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带回来。
王氏串亲归来刚一踏进门,刘振庸就象报告一桩好消息似的对她说:“老伴儿啊,这回好了,从今往后咱俩再不用愁了!”
王氏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接过女佣送上来的茶水漱了漱口吐掉,用麻纱手帕揩了下嘴道:“啥事?乐得你那张老嘴都合不上了。”
“好事,好事,顶大的好事!”
“那你就快说,别总在闷葫芦里摇!”
刘振庸把大烟枪往烟盘里一搁,稍欠起点身来说:“俺师兄你晓得吧?”
“晓得,不就是那个送咱到庄口大道上,还把自己的一双鞋脱给你的那个老乡亲嘛,他咋了?”
“唉,好人无长寿哇!前年他走了,在这之前师嫂就没了。”
“噢,他一家子够惨的啦!”
刘点了点头:“他那几个孩子,大的都有了出处,就剩俩小的,一男一女,还没着落。”
“既然他爹活着的时候待你好过,你受恩不忘,就资助他们两个吧。”
“不用。”
“不用就算了,那你还跟俺叨咕个啥?”
“你没明白俺的意思。”
“啥意思?”
“俺答应把这俩孩子接过来由咱们收养。”
“什么什么,接过来?收养?”
“是啊,咱正好身下无子,把他们接过来,既有子又有女,全了!这样的好事上哪去找?”
听他这么说,王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是啊。”
“也没想到跟俺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呀,天上掉馅饼的事,人一辈子能遇上几回呀!俺已吩咐徐昌去龙口发货时顺便将这俩孩子带过来。”
“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就做主了?”
“俺想你也会愿意的。”
“你咋知道俺愿意?”
“咱刘家没接香火的人你不是也整天着急嘛?”
“可俺也没想让别人家的孩子来接啊!”
“这是俺大师兄的后,俺跟他们有缘分。”
“你是这么想的?”
“对。”
“那好吧,你就这么做吧,俺管不了你!”说着站起来,一转身走了出去。
刘振庸的这袋烟还没抽完,就见王氏的一个贴身丫头惊慌失措地跑来大呼:“不好了,老爷!太太不想活了,正拿着裤带找挂钩上吊呢!”
刘振庸一听吃惊不小,一打挺溜下烟床,鞋也没来得及穿,就在丫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太太房里跑去,到了门口,只见房门紧闭,王氏在屋里呼天抢地地大哭,刘推了下门,门在里边反扣着。
“老伴儿,快开门!咱老公母俩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了,有啥过不去的?你开开门,让俺进去,咱有话好好说。”刘央求道。
“给你开门?呸,想得好?你就等着给俺收尸吧。”
“别,别,你可别这样啊,好老伴儿……”
这时,只听屋里“哐啷”一声响,一块窗玻璃被砸了个粉碎,刘振庸趴门缝往里一瞅,更是急得火烧火燎,原来王氏将裤带挂在了窗棂上正结扣儿。
“你们都站在这干啥?”刘一转身对围在他身后的男女家仆们气急败坏地嚷道,“她就要往脖子上挂绳了,你们还不快想法儿把她救下来啊!”
听主人这么一说,仆人堆儿里即刻炸了营,有几个身子骨结实的男仆冲上前来对着门扇猛撞,但门造得牢固,纹丝儿没动。
“快呀!快呀!你们快想法儿进去救她呀,再耽搁会儿她就挂上了!”刘跳着脚喊。
正在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一男仆在人堆里说:“这里进不去从外面窗户进。”
“就是嘛!”醒悟过来的人群呼啦一下涌进了院子。
当人们砸开窗户跳进屋里,王氏早已把头伸进裤带做成的绳套,并将脚下的凳子蹬翻,也不知是匆忙中的失误,还是有意这样做,反正散开的裤带有三分之二的宽度兜在了下巴上,正因如此,被众人解救下来的王氏,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知觉。
她一边打着嗝窦一边对刘说:“你救俺做啥呀!俺无能,没能给你养后,就叫俺去死吧,这样你想咋整咋整,随你的便!”
刘振庸悔愧交加地摇着头说:“天爷!你可把俺给吓死了,多亏老天长眼,没把你送阎王爷那里去。就这样吧,你不愿收养,俺也不勉强,等他们来了再另做安排吧。”
听男人这么一说,王氏的眼神亮了起来,那一声接一声的嗝窦也不打了。
照常理儿,身下无后收养个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的,自古到今,上至高官贵戚,下到黎民百姓,这样做的人家举不胜举,为啥她王氏偏偏不愿这样做呢?
其实事情并非如此。为了生孩子她啥法儿都想过了:吃药打针,烧香拜佛……当盼子无望,她也曾想过从旁人那里收养一个,只是她的目标盯在了自己兄弟姊妹们的孩子身上,她觉得这样既圆了她刘家无后的梦,还做到了肥水不外流。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刘振庸,没想到刘竟会竭力反对:“收养谁家的也不收养你家的孩子!”
