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旧雨新朋的追忆:梦回沙河-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人一样陷入存在主义的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一旦浸入沉思,就不可救药地要面对生命价值何在的矫情问题。唉,我怎么一走神就跑题了,看来思考是毒品,需远离!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就是该停步坐下休息的时候了。
  当年我的同学们对学习都有巨大的热情,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不干,唯有埋头苦读。他们常常对逝去的蹉跎岁月感伤不已,说坐在课堂里,就恍如身在梦境中。其实我也喜读书,但比不了别人板凳能坐十年冷,我还特需要偷跑出去玩玩儿,哪怕只是在风中看树叶摇曳,听孤雁鸣叫,都是满足;?逃课看电影,颐和园打雪仗,商店买零食,地下帮忙发行《今天》杂志,那更是窃喜,心情能好上一整天。所以当班体育委员带着体育老师来说服我参加运动队时,我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运动能够流汗,发泄无处发泄的青春,正是我需要的。
  然而,第一天我就反悔了。原因是清晨还黑咕隆咚的时候,老师就来敲我的窗。当时我住在红一楼的一层,宿舍里放了四张上下床,铺上睡了八个人,为了不吵醒大家,我咬着牙迅速穿上衣服,半睡不醒地轻手轻脚开门出去。一走出楼道口,老师早已抖瑟瑟地站在那里等了。他在前面慢跑,我在后面跟着。热身后,我们拉腿、小步跑、高抬腿、后蹬跑……这时我心里斗争极为激烈,早晨睡觉是我人生第一大要事,宁可不去食堂吃早餐,也要多睡半小时。如果每天摸黑早起,我一想到这儿,痛苦感就强烈涌出。不行,我立定主意,必须马上退出田径队!

我记忆中的学生运动会(5)
这时,老师走过来,腼腆地对我说:“以前练过短跑吧,你的后蹬跑跑得很好。”
  “高中时跑过。”我无精打采地嘟囔了一句。
  “你是哪年的高中?”他问。
  我回答了。他惊讶地说他也是那年的高中生,后来到了国家专业队跑短跑,然后又上了体院。我问你是某某年生人?他说是,那只大我两岁。他姓肖,我笑着说那你真是小老师。他也笑了,并放松了下来。停了一会儿,他很诚恳地对我说,“我真感激你和苏长青能来运动队。我刚参加工作,主任让我主管田径队,可学生的年龄都这么大,跑都跑不动,怎么组织啊?急得我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要求退出的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口了。
  小老师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初入社会的生涩,他甭提多认真地指导我,一点都不糊弄,我被迫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他把我当成是朋友,有苦恼就对我诉,都是些刚工作的人常遇到的挫折感。一天他对我说,“苏长青特好,他是党员。”我笑了,问:“党员就一定好吗?”他吃惊地张大嘴,半天咽了口吐沫,那眼神不相信我会说出这种话。
  既然成了朋友,就得互相罩着,这没什么好说的。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清晨当我极不情愿地在黑暗里挣扎着起床时,心里都要诅咒他:“你怎么还不生病,还不摔了胳膊摔了腿,还不睡过头,还不去找个女朋友烦你,还不调动工作……”然而,我终究没有忍心提退出田径队的要求。
  暑假一过,校园就异常热闹了起来,我们学校78级招收的学生超过了77级的十倍,这其中有很多年轻的应届高中生毕业生,他们壮大了我们的田径队。小老师自始至终训练我就像是要训练出个真的运动员,我屡屡对他说,我只是混混,别那么认真。其实我当时已经跑不快了,成绩也只有15秒左右。但是他不放弃期望,说我的问题就是力量太差,逼我练单杠和举重,还说要多吃,吃大肉,你说这可能吗?我们77级人少,不在学生食堂吃饭,在教师食堂吃饭,每次只要遇见小老师,他都要看我打的什么菜。
  那年的秋天,学校举行了第一届的运动会,地点是在海淀体育场。记得那天非常令人兴奋,连我们班老大姐的眼睛里都洋溢着小女孩般的欢快。大学里由于不同的科系,学的东西不一样,大家谈不上竞争,谁也不比谁优秀。只有在这种运动会或歌咏比赛的时候,才能显示出哪个集体最团结。我们班的班长,体育委员还有班干部都是超级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只要有各种比赛,都会铆足了劲儿动员大家参加,并认真地组织。这次运动会哪个同学报哪个项目,还没经过本人同意,班干部就已经研究好并给大家都报了名。比如说我接到的指示是,除了参加百米,4×100米接力以外,还要参加女子跳远。
  运动会是以不同年级,不同系为单位,分成了一二十个组,最后总分最高的为总冠军。全校数我们系77级人最少,仅这一项就处了弱势,再加上全班就我们三四个年龄小的,所以比赛前大家没抱什么希望。谁想得到,比赛开始后频频爆出冷门,除了苏长青一个人就连拿四个冠军以外,我们班有个又小又瘦不起眼的女同学跑1500米,连球鞋都没穿,居然跑了个第一名。这下全班同学都大大地亢奋起来了,肾上腺素迅速上蹿。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我们拼了!
