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一曲东林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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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一曲东林党-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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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化贞放弃的,辽阳是袁应泰失守的,而山海关岿然不动,父亲何罪之有 ?纵使父亲没有浴血沙场为国捐躯,也不至于死罪,更不应传首九边 ,这人间还有说理之处吗 ? 他收捡了父亲的骸骨,徒步回家,当到达江夏家中时,两脚都已磨烂。

  即使是这样,朝廷仍不放过熊家,江夏知县王尔玉,以熊廷弼侵盗军资十七万的罪名,向熊家索债,勒令熊兆圭交出貂皮裘衣及珍玩玉器,兆圭被逼无路,只得自尽。兆圭少有文名,知道父亲性子刚急,不能容人,平时没少劝阻,可父亲听不进去,还常大声呵斥兆圭:“竖子懂得什么 ?”因此,兆圭时常暗自落泪,担心父亲会招来大祸,今果不其然,且祸及家中。那知县王尔玉,见兆圭已死,为了泄愤,居然把熊的两个婢女,###衣裙,笞打四十,以致激起了民愤。……

  三

  熊廷弼有个亲家,叫吴裕中,时任御史,他风闻 《辽东传》一书的作者是次辅丁绍轼,想到女儿的公公熊经略的速死,想到女婿兆圭的被逼身亡,常常是夜不能寐,寻思到都是这《辽东传》一书惹得祸,再加上外界传说是丁绍轼主谋杀害熊廷弼的,心说罪魁祸首无疑是这个丁阁老,于是便有了弹劾丁的打算。

  此事竟然被同台御史门克新探之,他立即禀告了老师冯铨。冯铨曾与丁绍轼有过龃龉,冯曾蓄谋刻写《东林党人榜》,以罗织陷害更多的东林党人,并已征得首辅顾秉谦的同意,却遭到丁的反对。丁对冯说:“我辈以往所作之事,当世臣民已生下难解之怨,冯公即使不为自身打算,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 ?”冯铨听了心中不悦,这位多半生没干过什么好事的纨绔子弟,便有了给丁绍轼下套儿的打算。

  此时冯听了门克新的密报,便设计了一个“一石两鸟”的诡计。他先指使门克新去告知吴裕中,说皇上近来对次辅丁绍轼颇有微词,已开始不信任他了,吴兄可擂鼓击之。于是吴迅速上疏参劾丁绍轼,说丁在内阁重地鼓唇弄舌,拨弄是非,过失归君王,好事归自己,有失大节。其实御史吴裕中过于意气用事,就算《辽东传》作者是丁绍轼,书的内容也是扬善斥恶的,无贬低熊经略之意,何况该书作者不一定就是丁某(其实是一个叫潘士闻写的)。至于是谁主谋杀了熊经略,上文自明。而吴御史很难想到,它的劾疏成了一把双刃剑,既误伤了丁,又害了自己。

  冯铨得知吴已上疏,便去拜谒魏忠贤,控告熊的亲家吴裕中借弹劾丁阁老,替熊翻案。之后又不失时机地历数了丁绍轼的许多不是,譬如皇上下达了处决熊的指令,而丁却提出可延缓到秋后执行;譬如丁结交缪昌期,二人关系密切,尤其这后一条激怒了魏阉。魏一直对外界传说杨涟上疏出自缪之手,深信不疑,对缪早已恨入骨髓,今日小冯又旧话重提,重新煽起了他心中怒火,他咬牙切齿说:“下一个我就收拾缪昌期,让许显纯如法炮制。哼,那丁绍轼他也跑不了?我把他二人一锅儿烩了。……”说完这些,他敲了一下桌子,瞅着冯铨说:“眼下先把那姓吴的教训一顿 !”

  很快,宫中下发了“中旨” ,申斥吴裕中以乡戚儿女之情,乘机报复,明与熊廷弼一样心肠,拿午门前实杖一百,削夺为民。吴裕中在午门受杖,被打得伤痕累累,气息微弱,抬回家中后,不几日便去世了。

  魏忠贤虽已除掉了杨左六人,但心头还有个大患,那就是巡关督辽的帝师孙承宗。在魏阉看来,孙与东林一党,又握有兵权,是心腹大忌,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解除孙的兵权。魏先指使一些言官上疏弹劾孙承宗,说孙耗费银两,只守不战,“三四年如此,不闻一展胜算”……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对孙承宗不利的事儿,即马士龙柳河折兵。马是孙的部将,在未征得孙的同意下,派兵夜袭后金占领的耀州,结果大败而归,死亡兵士四百,丢弃战马六百余匹。于是言官们在魏阉的指使下又一次交章劾奏,多达三四十篇。孙承宗连上二疏进行自辩,并提出辞官。皇上朱由校念其捍卫边陲之恩,除批准孙回籍养病外,还给予加官荫子的“优遇” 。

  紧接着皇上任命兵部尚书高第,做辽东经略。高第不谙军事,置孙承宗多年经营的关宁防线而不顾,提出放弃辽东,把关外军队全部撤回关内,一是撤军,二是撤民,就这样军民一路上不战而退,遗弃的粮食多达十余万石。孙承宗在京城听说后,焦虑万分,他上疏陈说利害,反复力争,怎奈他已无职无权,人微言轻了 ?……

