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喘着粗气盯着过来的古蒙儿,古蒙儿一副好玩的样子,满不在乎,对郝大地挥了挥手,再和九毛九亲热。刚分手不久,九毛九就如隔三秋地要亲古蒙儿的脸。
肖沐天很严肃地批评古蒙儿这样做是违纪,曹仁也会找他,她老是不遵守纪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古蒙儿不理肖沐天这一套,冲着他喊:“喂,别好心不得好报,人家是给你俩送干粮来的。四五个小时,怕你们饿着,你又刚抽了血,怎么背人呀?”
肖沐天不领情,仍然严肃地告诉古蒙儿没人让她来送吃的。古蒙儿说郝大地和九毛九都要吃。肖沐天望着古蒙儿加重语气说:“你,你到底要给别人制造多少麻烦?”
古蒙儿不笑了,站起来,冷冷地看肖沐天,她实在想不到肖沐天会这样对她,她不过是好心怕他们没有吃的,才赶上来送干粮的,可肖沐天为什么就不能轻松点儿?危险已经过去了,人在往山下去,他不是要兄弟班团结吗?不说他抽血的事儿,就算他们出公差,人家送罐可乐总是应该的吧?可肖沐天总是什么事都弄得那么严重。
郝大地走近了拦住两人,注意点影响好不好?人家外宾在呢。古蒙儿气呼呼地说:“外宾听不懂,不影响国格。” 。。
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8)
郝大地笑了起来,听不懂还看不明白呀?一边巴勒斯坦一边以色列,看眼神儿也看出来了。再说了,古蒙儿已经来了,就跟着走,这儿还差只头羊,有只漂亮的母头羊也不错。
郝大地问肖沐天谁背人,谁送古蒙儿回去。肖沐天没招儿了,瞥了古蒙儿一眼,丢下一句话,“保持体力,别再自作主张。”就独自往前走了。古蒙儿气坏了,还真有白天让黑夜说眼前不亮的人,她总算见识了。郝大地安慰古蒙儿,别计较肖沐天,其实肖沐天这样做是对的,非常时期,他得考虑整个团队的行动,由不得哪只鸟儿单独来事儿。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事儿太多了,哪件事儿不是天塌地陷的?哪一件又是他惹下的?没有一件是,可他都得背着扛着,连血都是他一人替咱们大家献,谁给他送过一口热水了?他又跟谁计较了?
古蒙儿冷静了,跟郝大地说她不是来送饼干的,她是好奇。他们和那牧民,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不是一个民族,一边是军人,一边是平民。要说国家,领土是国家主权和尊严的代名词,要说民族,两个不同的民族,要说职业,他是牧民,他们是军人。昨天过大风口,他们在风雪中和他们的武装人员对峙,那中间可能就有他的兄弟。可现在,他们却绕那么远的路,冒着危险把他送回他的国家。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古蒙儿想不明白,就跟着来了。
郝大地笑了笑,不解释,而是说:“就为这个?我怎么听着像研究生论文?要这样,还不如弱智点儿,直接来饼干。”
古蒙儿不服气地说:“我就是研究生。这又怎么啦?”
郝大地问古蒙儿:“太复杂。没那么复杂。你在野外拍片子,看见一只受伤的鸟儿,你是看一眼就走掉呢,还是问那只鸟儿,你是非洲的还是大洋洲的呀?你是肉食类鸟儿呢还是种食类鸟儿呀?问明白了再下手。”
古蒙儿不明白了,这人跟鸟儿能一样吗?郝大地却认为人和鸟是一样的,都得管。古蒙儿想想觉得自己挺傻的。郝大地就说:“内地的人都傻,看不懂高原上的事儿,看不懂边防线上的事儿。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傻,看不懂内地的事儿。”
古蒙儿说自己是白来了,郝大地说她来也帮不上什么,她是能背人呐,还是能赶羊?古蒙儿让郝大地一说,不服气,上前去抢牧民,郝大地让开了,要让人说他郝大地,自己空着手,让女朋友扛着一个大男人,他在边防上还怎么混?