  到了400米接力,我还是跑最后一棒。第一棒是班里最小的袁若霞,第二棒是唐灿,第三棒临时改换成1500米的冠军孙羽,这三个人就像吃了兴奋剂,一个跑得比一个快,我看得都傻眼了。等我接到棒时,后面的人还离得很远。我一点压力没有,闭着眼睛自个儿跟自个儿比,跑道两侧一大堆别的班的朋友也在给我呼叫加油,我甩下了第二名50多米。这下可好,别人努力了半天,风头却被我抢了。可是谁在乎呀,我们高兴得疯叫乱跳,比奥运会冠军还激动。
  当我走到跳远比赛的沙坑时,小老师在那里等我,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脸庞黝黑的青年。小老师介绍说那是他体院的同学,跳远的,他让我试跳了一次给他看。黑脸青年面无表情地说助跑不对,于是他来回跑跑走走,帮我重新量了个步子,把助跑距离增加了一倍,又分成两节,让我跑到第二节时再全力加速。我当然不乐意,这紧要关头用不熟悉的助跑我很可能会踩线犯规。但是他非坚持,我只好按照他画的线试跳了一次。真没想到,我居然比平时跳远了40多公分。我不敢相信,觉得一定是量错了,又拉了一遍皮尺,是真的。我惊喜地抬起头看黑脸青年,他斜着眼有点得意地正对我笑呢。
  跳远是最后一个项目,聚集在旁边观看的人越围越多,我很紧张,好像身旁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了,只是全神贯注。开始是男生先跳,冠军被78级新闻系的小广东谢一宁得到,第二名是我们班的杨玉生。轮到女生决赛了,在黑脸青年的指导下,当然得到冠军的就是我了。
  更没想到的是,我们班的分数线越爬越高,居然变成了全校的总冠军。班长彭红为了犒赏我,请我到海淀一家餐馆的二楼上,点了一条松鼠黄鱼让我一人吃,他愣是看着没动一筷子。
  一星期后,78级新闻系的孟国志给我送来一张黑白照片,是我跳远跳在半空中时他拍的。他对我说:“真看不出来,认识你这么久,以为你是个娇滴滴小半碗莲子粥都喝不下的。”我接过他的话茬儿:“没想到却是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李楠(1)
读了一个同学的《北京故乡行——同学们》,勾起了我肚子里美好的回忆,日渐模糊的旧日影像突然一一鲜活地跳进脑海。为避免将来思维的日渐迟钝,我今天赶紧也来凑个热闹,记我的一位女同学的可爱故事,不过免去真名实姓。
  那是冬天。满眼皆是北京冬天特有的灰色。然而,这一年的灰色在我们这140个从四面八方考进中国人民大学的学生眼里是多么的色彩斑斓。我们班最年长的老大哥开学第一个发言,他说“这感觉就好比枯木逢春,我要不断掐自己的胳膊,才知道全都不是假的”。说罢我就从他沧桑的眼睛里看到了春风。
  如果不是这特殊的喜悦,同学们肯定会对当时的教学条件怨声载道。由于“*”中的种种因由,我们刚进大学时没有教室;?一人发一把椅子,每天背着它到处乱走,在暗绿色的帐篷里聆听郑昌淦老先生讲古代史。那感觉现在想来也很过瘾,多少有点儿远古希腊橄榄坡上听亚里士多德给学生们讲逻辑的味道。当然,学生宿舍就更不用指望,大家只好走读。
  我进中国人民大学后被误选入了田径队,原因是大多同学年长,对蹦跳已全无兴致。至今为止,我对此事还耿耿于怀,最大的怨言当然就是晨练。我自小懒惰,清晨的早起床真是令我痛苦不堪,我每每软硬兼施,哀求教练把训练换到下午。短跑教练姓肖,刚从体院毕业,由于大不了我们几岁,我们就谐称他小老师,彼此朋友相待,好说好商量,唯独早训练一事,小老师死活不给面子。他每次都指着一个坐在离校门口不远处的女学生说:“你看看人家,人家不用早训练,可是每天都比你来得早,天不亮就来了。”于是,我也开始注意起这个女生。
  她叫李楠,约一米六六左右,皮肤白净,削肩,很可以用亭亭玉立来描绘。她的脸盘较宽,眉毛清淡,眼睛一笑起来是弯弯的像刘晓庆那样的桃花眼,甚是甜美。不过头发不甚茂密,扎成两根细细的小辫子,一前一后,刚过肩膀。每天清晨李楠到校后,都会固定地坐在右侧红楼旁一个石台阶上读书,只见她两腿紧紧合拢,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专注的美丽姿势和神态成了我们当时中国人民大学最特别的风景线。很多女同学因此背后对她稍有微词,多少有小女人妒嫉的因素。
  在那个保守收敛懵懂禁欲的年代,其实美丽的女性不是没有,但她们大多尽量掩饰自己的女性特征,低眉顺目,冬天缩在一件戴帽子的蓝色棉猴里面,刮风时还带上大白口罩,以防招眼,而无辜变成闲言碎语的焦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