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余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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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余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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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魏为国号的全国性政权先后出现,难免容易混淆不清。曹操的儿子曹丕在东汉之后正式建立魏国是在220年,而北魏道武帝以386年为登国元年,通常把这一年看做北魏建国元年。北魏这个称呼其实也是后世采用的代称,北魏人所用的只是“魏”这个国号。

四 求法僧:践流沙之漫漫(2)
《释老志》是记录北魏历史的《魏书》的最末一卷,是有关释(佛教)与老(道教)的记述。其中谈到东汉明帝时期佛教的情况,但成书当时距东汉已有五百年,很难断定其记述是否准确。
  关键是《后汉书》的明帝本纪里不但没有记载天竺沙门来朝一事,连派遣使者前往西域一事也没有提及。
  关于佛教传入初期的情况,中国历史上的记述非常模糊。
  此前在中国人看来,佛教是西域人的信仰,属于另一个世界。但他们渐渐感觉到,佛教似乎具有使灵魂得到救赎的某种力量。这时候,向中国人传授佛教基础的,应该是西域的僧侣们。
  《三国志》中有倭人传却无西域传,大概是因为那条名为丝绸之路的贸易通道因战乱而阻塞。住在中国的西域人被断绝了回乡之路,其中一定有相当一部分人身不由己地受到汉化。而身为佛教徒的西域人的汉化,同时也意味佛教对中国社会的渗透。
  在三国以后群雄割据的时代,佛教在中国各地的传播愈加广泛。各路英雄之中,有的人为祈愿胜利而把佛僧当作法师并让其与军队同行。
  随着佛教的推广,对于西域僧人教授的有关佛教的初浅知识,有人开始感到不满足。各式各样的疑问随之产生,却无人能够解答。
  ——去佛教的发源地印度,解明佛法的奥妙。
  出现这样想法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从中国到印度的路途遥远且艰险。为探求佛法,一些不畏险阻的勇者毅然踏上了前往印度的旅程。
  他们是求法僧。
  唐代的义净(635—713)所著《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两卷共收录有五十六位求法僧的传记,名列其中的这五十六人只是当时求法僧中的一部分。
  说到求法僧,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三藏法师玄奘。这大概要归功于为大众喜闻乐见的小说《西游记》,加之玄奘的著述留存至今,使我们得以了解当时的途中见闻。
  写下游记的求法僧不在少数,留存下来的却少之又少。有的书名记录在别的书中,实物却早已佚失,这样的事例极多。应该说得以留存的是得天独厚的著作,而其作者也是得天独厚的。玄奘就是其中的一位幸运儿。
  自著游记有幸留存的求法僧,玄奘之前有法显,之后有义净。
  法显常常被拿来与玄奘作比较。同是历尽艰险到达天竺,居住多年后回到中国,但两者相反之处其实更明显。两人都从长安出发,法显出发的时间是399年,玄奘是629年,其间相隔整整230年。出发时法显六十四岁,玄奘二十七岁(关于两者的出生年代有各种说法,但诸说相差不过两三年)。对我来说,两人出发时的年龄差距最值得关注。
  玄奘于太宗贞观三年(620)踏上旅途,时值初唐兴盛时期。自隋朝统一中国之后,时间刚过去四十年,正是天下太平之时。繁花似锦的时局之下,不,应当说就像被生机勃勃的时代潮流推动之下,年仅二十七岁的玄奘从长安启程了。
  法显上路的时候,正当五胡十六国大分裂的时代。长安城中几易其主,从前秦到西燕再到后秦,时局如走马灯一般变幻不定,这些政权分别是由氐人、匈奴、羌人等非汉族建立的。遍地是弱肉强食的景象,绝非国泰民安的和平年代。在如此动荡不安的时代条件下,年届六十四岁的法显拖着年迈的身躯踏上了旅途。
  玄奘于十六年后,法显于十三年后回到中国。即便时间过去了十六年,玄奘也才四十多岁,正当身强力壮的时候。与之相比,法显已是年近八十的老翁。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 求法僧:践流沙之漫漫(3)
法显的天竺之行给我们带来的是无比的勇气。他以六十四岁高龄穿过西域大沙漠,翻越酷寒的大雪山前往天竺,这果敢的行为绝不是懦弱之徒能够做到的。法显的事迹尤其能激励那些已届老年或将届老年的人。
  敦煌位于前往西域的入口处,但法显从长安出发后没有径直前往那里。身在乱世,不得不回避纷争之地,路费也只能依靠布施筹措。他的前进路线因此变得迂回曲折。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战乱无止无休。法显出发的第二年,正是“好太王碑”所记的十年庚子,即高句丽派遣五万军队救援新罗的那一年。
  法显有慧景、道整、慧应、慧嵬四个伙伴,他们从长安出发起就与法显一路同行。在张掖又加入了智严、慧简、僧绍、宝云、僧景五人;从于阗开始,又有慧达加入他们的行列。连法显在内一共十一人,他们有的途中返回,有的滞留某地,还有的客死他乡,遂行初志的只有法显一人。
  法显具有坚韧不拔的意志。
  ——行路中,无居民。涉行(沙漠中的行进)艰难,所经之苦人理莫比。
  法显这样写道。他不是超人,肉体上只是个普通的老年人,也是一个曾在小雪山为衰竭而逝的慧景抚尸痛哭的人。
  同行者中智严抵达克什米尔后返回长安,之后又从海路前往天竺,据说他后来在克什米尔终享天年。宝云抵达北印度后遂回国从事译经的事业,道整滞留天竺再也没有回国。
  法显并不是最早的求法僧。在他之前约一百四十年,魏人朱士行以及与法显大致同时期的庐山慧远弟子法净、法领,也曾为求法前往西域。
  比法显早一百多年前往西域的朱士行不但是最初的求法僧,也是第一个出家的中国人。
  东汉的王公贵族在宫殿里供奉金光灿烂的佛像,不过是为了欣赏其中的异国情调,尚不能被称为信仰,更不用说从中出现一两个出家者。
  就现有记载来看,3世纪三国时代的魏国人朱士行是正式受戒出家的天字第一号。朱士行是颍川(河南省)人,出家后曾在洛阳讲授《道行般若经》,他感觉经文有译理不通之处,为探求梵文原本,于甘露五年(260)离开长安。朱士行去到于阗,求得期望的原典,由弟子将原典带回,他自己却停留原地,最后在那里去世。
  第一个出家人也是第一个求法僧,这难道是中国佛教的宿命吗?
