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余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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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余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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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因为它的形状像母马的乳房?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葡萄,其圆者名草龙珠,长者名马乳葡萄,白者名水晶葡萄,黑者名紫葡萄。”并未提及名称的来由。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 葡萄的东传(3)
西域有喝马奶的习惯。我访问哈萨克族的毡包(可移动的住居帐篷)时,曾接受主人的款待。女主人把马奶盛在洗脸盆那么大的容器里,一边不停地搅拌,一边往我们的茶碗里斟马奶。据说搅拌是为了防止马奶凝固。马奶的味道很像稀释成液状的酸奶,其味略酸,跟葡萄的味道也不能说不像。我在吐鲁番的葡萄园看到的细长葡萄颜色多为黄白色,类似于麝香葡萄。那么,马*葡萄的名字是来于形状,还是味道,抑或颜色?动物的乳房大多形状相似,从味道上来说,除了马奶之外,一定还有近似的东西。至于颜色,马奶并不偏黄色。
  葡萄的名称选用了与马相关的称呼,大概是因为葡萄产地同时也是名马产地的关系吧。葡萄是与汗血马一起被带到东方的。
  看来汉代传入的并非马*葡萄。唐太宗收并高昌之时,才引入马*葡萄这个品种,种植于长安的宫苑之中。高昌国的灭亡使得酿造葡萄酒的秘方得以破解,从此在宫廷大量酿造葡萄酒,并赐予群臣。
  《旧唐书》记载:
  京师始识其味。
  除却一部分宠臣能分赐到西域朝贡的葡萄酒之外,此前身在京都的人们都还未曾尝过葡萄酒的滋味。
  葡萄美酒夜光杯。
  唐诗这样吟咏葡萄酒。在京都的酒家就能喝到葡萄酒,这大概是在收并高昌之后,也就是7世纪后的事。虽可称得上普及,但葡萄酒肯定仍比其他酒昂贵。
  英国波斯学会的杂志《伊朗》于1963年发行了第一期。上面登载了贝希尔·格雷撰写的论文《8世纪至15世纪波斯对中国美术之影响》,开篇有如下记述:
  亚洲图案设计的两大中心分别是波斯和中国。
  作者没有把印度列为另一个亚洲图案设计的中心,必有一定的根据。特别是从相互影响与交流的观点来看,中国与波斯的联系似乎更为紧密。
  格雷认为,人们以往多注重东方对西方的影响,反之则鲜有论述。然而这是着眼于陶瓷得出的看法,我认为从整体来看,则未必如此。在欧洲的学者中,有不少人赞成几乎整个中华文明都起源于西方的论调。日本自明治以来也出现激烈偏向欧洲的倾向,其中一个变形,体现于历史上过度地注重西方文明的潮流。
  这些姑且不论,葡萄藤蔓花样应当可以作为一个自西向东流的文化象征。在雷纹、云纹、回纹等固有图案之中加入葡萄藤蔓或配有葡萄串的花纹之后,中国人的生活得到了更加华丽的装饰。这种图案传到日本后被称为唐草纹,也许因为中国在这里起到了东西方接力的作用,所以才在名称中用了“唐”这个字眼。
  葡萄纹样作为一种图案传到了日本,但葡萄本身究竟是何时被带到日本的呢?传说在行基(668—749)创作的那些药师如来像中,部分塑像右手所持的就是葡萄。如果说在行基的时代葡萄已经传到日本的话,很可能是由某个遣唐使带回的。
  日本的葡萄栽培以甲州雨宫勘解由为始。据说他在野外发现一株优良的野生葡萄,将其连根掘起,移植于园中,精心培育。这是平安时代末期文治二年(1186)年的事。雨宫勘解由发现的野生葡萄,会不会是遣唐使遗落的葡萄种子繁育的呢?
