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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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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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他呢?青年手里的剑,又徒然变得沉重。
  而玄天门的弟子除了愤怒却没有丝毫的疲惫。玄天门一派弟子几千人,只用车轮战就足以把眼前的敌人碎尸万段了。而拼杀到现在,仍然有胆去围歼的都是门派精英高手,与夜里良莠不齐之况完全不可等同而语!青年的处境凶险至极,虽然依旧不断有玄天门的弟子倒下,可他自己的性命,其实也在弹指之间。
  蓦地里一人高呼道:“统统给我住手!”声音高亢绵长,不绝如缕,内功修为较弱的弟子竟被这声大喝震得头昏脑胀,足见此人的内力深厚而纯正,造诣极高。围歼的弟子立刻住手,齐齐向后退了几步,但仍然将青年围在中心。而青年竟也被这声喝震慑住,不由地停了下来,持剑而立。
  大喝的是个老者,一身青衫,鹤发童颜。身后站着一个虎背熊腰、唇阔口方的汉子和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公子。
  玄天门的弟子齐声道:“见过掌门!”只因大敌当前,未行叩拜之礼。那青衫老者见到这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的惨相,不禁气得浑身颤抖、眼圈发黑、双唇泛紫,哼地冷笑一声,恨恨道:“你们台面上跟老夫和解,说什么‘恐有误会’,暗地里却派人趁我离开之际屠我师门,好一招‘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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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龙:无尘剑殇(6)
这一席话老者是对身后的汉子和公子说的,但他的双眼却始终盯着青年,目射精光,竟灼得他脸颊微微泛痛。
  汉子与公子大惊失色,张口欲言,却在老者突然向青年出手前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卓掌门”。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拔剑杀来。
  这老者乃是玄天门的掌门人,名叫卓不凡。汉子名叫宗白,是挽花派大弟子,掌门宗天唯一的儿子,宗飞妍的大哥。而那翩翩公子,正是落梅山庄的少庄主,宗飞妍的丈夫,严长卿。宗天认定自己的女儿被玄天门掳了去,而卓不凡也痛恨挽花派平白无辜杀死自己最杰出的弟子白冠杰,两派连争数次,大打出手,关系彻底破裂。只因宗飞妍是落梅山庄的儿媳,宗天便亲写书函一封,派人交给落梅山庄庄主严天斫,欲联合两派之力,同上玄天门,强行将自己的女儿救出来。严天斫反复思量,恐其中另有蹊跷,遂同邀宗天与卓不凡上落梅山庄阐明前因后果以求和解。卓不凡不敢有违,硬着头皮去了,临行前吩咐弟子好生戒备,以防别人偷袭,是以青年前来夜探正中了他们的埋伏。然而在落梅山庄,卓不凡又和宗白冷战了一场,几乎动起手来,他见形势于己十分不利,无奈之下,为洗刷嫌疑,答应让落梅山庄和挽花派的人前来搜查,看已经失踪多日的宗飞妍到底在不在玄天门内,严长卿和宗白遂各带领门派弟子与卓不凡一同前来,却不想正好赶上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为避免误会,二人只好助卓不凡围歼这个神秘的青年。
  青年的剑法本胜过卓不凡,但他此刻已经筋疲力尽,动起手来,只能与卓不凡勉强打个平手,再家上严长卿和宗白这两个一等一的高手,十招一过便现出败相。五十回合后,青年实在支撑不住,朝剑法稍弱的宗白猛刺几剑,拼着性命冲开了一个缺口,突围而逃。卓不凡怒喝一声“哪里跑”,紧跟其后,严、宗二人与众弟子随即追赶。
  若论轻功,青年原本也胜卓不凡一筹,只因他气力不足,内力不济,渐渐地被卓不凡赶上。待青年跳到一座屋子的房顶时,卓不凡奋力一跳,已和青年近在咫尺,然后凌空出剑,砍向青年的脑袋,摆出了拼命的架势。青年出剑抵挡,却哪里知道,这一剑本就力道万钧,又兼下坠之势,简直就是无坚不摧!脚下一软,陷进屋中。卓不凡跟着跳下。
  这是一间空屋,放什么都会很显眼,所以青年在落地前就看见角落里那个衣衫凌乱,昏迷不醒的女子,以及那张虽然已被岁月改变了许多,但仍旧能让自己眼睛酸涩的面孔。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女子,正是自己十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小师妹!
