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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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沾衣-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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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九离托起陶埙,将十指扣住气孔,嘴唇移近了埙口,一口气吐出,陶埙发声幽深绵长。却见他十指忽高忽低,气息吐纳均匀,低回婉转的调子响彻在寂静的林间。 
  其声浊而喧喧然,其声悲而幽幽然。 
  如逝水,似流云。 
  一曲吹罢,苏九离将那陶埙放下,四周已都是听醉了的人,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想不到,我竟还能再见到云歌。” 
  “这曲子,我识得。”唐逸沉盯着苏九离说道。 
  苏九离神色如常,却将陶埙递还给了唐逸沉,说道:“这首曲子名叫逝水流云,是聂统领十年前所创,我在洛阳时他曾教过我,你现在可信得过我?” 
  唐逸沉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苏九离,半晌才冷冷说道:“铭之说,此曲他已十年不曾吹过,更遑论教授与人,即便你是御封乐师,也当不得他如此殊荣。” 
  苏九离眼底划过一丝惊诧,唐逸沉继续说道:“乐师苏九离本身居南罗,六年前现身中原,因一把埋骨长刀与诡谲飘忽的轻功在中原声名鹊起,三年前奏云中歌于江陵,为微服私访的圣上所闻,特封臻朝第一乐师。十年前,你应还在南罗,怎么会认识远在洛阳的聂铭之?
  唐逸沉盯着苏九离,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仍是苏九离,无论你信或不信。”苏九离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唐逸沉,说道,“我一个月前自洛阳离开,聂统领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你。他说你看了便自会明白。” 
  唐逸沉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封信,皱着眉头将信件阅完,又抬头看着苏九离,目光闪烁,半晌没有说话。 
  却不想苏九离忽然拱手一礼,说道:“我代聂统领谢过唐公子的忍辱负重。” 
  唐逸沉愣了一下,继而脸上表情缓和了许多,说道:“你不必谢我,为他做这些,我心甘情愿,便是这次把命赔在这里了,我也从未想过怪他。” 
  “唐公子好豁达的性子。”墨长枢站在苏九离身后忽然凉凉地说道,“你这身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怕就真要曝尸荒野了。” 
  “你运气极佳,如今杜蘅正在辋川作客。”苏九离说道,“你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进辋川的路只有一条,这是因为辋川本身便是一个长长的峡谷。 
  一条河流,两岸青山,山坡上的红叶依稀还滴着水珠,碧绿的草丛间偶尔冒出几颗青石,清晨的凉风卷来了一片金黄色的叶片,苏九离伸手将它接住,继而碾碎了入土。 
  辋川尚寂。 
  无论几里之外如何喧嚣,这里一如既往的寂静,渺无人烟。 
  刚下过夜雨的辋川清晨像是蒙上了一层雾,这雾像是一个薄薄的梦,迷醉着所有踏入辋川的人。 
  但是没有人会进辋川,这里除了青山白水之外便只有一座园子了,而这个园子的主人从来就不喜欢陌生人踏入自己的领地。 
  辋川别业。 
  它属于苏九离。 
  御赐。 
  这两个字的分量让许多朝中大臣和江湖侠客望而却步。 
  苏九离推开了辋川别业的大门,院子里是忙着打扫的佣人,见到苏九离也只是恭恭敬敬得喊了声先生便继续手中的活计。唐逸沉和杜承修跟在苏九离的身后,惊诧于满庭院里金黄色的银杏树叶。 
  苏九离是在药庐找到的杜蘅,她穿着一身湖水绿的衣裳,挽着简单的发髻,正背着身整理架子上的草药。苏九离走过去同她说了会儿话,便将唐逸沉留在了药庐,跟墨长枢带着杜承修去了后院。 
  唐逸沉觉得能以一味草药为名的女子必有她清丽脱俗的一面,而杜蘅这个名字更是让人觉得会满齿生香。 
  岐黄圣手杜神医成名已有五载,但是沈白衣的江湖榜上却白纸黑字地在杜蘅神医的名头前加了六个字,就是这六个字让天下英豪对杜蘅趋之若鹜。 
  “江湖第一美人。” 
  唐逸沉看着杜蘅在药庐中忙碌的身影,咂了咂舌,他不得不承认沈白衣确实没有说错话,他从未见过如此清冷貌美的女子。 
  杜蘅的眼似有千年化不开的寒冰,漆黑的瞳孔流露不出任何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情绪,一双丹凤眼更是将她衬得庄严而不可侵犯,抿成一线的粉唇透着些苍白,一如她白皙的肤色。 
  唐逸沉有那么一瞬只是盯着她看,却没有说话。 
  “你不必夸我的容貌,我实在听厌了。”杜蘅清冷的声音响彻在药庐中,她伸手将药柜里的金疮药和跌打酒取出了一些,又在一个银色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只翠碧色的瓶子和一只烟紫色的瓶子,又在架子上取下纱布,这才走到矮榻边将瓶瓶罐罐放在矮桌上,回身看着坐在圆桌旁的唐逸沉。 
  “想必杜神医定是有位貌美如花的娘亲。” 
