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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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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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婆娘也没坐车,而是在几个人的陪同下,紧一步慢一步地走到了村子。沈玉花是整个送客队伍的头儿。

  酸杏婆娘临出嫁时,与原先的婆家闹了几场不大不小的架儿。

  她委屈自己在婆家做牛做马苦挣苦熬了这么多年,临到改嫁了,却是净身出户,连个小草棒棒儿也没有带走一棵儿。自己身上穿的这身新嫁衣,还是沈玉花看到她原来的破烂衣服太寒碜,帮忙凑钱做的。同时,她还与自己娘家人堵了一肚子气。自己吃苦受累这么多年,虽说爹娘已经入土了,可兄弟们还都健在,侄子侄女儿一大群,竟没有人关心过她今后的日月怎么过,不管不问。现今儿,幸亏沈玉花热心张罗,总算又有了着落儿。可是,再嫁这么大的事体,娘家人还是不管不问,甚至连贴己的话儿也没见一句,好像自己成了晦气鬼儿,粘到谁谁倒霉似的,都躲得远远的,抓不到个踪影儿。因而,尽管送客中也有娘家人陪同,她一句话也不愿讲,一个人就这么闷闷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一直走进了杏花村。

  木琴原本派了银行在村口候着,说只要一见到新人的影儿,就抓紧跑来通知,这里好出去接人。

  谁知,银行夜里出屋大便时凉了肚子,正拉稀呐。他看到新人还没身影,就跑到路边的草棵子里不紧不慢地大便。还没拉到一半儿,就见一个穿新衣的婆娘大步地走了过来。他连忙使劲儿把后半截的问题解决掉,来不及折草棒棒儿擦腚,就提着裤子追上去,问看没看见有送亲的人在后面。

  婆娘扭过头去,一脸的不如意,回道,我不就是新人么。

  银行这才急了,说婶子你先歇歇,我这就喊人去。说罢,跟头把式地往村里跑,边跑边喊道,新娘来喽,快接新娘子哟。

  婆娘看到男方没有人来接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气儿,又听到银行没说清楚的话语,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索性坐在村口的石头上不起身了。

  等沈玉花撵上来时,木琴和酸杏女人才领着一群男女老少赶过来。

  木琴自是先与沈玉花热热地打了招呼,再与酸枣婆娘打招呼时,这婆娘竟像没听到似的,依旧坐在石头上不动。

  酸杏女人也热热地上赶着说辛苦道疲劳,婆娘依旧不愿搭理。

  沈玉花知道这婆娘又要挑理儿啦,就上前把她拽起来道,都到你家门口哩,还不快把我们带进去,想让我们连饭也吃不上一口儿,酒也喝不上一杯儿,就要赶我们走人么。

  这婆娘极听沈玉花的话,想是自己的婚事,多亏了她操心费力地张罗,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便顺从地起身,听任男方这边人的安排料理。

  木琴佯装没发觉婆娘的不痛快,依然与众人逗弄着,说笑打诨儿。众人也都明白了木琴的意思,一个个把刚才的尴尬事丢到了脑后,也跟着说说笑笑地往村里引领。

  因为过门的时间尚早,新人就不能直接进新屋。

  木琴把沈玉花一行人安排进自己的家里,并解释说,虽说二叔二婶都是再婚,咱得按村里的习俗办理。但是呢,这边还是找人给查了吉利的时辰。是喜事,咱就得板板正正地办理,要好儿就好到底。二婶权且把我家当着娘家,我也算半个娘家人。要是以后二叔欺负了你,不如意了,就站在院子里喊我一声儿,我立马出去替你撑腰出气,也用不着大老远地再跑回去,让二叔跟头把式可怜巴巴地去喊去请了。  

  众人都笑,说这样极好,极好哩。

  看到人们都说好,酸枣婆娘的心里才痛快些,脸上也渐渐地有了喜模样儿。

  立时,酒菜跟着端上了饭桌。酸杏等人陪着男送客一桌,木琴等妇女陪着女送客一桌。虽说饭菜比银行的喜宴差了许多,但热闹气氛十足,嘻嘻闹闹的场面不亚于年轻人的喜事。

  待把沈玉花等人送走,就到了过门儿的时辰。

  木琴半搀半扶着酸枣婆娘走出自家院子,一拐弯儿就到了西院门前。

  大门上贴了一副喜联,是酸杏特意叫振书写的。

  振书为了写这幅对联,琢磨了一个半天,想,这对联要新颖,既要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把人的精神面貌写出来,又要说出俩人再婚后的喜悦心情。他查遍了家里现存的所有春联婚联对子,就是没有找出再婚方面的喜联。于是,他就自作聪明地现造,蹩手蹩脚地造出了现今儿贴在大门口上的喜联。

  他把能想到的文面词儿捡好的全用上了,自己很满意,觉得文绉绉的,好听,有文采。别人见了,却总往歪处想,背离了振书的本意,还当成了一句顺口溜,不分时间地点地到处瞎套用,整整乐呵了大半年。

  他写的喜联是:

