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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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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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杏恍然大悟,说,不行,咱再找他去。不给个准信,咱就蹲在他的门口不回咧。

  木琴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去,怎么开口儿哦。

  酸杏说,那咋儿办,咋儿也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吧。我可在会上把牛皮抻紧咧,弄不好这事,不是猪八戒照镜子自家找难看么。

  木琴说,得想别的法子,找找别的领导再试试,总不能就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俩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公社大院门前想人想办法,就看见杨贤德骑着自行车远远地驶过来。

  酸杏一见到杨贤德,就乐了,说救星来咧,他吃了我的牛肉,喝了我的老黄酒,这回该到吐出来的时辰哩。

  说罢,急忙迎上前去,热热地问候打招呼,说,我俩正到处找你汇报工作呢,哪儿也找不见,就蹲在大门口候着。合该我俩福气大,想等就等到了。

  杨贤德问,啥事吔,这样急么?

  酸杏信口胡编道,咋不急?要不是急事,就是借我个天胆儿,我也不敢随随便便地耽搁你的宝贵时间哦。这事弄得我年前年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闹心喔。我寻思了,这事也只有你能说了算,帮得上忙,别人也都听你的。老早儿想麻烦你,又不忍心叫你操心分神儿。这次实在忍不住了,才巴巴儿地跑来求你呐。

  回到公社办公室,酸杏连编带添地把自家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贤德问,你没去找领导反映反映么。

  酸杏说,我思前想后哩,这事就得你办,也只有你才有这样大的能力。其他人就是想办,也怕办不了呀。

  杨贤德挺高兴,连说,话不能这样讲,领导毕竟是领导么。又说,这事要想办好,领导先得认可,再找具体的部门和管事的人。只要部门同意,管事的人把报告打到领导面前,再帮衬着出主意想办法,事也就成哩。

  酸杏扎撒着两手问,找谁哩,咋儿找哦?

  杨贤德沉吟了一会儿,问,没辙啦,真没地儿找?

  酸杏老实地回道,真没地儿找。要是有一丝儿办法,我也不会叫你受累为难呀。

  杨贤德说,这事说难办,你就是跑上三年五载的也实现不了。要说好办,也快,个月二十天就能搞定呢。

  酸杏哀求道,俺的好领导吔,你别再逗弄我哩。我都快急疯了,就差去上吊儿投河儿啦。

  杨贤德才慢条斯理地讲道,你要办卫生所,就去找姚大夫,他儿子姚金方外出学医两年多,又在家里蹲了一年多,至今还没安排到合适的工作呢,见天儿缠着杜主任要活儿干,找他一准儿就成。学校呢,就找老胡。这女人说话痛快,做事霸道,没有她办不了的事体。再说,她还有个亲侄儿也是高中毕业,闲在家里正没事做呐。

  这一番话,把酸杏喜得嘴角儿咧到了耳垂上,一个劲儿地朝杨贤德作揖。要是允许的话,他都能“噗通”一声跪下,给杨贤德磕仨儿响头。

  随后,酸杏借了与姚大夫的亲近关系,主攻医院。有时,他就耍起了赖皮,整日地蹲在医院里不出来。木琴则见天儿找老胡汇报工作,走哪儿跟到哪儿,不屈不饶。

  终于,事情有了眉目。

  过了个把月儿,公社回了话,说村里啥时建起了卫生所和学校,公社就啥时派人来。

  这些都难不倒酸杏和木琴。他俩立时跑去汇报说,村里把大队办公室腾出来,挤在两间屋里办公,留两间做卫生所,一间做医生和老师的宿舍,其他四间都用做教室。再给卫生所和学校各垒出独立的院子,单门单户清清凉凉地看病教书,爷俩儿娶媳妇各办各的事,互不影响。

  公社最终同意了村里的安排,让酸杏们回去抓紧施工,什么时候安置好了,什么时候就把人派过去。

  杜主任还留话说,你村要是搞好了这两件大事,我一定亲自带着公社领导班子去参加开业庆典。

  茂林带着茂山、银行、四喜等一干人,是专门负责收缴土炮的。

  初时,茂林以为,只要大队研究定下了意见,没人敢抗拒的。但是,在挨家挨户跑了一遍后,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在开会时发言的冒失。

  村民终日与山为伴儿,没杆枪咋行。早些年间,山中猛兽成群,家有土炮,是为了保家护身。现今儿,人眼厚了,野兽少了,家家有杆猎枪,闲时进山打个山兔轰个野鸡,拿回家去与老婆娃崽儿解解口馋儿上上油膘儿。