  杜蘅将水盆放在矮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长得像我爹。我娘是不是貌美如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要是再不过来让我治伤,你的左胳膊就别想要了。” 
  “我的命本以为是捡不回来了。”唐逸沉走到榻前将上衣尽数脱了,露出狰狞的伤口。 
  杜蘅擦着他身上的淤血,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的手下还没有一条捡不回来的命,就看你想不想了。” 
  “能活命最好,谁想死呢。”唐逸沉看着一盆血水,道,“姑娘年纪轻轻医术便如此高超,想来师从名门。” 
  “我今年二十又一,在你们中原人眼中已是老姑娘了,你不必如此奉承。”杜蘅坐在矮榻上,将药瓶摆好,给他外伤尽数涂上了药膏,又在关节处揉了会儿跌打酒,续道,“先生既然让我医你,我自然不会推脱。” 
  待缠好纱布后杜蘅又将矮桌搬到了两人的中间,敲了敲桌面,说道:“手。” 
  唐逸沉识相地将手伸了过去,杜蘅纤细的指尖搭上了脉门,不一会儿便松开了手,将烟紫色的瓶子打开了倒出了一粒黑褐色的药丸,说道:“咀嚼后吞下。” 
  唐逸沉伸手接过,二话不说便照做了,起初他以为会是几味难以下咽的中药,却不想药中带香,萦绕在口中经久不衰,他不禁有些惊奇地看着杜蘅手中的药瓶,杜蘅却无所谓的将翠碧色和烟紫色的瓶子推到了他的面前,说道:“碧色外敷,紫色内服,一日两次。跌打酒药庐中随处可见,我会让小厮每日给你煎药,你按时服下即可。” 
  杜蘅收拾起桌上零碎的药瓶,说道:“你有一处伤可见骨,愈合须一段时日,左右在这辋川别业不会有人惹是生非,劝你不要动武。丝弦之伤恢复最是不易,便是有我独门秘药相辅也须你自己静养,若想以后继续行走江湖,这几日你好自为之。” 
  “劳杜神医挂心。唐某自当注意。” 
  杜蘅将药瓶归位,走到了药庐的门边却停了下来,她一手扶着门框,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身上的伤,是鬼丝吗?” 
  “杜神医如何得知?” 
  “切口光滑平整,用力恰到好处,伤口不显凌乱,这是惯用丝弦为武器之人所为。你左臂那处最深的切口是五根诡丝收拢所致,本意取你左部肩颈一招致命,却被你躲过,他这招还用得不算纯熟,只是有样学样罢了。” 
  杜蘅冷哼了一声:“除了鬼丝,又会有谁。” 
  唐逸沉摸着左手臂上的纱布,抬眼看着杜蘅的背影,道:“杜神医似乎对治疗丝弦之伤颇有心得,如今又对鬼丝的出手习惯了如指掌,这有样学样的说法,却不知道学得是谁的样?据我所知,如今江湖上,以丝弦为武器的可只有这神秘的鬼丝了。” 
  “你自己孤陋寡闻,难道还要我这后辈来告诉你吗?”杜蘅冷然道,“若论丝弦,他鬼丝也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模仿来的东西总归不是自己的,他们若不是隐于暗处,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杜神医似乎很了解鬼丝。” 
  杜蘅转了身看向唐逸沉,眼中仍是波澜不惊,说道:“若是你的父母也死在他们手里,或许你会比我更了解他们。你能从诡丝下逃脱已是天大的运气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好运气的。” 
  唐逸沉身子颤了一下,他没想到原来这些年鬼丝留下的活口并不止杜承修一个人。 
  “至于鬼丝在学谁,你早晚会知道的。” 
  唐逸沉看着杜蘅离去的背影,突然就觉得有些好奇起来,他以为他不会在杜蘅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一丝波动的,但是刚才她的确笑了,虽然只是勾了勾唇角,但眼中确实闪过了笑意,那这份笑是给谁的呢。 
  杜蘅不知道身后有人。 
  她将药庐中散落的瓶瓶罐罐一一放回药柜,烟白色的火光映着她纤细的手指,四下里寂静无声。 
  倏然影随风动,杜蘅心里一惊松开了握着瓷瓶的手,琉璃色的瓶子径直坠落下去,黑暗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接住了马上要落地的瓶子,这只手的手指长得很漂亮,修长有力,却在五指上都套有银质指环,那上面花纹繁复不似中原所有。 
  杜蘅伸手接过药瓶将它放入药柜的顶层,说道:“你偏要装神弄鬼吓唬我,开心吗?” 
  隐于黑暗中的人低低地笑了,那声音清朗胜似少年,却见他伸了手臂攥住了杜蘅的手,然后顺势将她反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烟白色的火光忽明忽暗,杜蘅握紧了对方的手,手指反复摩擦着刻有花纹的指环,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对方怀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开心?” 
  杜蘅摇了摇头,此刻她的脸才像是恢复了生气一般,多了些人该有的表情:“我只是看着那逃出来的杜家小子和唐逸沉,觉得有些不畅快。他们运气这么好,偏偏碰上了先生来救他们,我爹和你爹当年却——却……” 
  男人拍了拍杜蘅的肩膀,揽过她的腰身,微微俯身一个吻便自额头落下,冰凉的唇覆上她的眉间,眼睑,脸颊,顺着下巴一路舔舐至脖颈,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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