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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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轶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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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套,实在忍不下了,说你松开手吧青平大夫,行行好吧青平大爷,我可是想明白了,让大灰受这样的刑罚哪里赶得上让它再长一个结?孰料青平这时回过脸来,豹子似地咆哮着说你别来侵犯我老荆,惹我急了不定拿你怎么处理,我不活了你也别想活得成!

  老荆立时将嘴巴闭死了。小尼也没想到青平会这样发作。安静了一会儿,青平或许也觉得哪里不妥,调整一下情绪,背起手踱了几个方步,立定了,招老荆和小尼向他靠拢。两人乖乖上前,一齐中了魔法。青平依然是指着大灰的后门说,你们看——大灰这里一上一下两个入口,掩护起来不容易辨认。通过肛门顺着大肠就能摸到结块,我刚才是犯了路线错误,伸到下面那个洞里去了。

  老荆顿时火冒三丈,逼着青平立马去上吊。又指着青平的鼻子说,你敢把爪子伸到大灰的子宫里面去!你这帝国主义反动派到底按的什么心?青平自知理亏,只好又蹲下去,由着老荆发落。他蹲在那里一步步地回顾,到底是怎样回事。小尼也认为青平真的有些差劲,大灰的那个地方他都看成老三篇了,闹了半天连门在哪里都没搞清楚。

  三人各自捱着。大灰却又有了新征候,肌肉一块块地抽搐,嘴里也开始吐白沫,终于坚持不住,地动山摇地倒下了。老荆塌了天似地扑过去,趴在大灰的耳朵边大呼小叫:妹子呀妹子,全是哥哥不好,加上青平的鬼心肠,才把你害成这样!老荆又回头将青平一把拎了起来,吼着说,你赶快给我行动,赶快给我行动,大灰有个三长两短哪个也别想活。老荆一松手,青平又瘫下去了。小尼见不惯,对青平说瞧你这副瘪样子,到底干是不干?你要不干我就干了啊,不就是掏上面的那个洞么?青平想全都乱了,天底下硬是让他们给搅乱了。

  青平只得又站起来,拖着步子走向大灰,跟上刑场似的。青平感觉脑子里发灰,四肢发软,这件事办完了他就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小尼这里已经将大灰的尾巴操持好了。又要面对两个洞口了。青平想自己大半辈子都赔在这个地方。青平的心肠稍稍狠毒起来,硬着指头蛮横地往里面入,才不管什么小心不小心呢。大灰这会儿倒是安静些了,任青平的指头在肚子里怎样撒野,它也不过悄悄地喘气,肚子起伏得像舒卷的波浪。青平渐渐安心了,他对小尼说我今天要豁出去。小尼热烈响应,可不是么,你要是再办不成,咱俩可就全搭进去了。

  青平的手臂已经徐徐没进去大半,觉得拐肘正擦着大灰肠子里的一块息肉。他跟老荆说你帮我一把,里面出现卡子了。老荆正愁有劲使不上,便托住青平的肩膀推土机似地往里面顶。青平的骨头架子簌簌直响。还好——

  摸到了!

  青平激动得声音都跑了弦。他的指尖儿已经触到那个千刀万剐的结块了,大小像个酸苹果,又滑又调皮,宛如一条心情不错的河豚鱼。天爷爷!你倒是把那个宝贝抓出来给我们见识呀!老荆和小尼觉得自己是被闷在黑咕隆洞的井里,唯独青平顶着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其实青平比他们更发急,他朝着老荆嚷,再使把力气老荆,狗东西欺负我胳膊不够用。老荆说瞧好吧,我这回把生孩子的劲头也用上。老荆大吼一声,奋勇异常,简直就是一头抵角的犍牛。这下青平的整个手臂连同半只膀子全进去了。小尼在一边看的心惊肉跳。世上好些事情都是这样活活掏出来的。

  青平的右臂已经到了极限,可那结块依旧在指尖处游戏。青平急得冲着老荆嚷,你还得帮我还得帮我,只差一点点了!老荆摊摊手说,青平你差在脑袋上,我可不敢把你全塞进去。小尼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妥,就说青平不能想点别的办法么?你这个样子我们全都舍不得。青平只想着跟那个结块较劲,忽然灵机一动,吩咐老荆赶快去把木槌拿来,然后用左手指着大灰肚子上的一个制高点,要老荆实打实给他敲。老荆握着木槌有点犯呆,一轻一重,敲木鱼一样。青平说这怎么行,那个结块好难对付,不把它敲碎了别想拿到手。老荆这才正经敲了起来。打得好!打得漂亮!那东西眼看就受不住了!青平频频报告好消息。

  第一块给掏出来的时候,三人围在一起,眼睛给晃得啥都看不见了。青平手心里放着的不是结块,而是一枚猫眼宝石。青平决定乘胜追击。接下来三人齐心协力,采矿般的一块一块往外掏,每一块都有新意。最后青平抖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觉得救活了的不止是大灰,还有他自己。隐隐有些伤心,直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这时,听到老荆石破天惊地喊:都看大灰!都看大灰!——大灰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安详得到了家,隆起的肚子俨然一座寂静的坟包。

