  
  紧盯着那黑暗的紧闭的窗户,唐天霄的脸也泛起红晕。
  他猛地将手中灯笼砸到地上,咬牙切齿地低低咒骂:“骗子!你这骗子!”
  悄悄侍立一旁的明漪宫宫人俱是愕然。
  而唐天霄已一甩袖,大踏步走出了宫,再不回顾。
  那灯笼给他砸得烂了,烛火却还未灭。火舌舔着绫纱,便将其上工笔勾绘的艳丽牡丹和跳跃的白头翁一起噬去,没入熊熊的火苗中。
  据说,牡丹和白头翁,代表的是“富贵白头”的意思。
  可后宫中灯笼上绘这种图案的并不多。
  帝王正春秋正盛,一茬茬的新人如春葱般割了又生,割了又生。如昔年杨贵妃那般长得君王带笑看的,古来能有几人?
  人的本性便是喜新厌旧,谁若先白了头,多半就成了帝王首先舍弃的那个。
  于是,无人喜欢白头。
  连这“富贵白头”的图案,也只有宇文贵妃的宫里有。
  人见白头颠,我见白头喜。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
  谁也不晓得,宇文贵妃的宫门前高挂着“富贵白头”的宫灯时,她有着多少对富贵白头的冀盼。
  而如今,她已随草木零落。
  早晚如这宫灯一般,化为灰烬。
  她的君王,悼念她,记挂她,终于还是不曾再想过与她白头。
  曾喜欢她,终究不曾爱她。
  
  唐天霄走到了他真正钟爱的那个女子宫门前。
  老榕飒飒作响,蓊郁如盖;
  “怡清宫”三个大字,龙翔凤舞,黑底飞金,月光下看着居然亮得扎眼。
  这回他快步走在前面,再没责怪靳七为什么把引这里来。
  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
  自从有了可浅媚,清寂的怡清宫忽然间清而不寂,连阶上新栽的花花草草也从不寂寞。
  却不晓得在可浅媚给罚得凄凄惨惨的这几天,阶下的紫薇与蜀葵,可曾暗淡地失了颜色?
  可即便她离开,永远离开了这宫殿,离开了他,这阶下的花木不是还会年年发,年年开?
  谁离了谁又是活不了的呢?
  
  靳七见他久久不说话,低声问道:“皇上,要不要进去看看?”
  宫门虽然紧闭,但他们早已证实过,怡清宫的宫墙绝对挡不住他。
  唐天霄看了一眼墙头碧色鸳瓦,冷冷道:“朕才懒得去看她。”
  靳七心里叹气。
  他只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没问他要不要进去看可淑妃吧?
  但唐天霄给靳七一问,便已觉得面上挂不住,说道:“时候不早了,回乾元殿!”
  的确已不早了。
  月上中天,只怕已近子时了。
  那两个宣太后送来的女子,早该在别处睡了罢?
  他紧一紧披风,正要离去时,怡清宫内忽然有了些动静。
  些微的人声后,宫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小内侍提着宫灯匆匆出来,便要往外奔去。
  唐天霄不觉顿住了脚步。
  两个小内侍抬眼见了唐天霄,也唬了一跳,忙放下宫灯跪下见礼。
  唐天霄道:“平身。大半夜的不在宫里守着,乱跑些什么?”
  他这么说着,已不由向宫内看去。
  透过半开的宫门内,不难看到可浅媚卧房里正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小内侍已在回道:“淑妃娘娘忽然病情加重,已经在说胡话了。奴婢奉命,这正要去请太医呢!”
  唐天霄一皱眉,已转过身,飞快奔入怡清宫内。
  “还不快去请太医?”
  靳七一催促那两个小内侍,自己也紧跟着奔了进去。
  他也算看出来了。
  唐天霄想逃开,但终究没能逃开。
  没能逃开他命里的魔障。
  或许,那魔障,就叫爱情。
  唐天霄快步走进去时,香儿、桃子等未得通报,都吃了一惊。
  忙上前接驾时,唐天霄也顾不得理会她们,几步跨到床前,先望向蜷在锦衾中的女子。
  几日不见,可浅媚明显清瘦了许多,圆润的双颊凹了下去,下颔尖尖的,肤色黯淡苍白,眼睫却还和原来一般地长而卷翘,正不安的颤动着,如振振欲飞的鸦翼。
  “浅媚!浅媚!”
  他不觉便上前,轻轻唤出了那个自以为可以永远不再唤出的名字。
  可浅媚的身体在发抖,喉间哽咽着,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开阖着,仿佛在说着什么话,却极含糊,一个字也听不清。
  香儿上前禀道:“淑妃睡得不安稳。虽吃了安魂丹,还是两次又从噩梦里惊醒,再睡下去就开始发起低烧了,嘴里好像一直在说什么,可什么也听不清。”
  唐天霄侧耳倾听,果然也只能听到含糊的咕哝。
  将手伸到被窝里去握她的手时,她明显皱了下眉,低低一声呻。吟。
  他也觉出触感不对,忙将那手取出看时,手腕处一圈的青紫,高高地肿上来,皮肤早已磨得破裂,虽上着药,依然在淌着血水。
  桃子哽着嗓子低低道:“那膝上才惨,都不能看了……”
  唐天霄沉默片刻,哼了一声道:“活该!看她还怎么四处乱窜和朕作对!”
  这时,可浅媚的秀眉跳了一跳,脸上浮现极痛苦的神色,口中亦呜咽出声。
  他们寝处的时间久了,唐天霄立时知道她又陷入了梦魇,忙唤道:“浅媚,浅媚!醒醒,快醒醒!”
  可浅媚果然睁开眼,却猛地坐起身来,“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喊道:“娘,姐姐!”
  唐天霄忙扶住她,说道:“别乱喊了,你在做梦!”
  可浅媚却似听不到他说话,只管哭泣了片刻,身体便渐渐软下去,声音也低下去了。
  唐天霄把她放回枕上,才发现她其实根本没醒,竟又昏睡过去了。
  