  新事新办,一棵老树枯木逢春花好月圆

  新风新尚,两条旧河枯水续源波滚浪翻

  横批:大干快上

  因双方都是再婚,添铜盆、拜天地等等繁文缛节全都免了,直接就把新人送进了洞房。

  屋内的摆设极其俭朴。

  靠北墙一溜儿摆着三个窑制大缸,里面半满不浅地盛放着酸杏从自家有限的粮囤里匀出来的玉米、小麦、黄豆等粮食。大缸前摆放着一张矮脚方桌,就是酸杏借给茂生家的那张吃饭桌子。木琴主张着又把它送给了酸枣,也算是就此归还给了酸杏。北墙上也贴着一张毛泽东主席像,但周围新泥抹的墙面上则光秃秃的。毕竟不是过年时节,也找不到年画等花哨的东西可贴。靠东墙安放着一张旧床,是把酸枣原来的床体放开,借料改造成的双人大床。床面用一个崭新的大床单罩上,上面叠垛了两床大红的新被子,是酸杏女人尽了最大努力置办的。

  她把自家结婚时套的已盖了十多年的被子拆了,买来被面儿重新套起,送来做了酸枣的喜被。为此,她与酸杏合盖了一个冬天的单棉被。睡觉时,把家里所有能盖的衣服等物全盖到了身上,还是把俩人冻得吸吸呵呵地紧紧搂抱在一起,早晨起来后,直嚷嚷腰酸背疼。

  后来,酸杏说,晚上睡觉不能太老实,得时时活动活动,也好赶在睡前去去寒气。他所说的活动,无外乎就是多温习温习夫妻间的那点儿事。初时还勉强达到隔天一次。过了没多久,温习的间隔时日便越弄越长。到了后来,实在没了力气再骑马坠镫。而且,酸杏裆内的蠢物也快奄奄一息了。俩人才算结束了这个温习计划。这时,也已熬到了天气渐渐变暖的时节,就此度过了一个漫长难熬而又幸福浪漫的冬季。

  酸枣喜床上也罩着一张新苇席,是纯一色的枣红色。靠床的东墙面上贴满了报纸,间杂着露出几张印着红色字画的版面,衬得床面上也是喜气洋洋的。

  那婆娘坐上了喜床,酸杏女人就端来一碗面条递上去。

  那婆娘二话不说,淅淅噜噜地一气儿把面条吃了个一干二净。末了,还把粘在碗边上的一根面条顺嘴添进了肚里。

  兰香打趣儿道,二婶真会珍惜米粮,滴水不漏呢,定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二叔摊上了你,真是老来有福呢。说得众人都咧嘴哄笑。

  夜里照样是要闹洞房的。雪娥、兰香等人领着一群侄子辈孙子辈的妇女娃崽儿齐上阵,闹了酸枣再闹婆娘。

  那婆娘是一个人清净惯了的,哪儿禁得起这阵闹腾,就心生厌烦。再说,自打离开北山一村,她就没有小便过。到了木琴家后,口干舌燥的她又喝了一肚子茶水,吃了一肚子的热饭,进到新屋又连汤带水地吃下一大碗面条,小肚子胀得鼓鼓的,坐也坐不住,又不好意思说去方便。这时,她实在忍不住了,情急之中就冒出一句:你们回头再闹吧,我也困哩,好睡觉了哦。

  此话一出,惹得满屋子人笑翻了肚肠子。一个个哎哎呀呀地喊着叫着退出了院子,又站在大门前笑闹了半天,才回到各自的家里。

  关上了门,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酸枣羞红着脸,俩手不停地相互揉搓着,又偷偷地瞅一眼婆娘,悄声问,咱上床睡哦?

  婆娘扭捏了一会儿,说,那你咋儿还不去拿尿罐儿呢。

  酸枣赶忙跑出去,拎来尿罐儿,又把屋门插上,就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前,等婆娘的再次吩咐。

  婆娘这时憋在肚子里的尿水就要溢出,顾不了许多,赶忙挪下床,鞋也顾不上穿,拱着腰一路小跑就到了尿罐儿跟前,撤下裤子就尿,“哗哗”的声音震屋响儿。尿完后,长长地舒一口气,说道,俺娘哎,可痛快痛快啦。又回头对酸枣说,瞧你个傻样儿呀,鞋也没法子穿,还不快把我抱了床上哦。

  酸枣赶忙过来把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又站在了床前。

  婆娘说,咋儿还不脱衣睡呢。

  酸枣好像才清醒过来,知道从今儿开始,不再一个人孤单单地睡觉了,又有人陪伴自己了,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转身把煤油灯一口吹灭,摸黑脱光身上的衣服,就要上床。

  婆娘悄声道,把灯点上哦,我喜点灯儿做喔。

  酸枣的心里立时就是一颤悠儿,知道她说出的“做”是啥意思,更知道“做”的实际内容和具体步骤。就这一个字,把酸枣的心也说慌了,身子也说软了,那张褶皱的老脸被说得像刚下了蛋的母鸡,连腿肚子也被说得差点儿转了筋儿。

  他想赶快上床,又听婆娘说喜点灯做,就愣了一愣,想,灯亮儿里怎好意思做事呀。又不敢违拗了新人,就又摸索着点亮了煤油灯,自己顿时光腚拉茬儿地暴露在灯光里。他捂了羞处,回头看看婆娘。

  谁知,婆娘趁吹灯点灯的空当儿,早把自己脱得精光,裹着喜被仰躺在床上,也在拿眼瞅他,还撇嘴偷乐着,正等他呐。

  这是俩人久违了的时刻,也是俩人日思夜盼了多年的幸福时光。虽是撂下的旧生意,也算是熟门熟路,但因了撂下的时间太长,生疏了许多,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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