  近来市面上常常见到无籽葡萄,这个品种出现于何时?清朝乾隆帝(1736—1795年在位)的诗作中有一篇以《奇石蜜食》为题的作品。据说这个名字原本念作“奇什米什”,在维吾尔语中指的是一种绿葡萄。诗中写道:
  本来无子根何托,
  鸡卵谁先辨岂穷。
  由此可知,“奇石蜜食”即无籽葡萄。诗的意思是无籽如何生根,进而联想到这与辩论鸡卵谁先一样,是个没有穷尽的论题。
  在西域邻近中国一带,过去并没有无籽葡萄,直到数百年前(自乾隆时代算起)才从布哈尔(今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传入。同一首诗中还有这样的诗句:
  苑中初熟绿葡萄。
  可见当时北京的禁苑之中已经种植了无籽葡萄。
  而今吐鲁番产的葡萄多为无籽品种。如马*葡萄,当地人都是连皮一起食用,说来马*葡萄的皮的确很难剥。多年前,吐鲁番的葡萄曾试验性地出口日本,也许是数量太少的原因,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反响。
  

三 石榴:西域植物的风景(1)
前文说到无籽葡萄也被称为“奇石蜜食(奇什米什)”,只取中间两个字便是“石蜜”。根据《本草纲目》的解说,似乎石蜜是指冰糖。不过,也有人认为,同样是“石蜜”这个词,在某个时期是指“奇石蜜食”。据说在魏文帝(220—226年在位)的诏书中,曾把南方的龙眼、荔枝和西域的葡萄、石蜜并列。龙眼和荔枝都是水果,与之同列的必然也是水果。或许,3世纪初,石蜜就是指无籽葡萄也说不定——这是从前文引用的乾隆帝诗作的注解中得出的推测。
  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一带过去被中国称为“石国”。“塔什”在突厥语中指石头,“塔什干”即石城之意。关于此地,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作“赭时国”。“赭时”在波斯语中也是石头的意思。在中国的史书中,也有写成“者舌”、“拓支”、“察赤”的例子。汉字的“石”字与其发音相近,“石国”这个名字兼顾含义和发音,堪称理想的翻译。
  也许因为它是产于石国味甜如蜜的水果,所以才被名为石蜜。据说无籽葡萄的原产地是布哈拉,位置就在塔什干附近。
  如此说来,我觉得石榴的“石”或许也是因为产自石国而得名。不过,石榴好像是从“安石榴”简化而来的,一直被认为是安石所产。从发音来看,安石国应当是“安息”——现在伊朗至阿富汗一带。
  不少人认为,从西域引入石榴的是汉武帝时期的张骞。这是个没有根据的说法。我认为葡萄应当是在东西方贸易往来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传入中国。
  葡萄不喜湿润,是一种不易侍弄的植物。而石榴并不那么费事,它应当也是在不知不觉间遍及了东方世界。
  石榴也写作“若榴”,它的日文发音“杂库罗”应当是音译自后者。“榴”字则是从“瘤”变化而来的,因树上多木瘤,故以“榴”命名。
  进口自由化之后,外国水果大量进入日本市场。最近也能在水果店见到加利福尼亚出产的大石榴,这让我觉得十分亲切,我决定买来尝尝。这种比拳头还大的石榴我曾在新疆的吐鲁番吃过。西域的石榴个头大,而且不像日本的石榴那么酸。甜味浓厚,堪称美味。
  一个人的味觉,因当时的身体状况以及周围的气氛不同,会有相当大的差别。尤其是味觉记忆,应当说是人的感官记忆中最不准确的一种。以我不那么确切的味觉记忆,我感觉吐鲁番的大石榴与加利福尼亚出产的石榴,在味道上几乎是一样的。
  在西域那么粗放的土地上生长,一定会长出大得出奇的水果吧。可以想见,这样的水果被移植到东方后逐渐变得小巧。日本的石榴不但酸,而且颗粒细小,如果要一粒一粒地吃会很费事,所以嫌麻烦的人大都对它敬而远之。我想建议这类人不妨尝试一下大石榴,相信对石榴的成见一定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在中国的古文献中,不时会有关于特大石榴的记载。个头变小的石榴因土壤等条件不同,有可能会返祖归宗地长出特大的果实。
  《洛阳伽蓝记》记录着6世纪前后北魏国都洛阳的情况。
  北魏是鲜卑族的拓跋氏创建的王朝。关于鲜卑族的由来,有说来自东胡的,总之,是来自塞外的北方民族。他们放弃了原有的生活方式,为了成为中华文明正统的后继者,于493年把国都从平城(今陕西省大同市)迁到了洛阳,甚至在朝廷中禁止使用本民族的鲜卑语。在他们看来,中华文明光辉灿烂,是值得向往的先进目标。 。。

三 石榴:西域植物的风景(2)
鲜卑族建造的都城洛阳是对这种向往的实现。因工匠多是汉族,建成的是一座汉族样式的国都。从东汉时期开始,这座城市就居住着众多的西域商人。他们建造了寄托信仰的寺院,即洛阳白马寺。
  佛教在中国广为普及之前,就已作为住在中国的西域人的宗教而存在。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中国人对佛教似乎并不关心。
  然而6世纪左右的洛阳已经呈现出一派佛教都市的景象。伽蓝处处,其中有不少是像永宁寺、景明寺那样的大型寺院。不论在建筑的规模上,还是从寺院的历史来看,仍然以白马寺最为出类拔萃。
  《洛阳伽蓝记》第四卷有关于白马寺的记述。
  据说白马寺的浮图(塔)处,种植着荼林与葡萄。荼林也作“涂林”,传说因张骞自涂林国得石榴,故以国名转而指石榴。在由西域人最初建立的寺院塔前,种植与西域有渊源的石榴和葡萄,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而且这些石榴和葡萄
  ——异于余处。
  它们跟常见的石榴和葡萄不一样。书中还说,葡萄的颗粒大于枣,石榴的果实重达七斤。
  度量衡的单位因时代不同而变化,现在的一斤为五百克的标准大致形成于唐代以后,此前的一斤约为二百二十二克。即使按汉代的一斤等于二百二十二克来计算,北魏时的七斤也重达一点五公斤以上,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大得出奇。
  到了白马寺的石榴和葡萄成熟的时候,皇帝必定亲临白马寺。有时也把果实分赐给宫女们,得到这些硕大味美的珍果之后,宫女们又将之分送给亲属,大概是想请亲人们也品尝一下这天下闻名的“奇味”。而接受赠送的人也舍不得吃下这难得的天下绝品,于是又将它转送给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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