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锁子胡来(3)
第三章 锁子胡来(3)
“你去采了,变成灵熊!”
兴娃有些嘲弄的笑着,拾起一块土扔到苇子丛中,吓得刮拉鸡儿朴楞楞飞出苇丛。
“你有罪!”
锁子沉着脸说兴娃。
“啥罪?”
兴娃确实莫名其妙。
“人家刮拉鸡儿正*你吓得没采成。”
兴娃觉得锁子真没意思,果断的说。
“回!”
“你可不敢给人说。”
“那在我哩!”
“嗨,你记好!你比我大一辈,……那就不好了。”
锁子笑着威吓的做掐脖子挥镰砍头的架势。
兴娃镰别在腰上,柯杈牢牢拴在酸枣剌堆上,背过手缓缓走,还想心思。
他想刘哥学问可多了。刘哥说:两年学个剃头的,三年学个厨师,五年你学不会个货郎。这里边学问可大了。你得教人家女人学会配色选料。你得给人家女人按年龄大小,四时八节,风俗习惯,介绍鞋样儿。过寿有过寿的花样,成亲有成亲的花样,满月有满月的摆扎。光裹肚那花样,就有十几种……梅、兰、竹、菊、月季、牡丹……莲生贵子,马上封候,喜鹊闹梅……有钱人家姑娘,用的是绸绸缎缎,没钱姑娘用的是粗布自染,还都要绣出花儿朵儿。你不会教人家,你就挣不来钱。
“你看刘哥一身干净打扮,细眉秀目,人家有那套本事。你看你……只能麦苋积下摆弄布叶!”
他有点气,就极力贬低锁子,还真有点瞧不起他的样子。
“公鸡尿尿,没有水门子。”
兴娃尽管对锁子有了腹议,还是佩服他。他不能不承认他聪明,他胆大,他敢惹事。只是挨王先生五个板子的样子,一想起那全身抽动,手抖脚摆,啮牙咧嘴,他还想笑。也难怪王先生从县上回来,教不成《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心里窝着气,让自己多挨了几板子。
不给刘哥说不行,这话不说出去,窝得心里发慌。太有意思了,锁子把台发媳妇在麦苋积下弄了,草帽也压成扁的。他蒙蒙胧胧想那草帽是由身体那个部位压下去的。两个人又是怎样个摆法。当然三杨庄给牲口配桩他见过,人和人弄绝不会像牲口那样的。
给刘哥说传不出去,白天刘哥出村转了,夜里才回来。他想给别人说也没机会,没时间。
兴娃很骄傲,他这时也想唱两句戏,可是肚子没词儿。他嫉妒锁子。他娘的屁,他学一遍就记下了。
突然,他听到有几个孩子打闹声,他还没闹清是谁跟谁,两个人挽成*,从坡上滚下来。后边跟了一群孩子,呼三叫五瞎起哄。
“柱子,撕耳朵!”
“对,对……经经,扭住胳膊甭丢手。”
“柱子,你先人在河滩埋着!”
“经经,你先人在河滩埋着。”
“经经翻上来了,翻上来了。”
柱子像个肉墩子。经经是能不够老三的二儿子,像根拨火棍。拨火棍对肉墩子,有看图。
兴娃兴冲冲的对着滚过来的两个人笑,不过笑纹挂上嘴角还没展开,就被他们撞倒了。
“嘣!”
声很大,兴娃被撞倒在路旁一块麻石上。
幸亏后边的枣剌让麻石挡住了。
第三章 锁子胡来(4)
第三章 锁子胡来(4)
兴娃被程咬铁背回去,放到牲口房炕上去叫人。赶他回来,兴娃就灵醒了。
兴娃东盯西盯问:“这是哪儿?”
“哪儿,牲口房!”
程咬铁觉得他明知故问,明明是牲口房,你说是哪儿。
“天咋麻差黑了。”
“牲口都上槽了。”
程咬铁说话中向后退,闪出了大哥。
“兴娃,头疼不疼。”
大哥走到他跟前,那眼神是温柔关切的。兴娃害怕大哥眼神,不知为啥,见大哥今个这眼神他直想哭。
“头疼!谁头疼?”
兴娃有点奇怪,反问大哥。
“你刚才咋倒了?”
程咬铁插言了。
“没有啊!”
兴娃满眼困惑。
他坐起来想问自己怎么躺到坑上,还未开口,见大哥眼神变了。
“多事!喝汤,喝汤!”
大哥气呼呼转身走了。
大哥走了,程咬铁端来稀饭、酸菜、馍。兴娃坐在坑边仍然不明白的扫过程咬铁,却见他一脸的不屑和冷淡。
兴娃觉得自己肚子太饿了。他挪到盘跟前摸馍。
“你真的忘了!”
程咬铁伸筷子压住兴娃取馍的手。
“啥忘了!”
兴娃实在不明白。
“撞在麻石上!”
程咬铁仍不抽筷子。
“谁撞在麻石上?”
程咬铁不说了,他看兴娃不是装的。他也不会装,可刚才一会儿的事,他能忘了?