古蒙儿没想到郝大地真把她当女朋友了,郝大地说顺嘴了,有女朋友在,精神愉悦些。这时,背上那个牧民用土语说了一句谢谢他们,郝大地回了一句,要谢就谢天气,让他们能在这鬼都不出门的时候碰上了。
古蒙儿听不懂他们的话,怏怏地打不起精神。换了肖沐天背牧民在前面走,古蒙儿和郝大地在后面赶着羊群。郝大地看古蒙儿提不起兴趣,有意解闷,让古蒙儿说点儿鸟儿的事,这么走着怪寂寞的。
古蒙儿强打精神,在郝大地的笑声中,她听见肖沐天和牧民俩在哼着一支歌。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而是沉浸在歌声中。高原负重,耗氧量大,可肖沐天却唱得一字一句非常认真,而且,他的嗓音很出色,很饱满:
夏内达瓦夏穷,
嘎波果果夏穷,
惹崩洛丹西若,
皆拥散巴马穷;
达瓦底力帕卓,
丁美达瓦粗拥,。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9)
扎西达瓦嘎波,
达堆巧内皆拥
……
古蒙儿有些发怔,为这辽阔的冰雪世界里美好的歌声,为肖沐天背着牧民一步一步艰难走的背影,为一行四人的奇特关系。
郝大地不知道古蒙儿在想什么,以为她对那首歌感兴趣,在一旁给她解释:他们唱的是一首本地民歌。意思是说,东方升起一轮明月,你看它多么皎洁美好,美丽的仙兔洛丹西若,我们就能隔着天空相会。明月圆了就要缺了,下个月才能再圆满,吉祥皎洁的月亮啊,我们下个月再见吧。
古蒙儿被这样纯洁虔诚的歌词给打动了,冲郝大地笑了笑,歌里说团聚的事儿,可他们总是难得和亲人团聚,他们其实挺难的。她特别欣赏郝大地对爱情的态度。不管对方是谁,不管有谁拦着,只要爱了,再大的风口也过,再大的雪崩也往里闯。沐云遇见他,真是福气。
说到福气,不是沐云有福气,是郝大地有。他认识沐云四年了,没想过会爱上她,只拿她当个妹妹。他在部队干得不顺,事儿干得不少,从没立过功,就得过两次口头嘉奖,还是连里的,几次想要离开,是沐云劝住了他。事情闹出来的时候,他是见鬼杀鬼,见魔杀魔,没人拦得住,可让沐云一劝,冷静地想,他离开部队又能干什么?不是他干不了,是不能适应,早几年还能走,还能适应内地的环境,现在不行了,待得时间太长,没法生活了。所以就爱上她了,遇上这种女人,不爱不行,非爱不可。
古蒙儿冲前面的肖沐天瞥了一眼问:“那他呢?你说他没有希望,可李娜不在了,他的月亮就永远残缺着,不再圆满了?”
肖沐天爱得太深了,拔不出来。古蒙儿不相信这个,越深的爱,就是越脆弱的爱,也就越绝望,相反不可靠。只是肖沐天这个人不一样,他这个人,别看话不多,可心里透亮着,抵近攻击也行,力挽狂澜也行,只有一点,心里有结解不开,陷下去了,他不拔,没人能拔动。
他们来到边境上,一块界碑竖在面前。羊群熟悉路,越过界碑,翻过一个小坡地,往下,不见了。郝大地背着牧民要过界碑,被肖沐天拉住,他们不能够越过界碑的,郝大地见没有人,想送牧民过去。肖沐天搀扶着牧民从郝大地背上下来,脱下自己的大衣给牧民穿上,和蔼地对牧民说了几句话,牧民不断地向肖沐天和郝大地作揖道谢,他们站在那儿,看着牧民爬上坡,回头冲他们招招手,下坡,不见了。
古蒙儿看肖沐天和郝大地,她觉得他们不是在送一个牧民,而是在送他们的兄长。
(4)
向东的路上,曹仁带着兄弟班的其他人向山下走了一段路,曹仁突然站住了,四下看,脸一下变了,古蒙儿不见了。曹仁连忙卸担架,队伍乱了。好在不多久,三人回来了。
但是,众人没走多远,又停下了,所有的人情绪沉重,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前面的路不见了,可能是地质挤压造成的地质结构变化,只看见悬崖,没看见路。
肖沐天和郝大地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肖沐天让吴欢带人在这儿等着,让大家多活动活动,别冻着。他、郝大地、曹仁,去看看情况。路原来是沿悬崖开凿的,本来就险恶,现在塌成一段一段,有几处可见当年战备路留下的铁索,被狂风吹着荡悠在悬崖上,不断撞击着岩石,发出空响声。
肖沐天的脸色非常难看,路修在悬崖边上,边防上的说法,这叫天路,只此一条,路毁成这样,修是没法修了,就算有材料,拖一个连上来,也得干上两个月,还不知道那边的路断成什么样,现在退不回去了,要是没过雪崩区,兴许还能拼一下,天快黑了,说什么今天也拿不出办法。不管能不能过去,谁在后面撵着,今晚都得在山上陪练。
第九章 勇闯雪崩区(10)
肖沐天还趴在悬崖边没动,像一粒被人抛弃的石子。
黄昏时,借着山势,竖两堵雪墙,搭上帐篷,就在宿营处,郝大地带几个兵为雪墙培土,几个兵都知道前面的路断了,都有点儿忐忑。
肖沐天坐在悬崖边,呆呆地望着远处那段断掉的路,悬崖边风强劲得很,吹得大衣的一角直拍打。九毛九在一旁忠实地守着他,娜叶过来了,她要肖沐天吃几块鲍鱼酥,高糖的,补补热量。
肖沐天说干粮袋丢了,今晚没吃的,让她自己留着吧,别到处送。娜叶说一盒给他,一盒给曹仁,然后不由分说,把一盒点心塞给他。肖沐天看着娜叶走远,看看手中的点心盒,又看到身边的九毛九,从盒子里取了一块点心给它。
朗措的伤口情况正常,肿消了不少,看来感染是控制住了,曹仁也轻松多了。郝大地喊住曹仁:“我觉得吧,你不能光袖着手在一旁干站着,怎么说呢?你吧,战役决心得下,战役原则得定,战役企图得明确,战役方向得明白,战役进程得推进,至于后面那什么,协同啊保障啊伪装啊机动啊决战什么的,等战役展开后你再慢慢研究。”
曹仁不明白,张着嘴看郝大地问:“这么复杂?去朗则的路不是没条件修吗,还整那么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