  这时太医已经过来,见唐天霄在,少不得见了礼,才去细细切脉。
  唐天霄抿着唇,沉默在坐在一边,也不说话。
  靳七揣度他必定着急,只是不肯显露出来,遂知趣地自己出面问道:“淑妃怎么样了?”
  太医一边忙着开药,一边说道:“七公公放心,应该不妨事的。目前只是低烧,应是腿部伤口溃疡引起的虚火上升。这样的外伤引起低烧很正常,如果呆会能吃得下药,明后天外伤好转,很快就能退烧。”
  靳七点头,望向唐天霄。
  唐天霄淡淡问道:“老是说胡话又是怎么回事?”
  太医答道:“这个应与脑部受创有关。等外伤痊愈,精神恢复,心魔退散,自然就不说胡说了。”
  唐天霄皱眉道:“不过头部给摔了下,也不见得如何严重,怎么就伤着脑部了?”
  太医陪笑道:“皇上可还记得,微臣等曾诊断出淑妃脑部受过创伤,至今留有瘀血?淑妃曾经喝过一段时间化瘀之药,后来因为常作噩梦,便将那药换作了补药。但吃了那么久,还是有点用的,据微臣判断,那瘀血应已化去了不少。她低烧之际想起部分往事,才说起了胡话。”
  唐天霄心里略舒服些,“原来不是因为新近受的伤。”
  可浅媚头部新近受的伤却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虽说她可恶之极,但折腾成这样,到底不是他想要的。
  一时药去煎上,唐天霄见可浅媚睡得依然不安稳,默然坐在床畔出神。
  太医见状,也不敢离开,只得在侍立一旁守着。
  香儿问道:“太医,这般睡不安稳,要不要再服一粒安魂丹?”
  太医摇手道:“不用不用,用药过量恐怕于身体有害。”
  “哦!”
  “不过,淑妃这症状,需得多加留心。如果发起高烧,可就险得很了,需立刻通知太医过来施救。”
  “高烧?”
  “对。目前淑妃的低烧是由外伤症侯引起,只需外伤痊愈,这烧也便退下去了;可若是高烧,很可能是由脑部创伤引起,那种症侯来得快,发作急,非常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有性命之忧。”
  唐天霄冷笑道:“她这般厉害,还怕有意外?”
  太医、宫女,连带靳七便都沉默了。
  靳七暗暗地使个眼色,诸人便都悄悄退出房去,连靳七自己也退到了门口,半掩了房门,只留着一线缝隙关注里面动静。
  唐天霄见众人皆去,方才露出一丝疲惫,默默在用手支着额,阖了眼慢慢调匀呼吸,方才觉出自己实在是有些荒谬了。
  他不是打算回乾元殿的吗?
  他不是已经折断了梳子,毁去了同心结,割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了吗?
  他保她平安,让她在这深宫里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也便对得起她了。
  他沉默地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
  如此苍白,如此清瘦,却如此妍丽,如此勾魂夺魄,如此让他一次次不可救药般地心旌神荡。
  原不想陷得这样深,可倾尽所有地宠她惜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也能如他这般倾尽所有地敬他爱他。
  说什么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玖,可他连青枣都没看到一颗。
  他只看到她茫然地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由着别的男人亲。吻、赏。玩、抚。弄,连半点推拒都没有。
  然后,是舍了命地为那男人与他为敌……
  便为欠了信王的情,便能负了他的情?
  或许,看她这么久,也便够了。
  他站起身,却如每日清晨先行起床离开那般,习惯性地再打量她一眼,替她将锦被往上牵了牵,掖紧。
  她似感觉到什么,身体又在微微地颤动,眉眼不安地耸动着。
  唐天霄俯身望着她,便犹豫着一时没有走。
  她白天活跃,素来晚间贪睡,却常睡不踏实;如今伤病在身,显然睡得更不好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又在做噩梦了?
  她甩着头,脸色越来越苦楚惊恐,了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喘气,像要喊什么,却给堵住了般喊不出来。
  唐天霄忍不住,推了推她唤道:“浅媚,醒醒。是不是又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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