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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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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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咧。据说呀,木琴俩口子经常为秦技术员来咱村住家里的事赌气吵架,还把新买的饭盆都踢碎了。有段时日,俩人还不在一块儿睡觉,茂生睡锅屋,木琴睡堂屋,整月地不搭腔儿呢。

  振书女人饶有兴趣地听着,心下想,甭看木琴整日风风火火的,像个大老爷们儿,恐怕也经不住大城市里来的大知识分子的招惹。秦技术员虽是有家有老婆,毕竟远水不解近渴,长时间地蹲在山沟沟里,到底熬不住夜里的清净,弄出点儿沾花惹草的事,也在情理之中。要是没有事,反倒不正常了。看到婆娘卖力地为自己传播这样隐秘的消息,振富女人反倒觉得这婆娘对自己知心交底儿的,也是相信自己,看得起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放眼整个杏花村,还有哪家的女人能被这个疯野的婆娘看得起呀,也就是她自己吧。这么一想,心下就有种说不出的轻飘感觉。所谓投桃报李,她便也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讲给婆娘听,赢得婆娘对自己的更多好感。她也做出神秘的样子,凑到婆娘的耳根子上,悄声把金莲的话细细地讲了一遍,还在其中添加了一些鼓动的话语。最后,她说,也就是与你好,知道你是个明情的人,才跟你说,要是换了别人,我还不告诉她呢。

  酸枣婆娘本就经历过鬼魂附身的事,再加上头一个男人早早地死了,更是让她遭受了比别人多得多的生活折磨,早就对神神鬼鬼的事深信不疑。她就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婆娘胆怯地问,那儿咋办哩,修庙可是个大工程,咱一没钱财二没人手,想修也修不了不是。

  振书女人见婆娘上了心,就趁势打气儿道,这事也甭急,等咱说通了别人,像滚雪球似的滚大了,自是有人出钱出力呢。最后还叮嘱婆娘道,这事也得暗地里做,不敢拿到人面场上呢。要是叫外人知晓了,捅到上边去,可就瞎咧。

  酸枣婆娘看到她讲话的严肃样儿,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重重地点头称是。

寒冷的冬天(3·4)
振书女人回到家里时,已到了做午饭的时辰。振书正与二儿子四喜趴在锅屋的热炕头上翻看着那两卷发霉泛黄的书。

  在振书的三个儿子当中,顶数四喜脑瓜儿活络,有悟性,也肯钻研好学。从小时起,振书就偏爱四喜,总是拿一些连自己还一知半解的东西跟他讲。四喜也就懵懵懂懂地接受着爹的先期启蒙教育。及到结婚后,仍是喜好听爹讲解一些阴阳八卦五行生克等类的知识。到如今儿,竟能略通窍门儿粗晓门径了。有时,还能与爹就书中的一些法门儿进行一番辩论,偶尔也能难住自恃精通阴阳宅第的振书。特别是在深冬腊月的空闲季节,俩人就经常蹲坐在老家锅屋里,头顶着头地刻苦钻研着书中的道理。

  振书女人开始做饭,又听到爷俩展开了一场激烈辩论,辩论的主题竟是金莲家的宅基问题。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辩论的气氛有点火药味儿,场面显得火爆十足。爷俩互不相让,各执己见,且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依然谁也不服谁,谁也听不进谁的解释,各讲各的理儿。

  振书坚持自己的意见,解说道,你弟的宅基座落村西,为兑宫。宅子又是乾宅,按九宫图推断,当属乾宅稳坐兑宫。宅子后又靠近北山,有依靠端坐之相。屋前又有河水绕流,为明堂有水格局。书上不是说,“乾坐兑宫金相和,资材六畜昌盛多,妇女贤孝妾生子,还要坤艮同相罗”。你看看,你弟可不就是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有钱财有身份有名声么,还生了一儿一女一枝花,村人谁不羡慕眼馋哦。

  四喜仰头犟道,你说的宅子是乾宅不假,乾宅坐兑宫也不差。我讲的是,你给开的门相不好。

  振书生气了,绷紧了面皮瞪突了眼珠子叫道,咋儿啦,门相咋就不好。

  四喜依然不管不顾地犟道,你只顾着按九宫图来推断,却把乾宅的大门开到了东南方向上,这是巽门呢。乾宅巽门主着家妇损伤,失身不正,有多淫艳妆的嫌疑。你看看,弟媳妇经历过的那些事体,不就应验了么。

  振书被四喜的话噎得满脸通红,半晌儿搭不上腔儿,脸上竟然淌下了细汗。

  若是争论就此打住,便啥事也没有了。但是,正在做饭的振书女人扁扁听到了四喜讲的话,知道金莲所以会做出丢人败脸的事,全是振书一手造成的,早在建造房屋时就给埋下了祸根儿了,心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扔掉手中刷锅的饭帚疙瘩,对男人嘟囔道,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整日神神秘秘地装得像个神人似的,原来满肚子里也是盛了一泡儿青屎,一样的草包相儿。要不是你不懂装懂,四方家能做出那种事么,害得一家老少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好几年,到现今儿村里人还时常讲起,都当笑话听呐。要是没本事,往后就充没本事的样儿,别在人前人后地装明白。你倒是先把自家的事弄明白咧,别再空惹村人当笑料儿哦。