  孙承宗在京城逗留的日子里,耳闻了半年来的风云变幻,内心一片悲怆。先是内阁中仅存的正人朱廷禧被逐出。朱是山东人,与周朝瑞袁化中同籍,当缇骑耀武扬威捉拿周袁二人时,朱廷禧关照说:“好好照看两位大人,事情终会搞明白的!”此话传到了魏忠贤耳中,魏十分不满。此后首辅顾秉谦在内阁曾提出,今后一律要称魏忠贤为“元臣” ,即第一大臣之意,朱廷禧认为不妥,从而激起魏的更大不满,魏阉决心撵走朱廷禧,他暗示言官上疏弹劾,朱廷禧见大势已去,就引病辞职了。接着前首辅韩广被削去官籍,即开除公职永不复用。同月,已故的顾宪成李三才同样遭到削籍的命运。几乎与此同时,东林书院被奉旨拆毁,孙承宗听说,书院中被称为礼仪之所的“依庸堂” ,已面目皆非,他不禁感叹说:“真要斯文失传,朝无君子了 !” 。孙认为这半年发生的最大事件,就是杨左六大臣的冤狱,“那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陷害啊 !”尤其令孙承宗不堪回首的,是和自己有着同样亮嗓门的杨大洪的遇害,自己与杨涟因性情相投,常有来往,没想到杨大人会遭此毒手 ?回想起大洪的音容笑貌,孙承宗不禁流下泪来。

  最令孙承宗难以忘怀得是,他在隆福寺书摊淘书时,竟巧遇了皇后之父张国纪。二人谈起目前的朝局,彼此摇头叹息不已。张国纪这个富于正义感的皇亲国戚,用满含歉疚的语气对孙说:“左公的门生史可法,登门求我设法解救杨左,我写信转告了小女张嫣,没想到当今圣上完全听信魏忠贤,小女宝珠劝说了几次,皇上根本听不进。一天月夜,皇上徒步到坤宁宫,宝珠又劝谏了一番,皇上不听,竟耍酒疯乱发脾气;宝珠在座上装睡,不理睬皇上。后来皇上忽听到宫女笑声,便怀疑皇后对他不满,以后累月不再来坤宁宫。前不久杨左六大臣遇难的消息传到宫中,宝珠当天就病倒了,卧病在床有一月之久。最近身体刚好了没几天,变得沉默寡言多了。”

  孙承宗长叹一声,沉默了瞬间,开口说:“老夫听说皇上亲手刻了两颗金印,一颗赐给魏忠贤,上面写有‘钦赐顾命元臣忠贤印’;另一颗赐给客氏,上面写有‘钦赐奉圣夫人客氏印’,呸 ,他二人何功何德受此嘉奖 ?”

  张国纪瞅见孙兵部情绪有些激动,忙劝说道:“孙大人,《论语》有句话叫‘知者乐,仁者寿’,大人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件好事 !大人既是智者又是仁者,晚生就无须多言了。”

  二人分手后,孙承宗就回了河北高阳老家,以后后金军队绕过长城,攻打高阳城,孙承宗以七十五岁高龄,仍率领着家人奋战,不幸城被攻破,他最终自尽而死。这是后话。

  到了天启五年的十二月,朝廷竟以上谕的名义,颁发了一部《东林党人榜》,上面罗列了三百零九个东林党人,比《东林点将录》还要多出二百人。《东林党人榜》一书上居然标有皇后之父张国纪的大名,令张国纪愤懑不已。《东林党人榜》后附有说明:“凡被列入此榜的东林诸人,生者削籍,死者追夺,或逮问追赃。”张国纪望着自己的名字,又好气又好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一夜间变成了东林党?……

  四  

  浙江绍兴府余姚县城东南二十里,有一个叫黄竹浦的小村子,地处姚江、剡溪、蓝溪三江之口,是船只往来的水路要道。村口有一桥,横跨蓝溪。已被削职的御史黄尊素站在桥头,正在等候远道而来的一位客人——李应升。

  黄尊素是去年二月,与御史张慎言周宗建李应升一同被罢官的,距离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陈于廷五大臣离朝,仅四个月。参劾他们四御史的,便是先前曾乞请赵南星提拔他为工部主事的曹钦程。曹本无气节可言,见魏忠贤专权,便转身投奔了魏忠贤,后来竟成了魏的“十狗”之一。曹还是冯铨的门生,此次疏参四御史,便是曹揣摩魏忠贤冯铨的心思而抢先发难的。御史张慎言本是冯铨痛恨之人,张是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曾参劾过冯铨临阵脱逃;而周宗建曾讥讽魏忠贤“目不识一丁” ,是魏咬牙切齿痛恨之人;李应升曾提出罢免魏忠贤东厂提督一职,又是杨涟上疏的最早响应着;黄尊素在阉党眼中,属于“小诸葛”一类的人物,他曾劾奏过魏忠贤客氏,又是东林党的智囊。于是曹钦程在疏中参张慎言“举荐赵南星,盗曹县库银三千” ,参周宗建“任仁和县令赃私狼藉,任御史后保荐熊廷弼” ,参李应升“专为东林护法,声援高攀龙” ,参黄尊素“因依附汪文言做了御史,力荐其座师邹维琏为吏部郎中” ,在疏尾曹写道:“上述诸奸所为,同于白莲教之猖乱,所谓在一方则乱一方,在天下则乱天下。”

  工部主事曹钦程上疏不久,宫中就发出“中旨” ,四御史俱被革职。当时黄尊素正奉命去陕西视察“茶马” ,刚出京就被削职。黄回到黄竹浦家中赋闲已近一年,不久前听说杨左等已惨死诏狱,心中郁郁多日。他曾设席遥奠,哭之甚哀。一日夜半竟梦见杨公(涟),杨对黄说:“大祸未解,公(黄尊素)与诸君子同祸。”黄从梦中惊醒,诧愕良久。近来他又听说朝廷纂修了一部《三朝要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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