  好多人的家里拥有不止一杆猎枪。好舞弄枪的人,一旦娃崽儿到了成年,就人手一把,天天擦抹这儿摆弄那儿,喜爱得就差夜夜搂着睡了。

  茂林对各家各户的土炮,也大体有个了解。他自己还蹲在家里,麻麻叉叉地搞了一份清单。谁家有几支,谁家可能有几支,都标注得很明细。

  他领着几个人开始逐户收缴,从明儿到黑儿一天跑下来,除了跟随他的人把枪送来外,其他的户,连个枪毛儿也没捞到。

  有的说,我又没做违法的事,凭啥儿收枪哦。

  有的说得直接些,村干部家里的枪还没收呐,就先收我的,拿我当眼疾子待呀。

  有的说话更是大胆儿,说枪是有,谁家没有一杆两杆的土炮。想拿走也行,置办枪时的费用得给解决喽。不的话,门儿也没有呐。

  这些人家倒也好办,承认自己家里有枪,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罢了。最不好对付的,是那些心眼儿多脑子转得快的刁钻人家。明明都知道他家里不止一杆枪,却赖着说就这一杆儿,不信你就搜家,拆房扒墙也成,搜出来我认倒霉儿,搜不出来,大队得给我盖栋新宅子。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弄得茂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儿地懊悔。

  茂林啥法子也没了,又不敢在酸杏面前倒苦水。他知道酸杏一准儿会嫌他办事不牢。讨不到主意不说,肯定会乒乒乓乓地数说一顿。末了,再把他一脚踢回到各家各户里,继续遭人厌烦。

  他见到木琴时,打听到她和酸杏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就羡慕得不得了。紧接着,他又诉苦道,你们做的事,都是公对公的事体。有理有据,说话也有底气。我的这摊儿就不行咧,是公对私的事,像龟孙儿似的挨门挨户拜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儿,人家就是牙崩儿一个字:不,看你能咋样哦。

  木琴笑道,为安全起见,从长远了说,当初提议收缴土炮是好事,可这个弯子却一时不好转过来。你想,村里从老一辈人就喜欢舞枪弄炮的,已经养成了习惯。现今儿猛地一下子不叫弄枪了,这不跟割他们的命根子一样嘛。再说,这是咱村里自定的土政策,又不通上,没有上级给撑腰,公安来插手,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会怕呀。

  茂林眨巴着眼睛,无精打采地道,要你这么一说,这枪咱就不收啦?

  木琴说,得收啊。定了的事,就得办理。半途而废了,你咋儿向村人交代,向酸杏交代?

  茂林糊涂了,瞪着眼珠子问木琴,你不是拿我戏耍闹开心吧。这收又收不了,不收又不成,那你说咋儿办吔?

  木琴说,你真笨儿,不会照旧收嘛。先从干部开始,再把那些明目张胆逞能逞强人家的枪收上来,能收多少算多少,都交给大队,一把火烧了,给村人看看大队收枪的决心。至于那些偷藏起来的人家,见村里的动作猛儿,早把剩余的埋了墙缝屋地下了,还敢拿出来显摆。要是真有这样的傻瓜,正好揪出个典型来,也好出你心口窝儿里的闷气呀。

  茂林连拍自己的大脑壳儿,说,就这儿办哩,就这儿办哩。

  茂林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上门说话时的语气也硬了。对胆儿小的,他就吹胡子瞪眼地狠狠吓唬儿。对胆大性硬的,他就粗说细念跟媒婆似的,讲好话,讲自己的难处。做起收枪缴炮的事来,也恢复了原先雷厉风行的架势。

  明里抗拒的人家见动静不对,又没个挑头儿煽动的,也就或恼恨或委屈地把枪交出来。之后,又见天儿跟在茂林屁股后清算置枪的费用。暗地藏枪的,也哑巴唧唧地不敢吭气儿,生怕叫人举报出来,把自己的宝贝儿弄没了。

  茂林是在中午的时辰,带着一干人进到喜桂寡妇满月的院落里的。

  刚到门口的时候,四喜停下不走了,说你们进去收吧,我蹲外面吸口烟哦。茂林想,肯定是四喜打过喜桂,现今儿喜桂人又没了,心下不忍了。

  茂林一边高声说着话,一边进了院子。见满月头上扎着孝布,满脸凄容,心里也是不好受。他就想,这女人原是多么明朗爱开玩笑的主儿,现今儿竟落到这样的地步,好凄惶哦。这么一想,心里竟酸酸的,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儿。

  茂林赶紧岔开心思,奇怪自己咋会心软动情了呢。不知是看到满月凄楚哀怨的样子心软了,还是这凄楚哀怨的神情儿把满月愈发衬托得娇怜可人,令自己心动神摇了,他也讲说不清。

  茂林尽量用柔和的语气,把村里的决定说了一遍,表明自己是在例行公事,绝不是有意找茬儿往她伤口上撒盐粒子。

  满月说,家里的枪早扔在北山上了,死鬼回时就没带来。说着,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淌下来。

  茂林赶紧回道,就是,就是,我也知晓哦。来就是跟你说声儿,知道这码子事就行。说罢,赶紧退出了院子。

  往回走的路上,遇见振富也领着茂青、茂生、四季等一干人在四处察看房屋院落的安全情况。

  茂林老远儿就打招呼,问道,大叔,查得咋样啦?

  振富回道,快哩,快哩。边说着,拐上另一条岔道,匆匆地走了。

  振富拍打银行家的大门,拍了半天,院里没有动静。振富就大声喊道,香草,香草,快开门呀,来检查房屋啦。

  半晌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儿,露出香草娇美的脸庞。见一干人站在自家的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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