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夜(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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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夜(完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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炯有神,含威不怒,脸上荡著笑,却不使人觉得亲切,英语说得极好,一看便是个
精明能干的女人,只是还不到炉火纯青,迎接人的方式,显得造作矫情。

  她一把拉了我坐在饭桌边,开始问话∶“住多久?”笑盈盈的。

  “一个月吧!”

  “习不习惯?”

  我笑著不答,才来两天,怎么个惯法?

  她笑著望我,又歪头看荷西,这才说∶“来了就好,你先生啊,想你想得厉害
,工作都不做了,这会儿,太太在宿舍,他不会分心了。”

  荷西奇怪的看了一眼杜鲁夫人,她在胡说什么,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唏哩哗啦
的。

  这情景倒使我联想到红楼梦里,黛玉初进贾府,王熙凤出场时的架势,不禁暗
自笑了起来。

  “工人怎么样?”她突然转了话题问我。

  工人怎么样她应该比我清楚。

  “要催著做,不看就差些了。”想了一下,告诉她。

  “什么!”她叫了起来,好像失火了一样,两副长耳环叮叮的晃。

  “你们这些人,就是太人道了,对待这种黑鬼,就是要凶,要严,他们没有心
肝的,知不知道。”她一拍桌子,又加重语气。

  她忘了,她也是黑的,不过是黑色镶了金子银子而已。

  “还偷东西吗?”关心的问著荷西和路易。

  早知道他们偷的,何苦再来问,我们苦笑著,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种偷儿,放在家里也是不妥当,我看━━”说了一半,□□□□的在皮包
里数钱,数了一百二十奈拉,往桌上平平一铺,对我看著。

  “哪!这是一百二十奈拉,厨子工人一人六十奈拉,是上月份的薪水,明天你
叫他们走,知道吗?说杜鲁夫人说的,不要再做了。”

  “我不能辞他们。”我马上抗议起来。

  “你不辞,谁辞?你现在是这宿舍的女主人,难道还得我明天老远赶来?”

  “再留几天,请到新的人再叫他们走好了。”

  荷西说著,面有不忍之色。

  “杜鲁夫人━━”我困难的说,不肯收钱。

  “不要怕,对他们说,有麻烦,来找我,你只管辞好了。”

  “可是━━”我再要说,她一抬手,看看表,惊呼一声∶“太晚啦!得走了!


  接著蹬著高跟鞋风也似的走了出去,还没到院门,就大叫著∶“司机,开门,
我们回去!”

  车声溅著泥水呼啸而去。一如来时的声势。

  “嘘━━”我对著荷西和路易大大的吐了口气。

  “哼,六十奈拉一个月,坐公共汽车转两次,再走四十五分钟泥路进来,车费
一个月是廿四奈拉,还剩三十六个奈拉,一斤米是一个奈拉六十个各贝,你们说,
叫人怎么活?厨子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我摇著头数著那几张纸。

  “他们平常都吃一顿的,面包泡水洒些盐。”

  “他们怎么能不偷━━。”

  “她早就知道这两个人偷吃,现在突然来退了。”路易奇怪不解的说。我格格
的笑了起来。

  “这是戏,傻瓜,荷西太太来了,闲著白吃白住,不甘心,来派工作省钱啦!
”我说著。

  “可是讲好是公司配家属宿舍的,现在大家挤在一起,她还叫你来做打杂?”
荷西说。

  “没关系,一个月满了本人就走,嘿嘿!”

  “汉斯、英格再两天要回来了,事情会很多。”

  “再说吧!”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夜间睡到一半,雨又排山倒海的倾了下来,像要把这世界溺没一般。


                五月三日

  工人和厨子听见我辞他们,呆住了,僵立著,好似要流泪一般苦著脸,也不说
一句话。

  “再找事,不要灰心,总会有的。”我柔声的劝著。

  想到去年一整年荷西失业时的心情,竟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这个━━给你们。”我指著一小箱沙丁鱼罐头对他们说。

  看见他们慢慢走开去的背影,竟没有心情给自己弄饭吃。

  我来,反而害得两个工人失了职业。

  下午正在拖地,杜鲁医生没有敲门,就直直的进来了,一抬头,吓了一跳,好
没礼貌的人。

  一来,把公事包一丢,斜斜靠坐在沙发上,一双腿就搁在扶手边晃。

  穿著雪白的衬衫,红领带,肤色淡黑,可以说算得上英俊,自大的神气,反而
衬出了内在的自卑,他是极不亲切的,才开口,就说∶“拿罐冰啤酒来好吗?”完
全叫佣人的口气。

  问了些不著边际的话,站起来要走,临走好似想起什么的说∶“你在这里的伙
食费━━怎么算?房间钱是荷西份内扣的。”

  “我吃什么会记帐。”我干涩的说。

  “那好,那好……”

  “明天汉斯回来,叫荷西下工早一点,去机场接,再说━━港口那条沉船估价
了没有?”