“你后晌干啥去了!想想,想想。”
程咬铁抽了筷子,兴娃抓住馍。
兴娃边嚼边认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咋回来的?”
“走回来的。”
“再想想,拉的啥?上坡遇到啥?”
“拉的啥……拉的牛。”
“拉的猴!”
程咬铁生了气!不怪他生气,把兴娃背回来,他叫大掌柜。大掌柜急的脸变了色,简直是跑到炕跟前的就近一看啥事没有,吊着脸说他“多事!”虽然没说他程咬铁骗人,这比骗人还不好受。
没办法,兴娃给石头碰出麻达。
不过,他边喝汤边观察,看兴娃有没有异样。
“我想起了,在苇子沟和锁子说闲话。”
“说啥闲话?”
“说他……”
兴娃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白光,张开的嘴合不拢。
“说吧!”
“不能说。”
“你不能说,我给你说……”
程咬铁根本就不相信他在苇子沟和锁子拉闲话。锁子回村程咬铁碰到,比兴娃要早一个时辰。他拉乳牛去涝池饮水,听到一群孩子喊:“兴娃碰死了!”“兴娃栽死了!”就把牛缰绳往牛脖子一缠,奔到坡口。兴娃确实倒在麻石跟前,头上没血,只是不说话。他把兴娃背回牲口房,几个大娃把酸枣刺和柯楂送回来。……兴娃听他说,脸上没表情,好似说别人家事。说完了,他喝一口汤,兴娃才把目光移向别处。
“还有这事?”
他摸摸头,还真有点麻麻的却不疼。再摇摇脖子也不疼。
“真是怪事。我记不得,只记得和锁子……”他突然又闭口,那神情让程咬铁生疑。
“真见锁子了?”
“记不得。”
他不能给程咬铁说。程咬铁没下巴,地头一时兴起,说锁子把台发媳妇弄了,那就成了事。台发他爸不问杀人的,光找递刀的,把兴娃当成递刀的兴娃受得了。
看来兴娃把锁子的事,记得蛮清。
第三章 锁子胡来(5)
第三章 锁子胡来(5)
喝罢汤兴娃把碗一推就要走,程咬铁提醒他把酸枣刺撕开,顺麦苋积围过去。今天割的酸枣剌,才围了三分之一。程咬铁说:“明天还得砍!”兴娃笑了。平常看麦苋垛不大,今天觉得它腰粗屁股大得很。像西头胖婆娘,腰粗*子宽,不是走是向前挪哩。这麦苋垛要能挪,准比她好看。
月亮和昨夜没两样,只是淡淡围了一圈薄云。这云太薄,薄得透过云能看见天。是谁干下这母活,一点不认真,圈儿画得圆,但薄是不会领功得赏的。兴娃嘲笑那双看不见画圈铺云的大手。
刘哥背朝他,正在整理他的包袱。这包袱你一般人是找不到头解不开的,刘哥却熟得很。你要啥,他一揭顺手就拿出啥。狗认人,猪听声,毛驴闲得啃缰绳。刘哥的包袱也一样。
“你过来了。”
刘哥经常这样招呼他。刘哥准是从脚步听出是他,要不他背对着门,咋知道。刘哥长了一对兔耳朵,隔山能听到狗出气,就是太短。
“你喝过汤了。”
“喝过了。”
兴娃说着蹬脱鞋,往炕上爬。
“今日生意好不好?”
兴娃有点乏困,头也有点沉。他躺在炕上,枕着胳膊脸对刘哥。
“南边上来兵了,人心慌慌。恐怕一两天就到咱这儿了。”
“咋日弄的打完日本,七里咚咙又打了两年,都不嫌胳膊疼腿酸。”
刘哥正在把手里的丝线展开,抖顺折好,往包袱压,脸上露出温和地笑。
“不嫌胳膊腿酸么!你有啥法,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是啥意思?我听我大哥说过就记住了。说不清的事,就是莫名其妙。对不对。”
“你会写这四个字不?”
“会写。”
“意思差不多!”
“这莫名其妙的事太多了。”
“你还有啥莫名其妙的事?”
“嘿嘿,我不敢给你说,也不好意思给你说。总是麻子怪惹出来的莫名其妙。”
村里人刘哥都认得,下雨天,官窑就像开大会。麻子狗蛋叔来拉闲话,婆娘女子娃来买针线。平常刘哥不在,她们想买也买不成。
“你说,他把地给他兄弟娃撂下,收,种,碾,打……不管,爱给人说媒。不是莫名其妙?人家说是媒不是媒吃个两三回,他说连吃带喝七八回。为吃来!真是。”
兴娃嘘了口气,又躺下。
刘哥放下手里的活,切近兴娃坐下,抽出巴掌大的黄铜小烟锅。这铜很亮,把小灯的光,全聚在凹起的那部分上,闪一闪很好看。兴娃想,婆娘女子娃,有看上他人的,也一定有看上他烟锅的。看那闪光,他就想摸一摸。
“你也该成亲了。你三嫂的房子,早给你准备好了!”
兴娃头一蒙,似乎有一块阴云从里边悠悠的漫过。这事准是大哥给他说了。这大哥,你啥不能说,说这干啥!
“加、减、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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