3。大灰的另一面是画
大灰被安放在一块沙地上。老荆守灵似的待在旁边,眼神里全是死光。顾班长有些不放心,劝导地说老荆你开一开脸,开一开脸,千万别跟着大灰一起去。小尼也在一边辅助,说可不是么老荆,你这模样差一点儿就赶上大灰了。青平两手抱头蹲在一个旮旯里。老荆指着青平鼻子说,我下辈子还瞧不起你。青平抬头看一看天上,心里满是灰蒙蒙的念头。小尼挨过来安慰他,青平你不要太难过,刚才我都看见了,其实你只差一点点。青平说我明白我自己,错在不识深浅上。小尼点点头,觉得自己也一样,迟早也要摊上个教训。

  大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连部,最先来的是贾指导员。贾指导员先是看了一眼大灰,又向顾班长问了问当时的情况,然后沉痛地对老荆说,大灰的去世是我连的一大损失。老荆顿时心如刀絞,哭声又起。贾指导员补充说,而且是我独立营的一大损失。老荆哭得更凶了。贾指导员只好又对老荆说,你的心情全连指战员都能理解,几年来你跟大灰朝夕相处,亲如一家,希望你化悲痛为力量,为我军的养马事业再立新功。听了这话,老荆索性敞开嗓门嚎了起来。让老荆搞得没办法,贾指导员索性摘下帽子给大灰鞠了一躬,然后扭头就走,多少也就这些了。

  连里的意思,大灰的后事要抓紧办。按规定功臣马不准吃,不过听那话味儿,连里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差事交给了樊班副。他脱了上衣,抖着一身蛮肉,持一把锋快的剔骨刀,眼睛四下找一找。顾班长便告诉他,只管放开手,老荆给打发到邻村支农去了。樊班副点点头,示一个眼色,四员虎将随即稳住大灰的四条腿。噗地一声,卵石击水一般,刀尖从大灰的颈根刺了进去。接着又稍稍用力,刀刃沿着不太分明的腹线划下来,红彤彤的鲜肉一路翻卷,画轴一样展开了。樊班副把着刀在大灰下腹部顿了顿,然后奋力一挑,老天给豁开一道口子。你们几个把牛劲给我使出来。樊班副一边运刀,一边雷神样地指挥着。四个人正好又来了力气,大灰的腿便给拉成了满弦的弓。

  听到卡嚓一声,一根要紧的骨头生生断成两截,大灰立时失了型,隔三差五地塌下来。大灰肚子里让人眼花缭乱,大灰不是大灰了,大灰的另一面是画。樊班副将大灰的膀胱取下,捧起,迎着刺眼的阳光,膀胱里一派清澈透明,盈满琼浆玉液。樊班副手上一用力,像一束礼花窜上半空,又洋洋洒洒落在大伙头顶上。大家抱头鼠窜,从心底涌出一团团的快活。有人欢唱着,嗨啦啦啦啦嗨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地上开红花……场面生动得插上了翅膀。接下来樊班副横劈竖砍,转眼间大灰被大卸八块。这时场面有点乱,都七手八脚,哄抢大灰的内脏和四肢。那根尾巴落在小尼的手里,他两手捧着,鼻子有些酸,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院子里支起一口超大号铁锅,那铁锅直径两米,深约一米,据说是解放前教堂里施粥用的。顾班长指挥着加水和搬柴草,院子里一时沸沸扬扬。老百姓心里奇怪,纷纷赶来瞧热闹。蒲团领着老姨也来了,看了这场面连声叫着妈呀妈呀,又闹土改了!

  卸成了块的大灰装了满满一锅。炊事班长王胖子指挥着下佐料:葱,姜,蒜,花椒,八角,桂皮,茴香,砂仁,白芷,丁香……老中医下处方也不过如此。准备停当。王胖子下令点火。火苗刚烧起来,就见一活物几步窜了过来,拨开围观的人跳进锅里——是老荆!老荆在锅里找到了大灰的脑袋抱在怀里,然后两腿盘起,双目紧闭,像坐在莲花座上。

  炊事班王胖子先嚷了起来,这菜怎么做,马肉烩老荆?老荆坐在锅里死活不肯出来。顾班长将火灭掉,指挥四个人捉猪那样,捞住老荆的手脚,把他抬了出来。谁知他一骨碌爬起来又要往锅里跳。顾班长只好找来一把椅子,用背包带将老荆捆在椅子上。又派小尼到连部请示。小尼回来说连部的人一听这情况全都躲了,说是要顾班长全权负责处理。

  顾班长听了一振。他又找来一把椅子,与老荆坐个迎面,开始跟老荆谈判: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老荆同志你看,这大灰是让豆子撑死的,肉还干净,扔掉了可惜,不如全连吃一顿,你说是不是?老荆说你娘死的时候,怎么没有全家吃一顿?你娘是让汽车轧死的,味道也没糟蹋。顾班长强忍着,说老荆同志你这样讲就不对了,人是人马是马,我娘跟大灰根本是两码事。老荆说大灰去朝鲜的时候,你娘在哪里?顾班长急了:我娘渡江的时候支过前,纳的鞋底子摞起来顶人高,烙的大饼比锅盖还大……

  顾班长给气得七窍生烟。老荆死不改口,急得顾班长抓耳挠腮,只好冲着班里人说,你们都赶紧想个办法,马肉又不是我一个人吃。青平这时下结论说,我看还是随了老荆,这家伙看来是铁了心,你就是给他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也白搭。众人附和说可不是,权当老荆是大灰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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