  “工程上的事我是不知道的。”

  “啧━━”他踩了一下脚,再见也没说,掉头走了。

  奈国方面的两个老板,总算见识过了。

  给路易的床去铺了,脏衣服找出来洗,床单成了灰色,也给泡在浴缸里,想到
明天汉斯他们要回来,又提水去擦了他们房间的地,脊椎隐隐又痛,没敢再做什么
,便去厨房预备晚餐,又是盼到天黑透了,人才回来。

  已经预备睡了,路易突然来敲门,隔著门问他∶“什么事?”

  “你为什么泡了我的被单?”语气十分不悦,我听了匆匆披衣去开门。

  “你的被单是灰色的,知不知道?”我没好气的说。

  “现在叫我睡什么?床垫子是褪色的,一流汗,就褪红红的颜色。”他完全没
有感激的口气,反而怪上门来,真恨死自己多事。

  “真抱歉,将就一夜吧!”

  “以后早晨洗,晚上就干了嘛!”他还在抱怨。

  “天下雨你没看见!”我双手一叉也凶起他来。

  “好了,我让你,好了,好了吧?”路易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转身走了。

  “神经!”把门砰一下关上,骂了他一句。

  荷西躺在床上想事情,过了一会,突然轻轻问我∶“上次━━托路易带了芒果
回去,他给了你几个?”

  “五个,都烂了的嘛,还问。”

  “才五个?”荷西睁大了眼睛不相信的又问。

  “买了五十个,装好一小竹箩,托他带去的啊!知道你爱吃。”

  “在他们冰箱里看见一大堆,不知道是你托带的,说是他们送我的礼━━五个
。”

  “这个狐狸。”荷西咬著牙骂了一句。

  “啧,小声点,你。”

  “唉━━人哪━━。”荷西叹了口气。


                五月四日

  今天一直有点紧张,汉斯和英格要回来,以后能不能处得好还不知道,听说汉
斯承包了工程,就不上班的,三两天才去港口看看,这个家,如果白天也得挤在一
起,日子一定更不好过了,尽力和睦相处吧,我不是难弄的人。

  下午又去汉斯他们房间,把窗帘拉拉好,枕头拍拍松,床边地下一摊书,跪下
去替他们排排整齐,拿起一本来看,竟是拍成流行色情电情电影“Emmanue
lle”的德文版口袋书,翻开来一看,正是一句有趣的对话∶“那么,你是说,
要跟我上床吗?”我倒笑了起来,书就在床边嘛!

  再看看其他的书,大半是黄色小说吝些暴力侦探,汉斯和英格会看书我不奇怪
,怪的是,四十六、七岁的人,怎么还在这一套里打滚。

  “快走吧,路上交通一堵,两三小时都到不了机场,今天不是星期天,路挤。


  荷西早早下班回来,开始催我,匆匆的换了衣服,把头发梳成一个髻。

  “这件衣服是新的?”他拉拉我的裙子。

  “嗯,英国货,还买了好几件挂著,你没看见?”

  突然有些不乐,荷西注意我穿什么,全是为了汉斯和英格,平日他哪管这个。
在机场外挤啊等啊热啊,盼了半天,才见一个大胖子和一个高瘦的女人推著行李车
挤出人群来。

  “汉斯。”荷西马上迎了上去,几乎是跑的。

  “啊!”汉斯招呼了一声,与荷西握握手,英格也很跟荷西握握手,我站在他
身后不动。

  “这位━━想来是你的太太了。”我笑笑,望著英格,等她先伸出了手,才原
地握了握,并不迎上去。

  握了手,英格的一只小皮箱居然自然而然的交给了我,用手拢著长发,啧啧叫
热。

  “车在哪里?”汉斯问。

  “就在那边。”荷西急急的推了行李车走了。

  “司机呢?”

  “自己开来的。”荷西开始装行李。

  这两个人已坐进了后座,那么自然。

  “怎么样,工作顺利吗?”汉斯问著。

  “又测了两条沉船,底价算出来了,还等你去标。”

  “其他的事呢?圣马利亚号做得怎么了?”

  “出水了一半,昨天断了四条钢索,船中间裂了,反而好起。”荷西报告著。
我们沉默著开车,回身看了一眼英格,她也正在看我,两人相视一笑,没有什么话
讲。

  英格很年轻,不会满三十岁,衣著却很老气,脸极瘦,颧骨很高,鼻子尖尖的
,嘴唇很薄,双眼是淡棕色,睫毛黄黄的,看见她,使我想起莫底格尼亚尼画中长
脸,长脖子,没画眼珠的女子,又很像毕卡索立体画派时的三角脸情人,总是有个
性的,不算难看,透著点厉害,坐在她前面,总觉坐在冷气机前一样。

  汉斯是一个留著小胡子的中年人,胖得不笨,眼神很灵活,衣著跟英格恰恰相
反,穿得很入时年轻,也许是长途飞行累了,总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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