  青年全然不顾身侧的卓不凡。他一个箭步扑过去,两手抓住宗飞妍的肩膀拼命地摇动,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最最牵挂的人唤醒。十年的离群索居本已让他口钝,这时又因为过于激动,更加话不成句,到最后只剩下“嗯嗯”的低吟,像极了哑巴沉抑的哼唧。
  门砰地一声被人揣开,严长卿与宗白冲进空屋,也是一眼就看见衣衫凌乱、昏迷不醒的宗飞妍。二人一呆,随即转头朝卓不凡看去,却见他也是瞠目结舌,呆立当场。紧接着众弟子也赶了过来,看见这副情景躁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蓦地里青年起身,连人带剑一起刺向卓不凡。这个时候卓不凡仍在发呆,对这绝杀的一剑浑然不觉,而当他有所察觉时,这一剑已经贯胸而过。一代宗师卓不凡,当场气绝。
  青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抽剑,负起宗飞妍向上一跳,从房顶上的缺口飞了出去。严、宗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动身追赶。而玄天门的弟子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想:“莫非真是我们掳人在先?白师兄真的……”又想:“她衣衫不整,恐怕在师门内也已被……”当下有人默然,有人摇头,有的跺脚,有人含泪长叹,个个心灰意冷,汗颜无地。更何况掌门在自己眼前毙命,焉不战意萎靡?故无一人再行追赶。
  直追到玄天门的后院,严长卿与宗白才终于截住青年。青年抬手一剑,二人赶紧横剑抵挡,却觉得有一股无比浑厚强大的内力自剑尖排山倒壑般涌来,邪恶中另带一份霸道与无情!而后胸口一闷,眼前一黑,先后晕死过去。
  

郭龙:无尘剑殇(7)
青年方欲走,身后又有一剑劈来,剑锋未至,便已剑意恣肆,剑气激荡,浩浩然似君临天下,充满了王者之风。青年心口一震——这一剑,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境界!饶是他反应迅速,赶忙侧身相避,剑气贴着他的面门险险擦过,但“王者”的霸气,却是不可抵挡的。青年觉得耳边似有千万面铜锣同时响起,轰然雷鸣,催心夺命,而后脑中大乱,瞬间就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在昏迷前的一刹那,他心中闪过无比明晰的三个字,像鼓点般铿锵有力,又像十年前的那场桃花祭一样刻骨铭心——无尘剑。
  五
  青年醒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无人迹的山野里。雪霁天晴,干冷干冷的。他站起来举目远望,但见天高地邈,四野茫茫,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呆立片刻,他又环顾四周,发现几步开外放着自己的剑和水食。青年虽然初涉江湖,但并不是傻瓜,更何况即使是傻瓜,看见这些东西,也能确信自己像一颗安静无知的棋子那样被人利用了。他血洗玄天门,手上握着几百条好手的冤魂和遗恨,又当众刺毙掌门卓不凡,这个门派,今后怕要一蹶不振了,这不正是手段高超的“借刀杀人”吗?或许,在背后摆布他的那个人,正是屠他师门的大仇人!想到这里他赶紧拾起地上的剑,紧紧握住剑柄,手指骨节上突出一片惨淡的白,了无生机的脸孔上闪过一丝狰狞。
  青年风卷残云般地吃了所有水食,他早就饿得饥不择食了。而且直觉告诉他,那个人现在还不会下毒,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吃饱喝足后,他在盒子底端看见一封信:
  是处乃挽花派后庭。汝欲见师妹乎?挽花大院西厢素兰房。
  他又忍不住颤抖起来。背后的那个操纵者到底想让他做什么?苦思良久,雪原中唯听寒鸦数声,谁来解答他的疑惑?
  他默然坐下运功调息,觉得真气顺畅无比,内力已经恢复了,再看伤口,也已全部被人包扎好。他就那样坐着,任内息在体内走了一个又一个大周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握剑朝挽花派走去,留给世界一个偏执而桀骜的背影。
  爱,可以让人创造奇迹,也可以让人万劫不复。
  素兰房里亮着一盏烛光,有让人心醉和向往的安宁与温馨。他捅破窗纸向里张望,严长卿正躺在榻上昏睡,脸色苍白,竟不见半点血色,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宗飞妍背靠着榻,盯着烛光发呆,眉目间沉淀着很深很浓的憔悴与担忧。
  他的心都要碎了。从小到大,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师妹难过的表情,有时为了完成师妹的小小心愿,他宁肯被师父狠狠地责罚一顿。而现在,他的师妹这样憔悴,心中到底藏了多少委曲和悲痛呢?可他还能做什么?还能像儿时那样安慰她,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吗?不能了,早就不能了。生命的轨迹从那一天开始分野,十年,仅仅十年,一切的一切都已沧海桑田。他们早就扎根在两个相互背离的世界里彼此拒绝。或许仍然有爱,但相互的背离注定他们要用爱来彼此伤害。青年的剑法足以令天地为之变色,但凭一柄剑,可以击倒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墙吗?可以吗?
  半晌,宗飞妍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凝视丈夫病恹恹的面容,神色间尽是焦急、忧虑和心痛,黯然低唤了两声“卿哥”,随即抽泣起来。
  青年的心已经汩汩地流血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深入毛发肌肤血液骨髓。他隐约记得,十六岁那年,有一次自己因荒废练剑而被师父狠狠地鞭笞了一顿,她哭着喊着替自己求饶,声嘶力竭;别人给自己敷药的时候,她站在旁边抽噎,身体不停地哆嗦,小手儿紧紧地纂着衣角;半夜他被痛醒了,可当他看见师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时,他突然地就不痛了,一点儿都不痛了……那个时候,她也是用这种充满关怀与心痛的眼神看着自己,可现在,她把这个眼神给她的丈夫了。
  是啊,她都已经身为人妻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来呢?即使师妹对自己仍有情愫,能抛弃丈夫跟儿时的玩伴远走高飞吗?她现在贵为挽花派的小姐和落梅山庄的儿媳,平素金枝玉叶、锦衣玉食,而他是什么?他又能算得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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