  这样的话,分明是火上浇油,更是弄得振书尴尬万分,又进一步加剧了爷俩的争吵。

  振书扭头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儿,我要是不明白,你咋儿缩在家里不去给四方搞哦。你去么,现今儿就去也行哦,我见天儿在家做饭伺候你么。

  回头又瞪着四喜喊道,你说门相开得不对,那你说得往哪儿开么,开啥样的才对。连个阴阳八卦还没弄明白,就敢教训起老子嘞,看你的本事没见长进,胡搅蛮缠的劲头儿倒生发出来咧。不用过多久,你都敢把你爹塞进裤裆里当牲口骑哩。

  四喜不服道,你也别净说些噎人的话,理儿正就不怕别人说呀。这乾宅开巽门就是不对相儿,开了就得出歪道,就得出淫事呢。

  振书满肚子的火气直顶脑门儿,开口骂道,你个犟种儿,你说门往哪儿开,你说说,到底开到哪儿好,开到脑门子上才行么。

  四喜也是被爹连骂带数落地弄出了火气,同样瞪着眼珠子红着脸面抬高声腔儿叫道,往哪儿开,往西南坤向上开么。书上不是讲,“乾宅坤门吉无疑,夫妻正配诸事宜,富贵双全还高寿,丁财俱旺人称奇”么。再说,他家的宅子东南边有涧水,东为木,西属金,金又生水,这宅子座落的地方是山水相反的格局。巽门属东南,宅门前山水反攻无情,定主男女俱淫娼赌。必须在院墙东垒起一道影壁墙来,堵住东来的这股煞水,才能保住日后平安无事呢。

  振书差点儿被四喜娘俩气疯了。他顺手把土炕上的茶碗摔倒地上,恨道,你滚,滚得远远的不叫我看见才好呢。毛儿还没长全呢,倒想扎翅膀飞嘞。我咋就瞎了眼看中你这个糊涂虫了呢,往后甭想着再在我这儿学一丁点儿的本事哩。

  四喜竟真的站起身,边往外走边回道,你寻思我愿意跟你学呀,净教些连自己都弄不懂的本本上的知识。跟你学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这儿就到外面拜明师学真手艺去,看看到底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说罢,摔门出了院落。

  气得振书瘫坐在炕沿上直喘粗气,还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振书女人也是大气不敢出,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把爷俩惹恼了。又听到四喜说要出去拜师学艺的,心下真是急了,怕自小就有犟脾气的四喜真的要抛家舍业地跑到外面去,那可咋儿办好噢。

  她也顾不得做饭了,急急地赶出门去,想说服四喜千万别上了犟劲儿,真的就跑出去胡闹了。

寒冷的冬天(4·1)
杏花村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来了一个人,却又一下子走了三个人。来人就是秦技术员,而走的是劳动、秋分和四喜。

  秦技术员是暂住人口,来教完杏林管理后,拐过年就要回单位上班的。劳动和秋分是名正言顺地响应党的号召当兵去保卫祖国的。只有四喜的外出令人大感意外,目的不明,行踪不定,就连家人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振书一家对四喜外出的解释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比较统一的口径是,四喜想到外面去闯一闯,见见世面。一句话,就是像振书当年那样出去做生意了,难说到哪儿去落脚,更别说啥时回来了。村人都不大理解,觉得四喜也是三十好几就要往四十里奔的人嘞,又拖家带口的,怎就能割舍得下妻女老小一大群人,自顾自地外出奔波闯荡呐。有怀疑的,猜测他是不是做了啥违法或是见不得人的事了,怕事情败露没得好果子啃,提前鞋底抹油遛了。有好奇的,到振书家或是四喜家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又都得不到令人信服的准信。四喜媳妇桂花一脸的愁苦相儿,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村人,四喜的外出肯定有家人言不由衷的苦处,却又不好直说而已。振书俩口子倒能抻住气儿,言之凿凿地讲明是去做生意的,但振书女人眼里流露出来的无奈与担惊,又为桂花的愁苦相儿作了无法掩盖的补充和说明。

  洋行不屑地说道,啥儿去做生意咧,恐怕是出去拜师学艺捣鼓阴阳去哩。

  说这话的时候,他和技术小组的成员正围坐在秦技术员身边休息,身边就是当年京儿与叶儿躲藏在粗大的枝桠间偷偷摸摸搂抱亲嘴的大杏树。此时,树干的枝桠间积着一层雪花被太阳烤化后又冻结的雪冰凌。有的附着在枝干上,灰白晶亮,像蛇褪下的皮,蜿蜒起伏,似断又连。有的则从枝梢上颤巍巍地笔直倒垂下来,像石匠手中的钢钎,随风摆动,摇摇欲坠。

  洋行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块雪冰凌“嗖”地坠下,准确无误地砸到他的脑壳儿上。幸亏有棉帽子护头,才没有把他砸晕,却早有冰凉的碎块钻进了他滑筒子棉袄领口里,冰得他“嗷”地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解开扣子赶忙往外抖落业已融化殆尽的冰茬儿,惹得一群人哄堂大笑。夏至还从雪地里偷偷抓起一把雪,趁势又塞进刚刚抖落净的棉袄领口里,边向秦技术员身后急躲边叫道,遭报应了吧,谁叫你诬陷我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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