6、惧于王氏的淫威只好将相濡以沫的小兄妹俩分开(2)
刘振庸何以这样固执?原来,刘对其老岳父当年待他落井下石的态度至今耿耿于怀,他发迹了以后,钱可以任他老王家花,但就是拒绝跟他交往。有好几次老泰山携家带口想要上门给他赔不是,都让他给拒之门外。王氏的话刘振庸几乎句句都听,可就是纳他王家的后他坚决反对。就这样,老夫妇俩暗地里较起劲儿来:“你不纳俺王家的后,俺就不让你收养别人家的孩子……”就这样,他们咬紧牙关谁也不跟谁妥协。
这次,让王氏这么一闹,刘振庸不得不放弃对师兄后人的收养,但他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是啊,当年师兄待他那么好,两人朝夕相处,有福同享,有难共担,风雨同舟,赶上亲兄弟了!如今师兄去了,遗留一男一女无着落,把他们接来收养在身边,天经地义,可老伴儿她……唉!
他整日闷闷不乐,时常还长吁短叹,这一切都让王氏看到了眼里。她怕事情闹得太僵末了不好收拾,一天,她来到刘的身旁,给他点了个烟泡儿伺候他抽上,说:“当家的,你的心思俺明白,不就是老觉得对不起你那师哥嘛?那好,咱把他那最小的小丫头接过来收养不就结了嘛!”
她做这样的安排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她清楚,收养一个女娃跟收养一个男孩是截然不同的,女娃养大了至多破费点钱财嫁出去也就没事了,这爿家业的继承将来还得由她说了算,所以她这些日子盘算过来盘算过去,觉得这样做出点让步,最终还是很合算的。
刘振庸闭着眼使足了劲儿一口气将这袋烟吸进肚子里去,撂下烟枪面朝天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末了乜斜了王氏一眼,说:“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何不一块来呢?常言道:帮人帮到底。”
“哎,哎,当家的,这可不一样啊!”王氏急忙分辨道,“俺听说那小子已经十岁了,啥事都懂了,咱即使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了,他也不会跟咱一条心的,那丫头就不同了,她小,才五岁,还不十分懂事,咱把她拉扯大了,说不定还会成咱身上的一件贴心小棉袄呢!”
“你是这么想的?”
“对呀。”
“那好,就照你说的做,把那丫头留咱身边,那小子嘛……俺另做安排。”刘振庸说。
我父亲和三姑在徐昌的经心照料下,从龙口到黑河,一路上乘船、坐火车、再搭乘马车,虽一站接一站马不停蹄,却依然行进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小兄妹俩有生以来头一次走出家门进入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稀奇好玩,但时间一长,他们还是想家、想大姑、想门前屋后那些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他们的饭量锐减,到最后三姑竟然哭着嚷着要回家,为了安抚他们,着实让徐昌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在一个风和日暖的日子里,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黑河小镇。他们一下车就有人迎上来告诉说:“老爷在船上,让你们到那儿去见他。”
原来,刘振庸这些年来养成了一种嗜好,一感到日子过得没乐趣时,他就搬船上住两天。他那两艘从德国花重金买来的大火轮十分豪华,春、夏、秋三季,只要是水面上不结冰,就载着游客日夜行驶在黑龙江和松花江的航道上。澄水如链,翠峰夹峙,遇上好天气往甲板上一坐,极目远眺,禁不住令人心旷神怡,万般愁绪顿消。
这天,他从舱里出来(那舱间是专为他预备的,装修豪华别致,任何时候都不对外出租),正翘腿坐在甲板上品茶,只见一舢板靠了过来。不一会儿功夫,徐昌带着两个孩子登上了甲板。他给刘振庸施完礼后,又吩咐两孩子:“还不快给老爷请安!”
临行前得到过大姑的嘱咐,所以我父亲和三姑尽管心里象揣着个小兔子似的,但还是跪倒在地上给眼前这个陌生人磕了头。
“这就是俺师兄身后遗的一男一女俩公子?”刘侧脸问徐。
徐昌答:“就是。”
“快起来,快起来,到俺跟前来。”
我父亲和三姑怯生生地走近他,他一边一个揽进胳膊弯里,左看看,右瞅瞅:“噢,小子帮他爹,女娃象她娘,都出息得不错,不错!想当年俺跟你爹分手时,才刚有你姐,没想到一转眼功夫,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爹,你爹……唉!”他频频摇头,不胜感慨,眼圈也湿润了,片刻,他又低头将身边的两个孩子瞅了又瞅,心里边煞是喜欢。要是把他俩都留下来该有多好啊!这小子敦厚笃诚,在他身上多下点功夫,将来定会有出息的。可是……他忘不了王氏的嘱托,末了只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侧过脸来对我父亲说,“俺本想送你一些钱把你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