  大致与法显处于同一时期的庐山慧远的弟子——法净、法领等人,也到达于阗,并在那里取得佛典,但他们从此滞留当地,不曾前往天竺。
  于阗位于现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田,距离印度仍有着遥远的路途。
  或许还有在中途倒下的人、去到天竺不再返回的人、不曾留下记录的人,等等,但我们能够了解到的抵达天竺的第一人是法显。在踏上北天竺的土地之前,他在西域旅行了约三年时间。那时他已六十七岁了。
  法显的游记通常被叫做《法显传》,别名也叫《佛游天竺记》、《历游天竺记传》、《佛国记》,等等。据书中记载,法显出敦煌后,历时十七日到达鄯善国。
  所谓鄯善,就是位于罗布泊湖畔的楼兰古国。如众所周知,楼兰遗址如今已半掩于沙土之中。
  据法显所见,该国地势崎岖,土地贫瘠。自此向西北行十五日抵达夷国,这就是《大唐西域记》在开头部分提到的阿耆尼国,位于现在的焉耆回族自治县一带。当时夷国人似不通礼仪,对法显一行态度冷淡。

四 求法僧:践流沙之漫漫(4)
离开那里之后又耗时三十五天,终于抵达于阗国。
  这里生活丰乐,人民富裕。经过土地贫瘠的鄯善、居民无礼的夷,终于来到国泰民安的于阗,法显一行一定大大松了一口气。这里有僧侣数万,他们的饮食都由国王供给,被称为“众食”。普通人家都在门前立一座小塔,岁名曰小塔,但最小的也有两丈多高。当时的丈比现在稍短,约二点五米。即使如此,塔高仍达五米以上。各家在门前立塔,并在塔周围建造四方形的僧房,专供行游僧侣居住。
  真可谓僧人的乐土。
  在此之前,以朱士行为始,求法僧的先驱们都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不再前行也是情有可原。
  来路之艰险,用言语难以形容,而前方的旅程只会更加困难重重。历经贫瘠的土地和非礼的待遇之后,来到这片僧人的乐土。
  ——就是这里了。
  大概谁都会这么想吧。
  然而法显选择的是继续前行。他在于阗停留了三个月,不过是想参观“行像”的仪式,而并非要把于阗当作旅途的终点。
  所谓行像,是把佛像置于装饰华美的宝车之上,在城中四处巡游的仪式。
  从这段解释,我们自然联想到日本神社祭礼中的巡行仪式。于阗的行像宝车高三丈余,饰以七宝,覆盖着绘幡盖,整体形状类似于袛园祭的彩车。
  承载行像的宝车在城外建造,寺中本尊置于其上,胁侍的菩萨及诸神紧随其后。法显描述其“金银雕莹”,也许本尊以外的菩萨神像的座驾都是临时建造的。
  宝车行至城门附近,国王摘冠整装,赤足来到城门外迎接佛像的到来,并散花烧香。王妃和宫女们则从门楼上往下播撒鲜花,五颜六色的花瓣飘落在金碧辉煌的宝车之上,那景象一定分外华美。
  于阗拥有数万僧侣,寺院的数量当然也不少,其中大型寺院共有十四座。行像每日一寺,依次巡行,共持续十四天。法显在于阗停留期间居住的瞿摩帝寺是十四大寺中最大的一座,行像巡游的第一天就在这里举行仪式。
  据《法显传》记载,行像仪式于四月十六日(旧历)至二十九日举行。这项仪式原本于四月八日的佛诞节举行,但在于阗,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特意把日期作了调整。或是因为佛诞节要举行灌佛会,为了避免两者时间冲突,所以特意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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