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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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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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杏多次批评茂林,说妇女组简直就是个磨洋工组,整日介骗工分不出活路儿,你这个生产队长是咋当的?真要干不了,就言语一声,想干队长的都踢破了门槛儿排长队候着呢。

  茂林就诉苦,说这群婆娘如何如何胡搅蛮缠不好摆弄。

  酸杏不愿听他解释,撂下句“要是好摆弄,要你个队长干啥哩”,说罢,掉头就走。

  茂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绞尽脑汁儿地想法子。

  首要的一条,就是选个合适的组长。这是最让茂林头疼的事了。

  最初,茂林还尽挑些身体棒实能领着带头干活儿的人当组长,试图以榜样的力量带动起这支散兵游勇般的队伍。不出几个月,人家找上家门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辞职,说就是打死也不敢干了,再干的话,全村的老少娘们都要得罪尽了。那就再换,不出一个月,又是上门诉苦辞职,有的还是婆婆公公或是自己的男人逼着辞职的。辞职的原因就是一条,管不了,净得罪人。到后来,茂林就召集妇女开会,鼓动说,谁要是能挑起组长的重担,就给谁多加一个人的工分。也有眼馋多出的工分的,就自告奋勇地干上一阵子,或是几个月,或是个月二十天,甚至有的仅仅干了一天不到头,就撂挑子不干了。

  茂林没有办法,就自任妇女生产组长,整日黑唬着脸,带着她们上地生产。还使出杀手锏,对这群妇女实行扣工分制度,谁要是迟到或是早退,统统扣半天的工分。要是旷工,就扣两天的工分。刚开始,女人们都被唬住了,勉勉强强地凑合着上工。时间长了,就有使奸耍滑的,不是头疼,就是腚疼,今天一个请病假了,明天就会跟着有两个或三个也要请病假。茂林一个大老爷们儿家,哪里能认得清她们的真假虚实,就一律不准假,不来的按旷工处置。

  这样一来,茂林就惹下了众怒。村里的老婆婆老太太们接二连三地找上茂林的家门,说一个男人家不懂女人的事,你老婆的事也不懂呀。这女人一月来一回的事,不注意着点儿,要是落下啥病根儿,你茂林能承担得了么。

  茂林明知没有她们说得那么严重,而且为这事他还专门求教过雪娥,知道这些人被自己管严了,受不了,就有意让自己的老妈子们夸大其词地来教训他。来的都是长辈,甚至还有本门的老祖宗,茂林不好发作,只能好言相待连连称是。

  这样闹腾还不算完,女人们竟齐了心地耍弄茂林。先是与茂林见缝插针地插浑嘻笑,讲一些连男人也不好随意说出口的事。茂林以为是自己真的管住她们了,便也投桃报李地回应她们,试图缓解一下自己严格管理造成的僵局。渐渐地,女人们的言行举止就开始出格了,工余时间的说笑打闹越来越大胆,令茂林时而尴尬,时而又措手不及。这种真真假假地嬉闹,叫茂林气不得恼不得,不能认真对待,又不得不认真对待。直到有一次,女人们看似无意似乎又有预谋的行动,把茂林想管理好妇女生产组的信心和决心彻底摧垮了。

  是春耕的时候,男女社员们正在地头休息。本来茂林想到男人中间去拉呱,却被一群女人围坐在中间,脱不得身。

  女人们真话假话好话孬话尽往他身上拾,并不时地有些小动作。不远处的男人们就起哄儿,说你们是不是看上队长了,他的家伙可是能应付你们一群的。茂林就摆出一副自得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傻笑。四季媳妇兰香就喊,是啥家伙呀,这样厉害,咱给他勾腚裤看看吔。茂林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起身要跑。四周的妇女立时一拥齐上,扯胳膊拽裤腰地把他摁倒在地,竟真的把裤子扯了下来。

  茂林的家伙一露相儿,反倒把女人们下了一大跳儿,接着又引起更闹的骚乱。有人喊道,这家伙可千万不敢叫它露头哦,得用牛屎糊住呵。果真就有人在地头上捧起一堆耕牛刚拉的鲜屎,一股脑儿地摔进茂林的腿裆里,弄得臭不可闻。

  茂林在妇女生产组苦心经营起来的良好局面顿时化为乌有,连生产队长的威信也一败涂地了。甚至回到家里,在雪娥面前,他的男人尊严也在一段时间内遭到了极大挫伤。那就是,在长达半个多月的日子里,茂林多次要求与雪娥行房事,均被雪娥以那里太脏太臭为由,断然拒绝,让他白白做了半个多月的和尚。

  至此,茂林不愿意再管妇女生产组上工生产的事。女人们又重新过起了先前的松散日子,一个个不亦乐乎。但是,长此以往,最终也不是个办法。而且,酸杏又隔三岔五地训他,嫌他办事不力,连几个臭婆娘也领导不了,还能领导好全村生产么。弄得茂林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万般无奈之际,他把眼睛瞄到了刚来不久的木琴身上。

  他看重木琴的原因有三:一是木琴是高中生,在全村里文化水平最高,心眼儿也应该最多;二是木琴平时说话做事总是透出一股子逼人的英气,似乎比男人还有主见,且稳重持诚合情合理;三是他心里怀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私情,就是隐隐地对木琴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觉得木琴身上除了优点外,连一点儿的缺点也没有。当然,他到酸杏家里力荐木琴时,略带夸张地盛赞了一番木琴的前两个长处,只字未提后一个理由。

  酸杏开始时不太放心木琴,毕竟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做派,能不能挑起这副担子。但看到茂林言之凿凿的样子,也就默许了。

  茂林出了酸杏的门,立刻马不停蹄来到了木琴的家。

  这些日子来,茂生正与木琴闹别扭。闹别扭的起因,是关于西屋的安置问题。

  当时,茂林把村里研究出的意见说完后,就急急地走了。

  回到屋里,木琴开始埋怨茂生太不会算帐,说队里也太欺负老实人啦,平白无故地占了这么多年的房屋,就算租用,也得给租钱呀。不给也就罢了,人家都回来了,好歹也得痛快地让出来吧,还理直气壮地继续占用,用几个工分就给打发了。这便宜让生产队占尽了。你也是,也不征求一下意见,就急着表态,弄得我连插话的机会也没有,让队里把我俩儿当成了一对十足的傻子来愚弄,还好像我们欠了队里多大恩情似的。

  茂生摸摸头顶,憨憨地笑道,生产队能热热地接咱,又周全地替咱安置下家,咱也该知足哩。

  木琴说,这是两码儿事,怎能乱搅合在一起呐。不行,明天我去找酸杏叔,理论个明白。集体要尽量想着为百姓谋福利,怎么能够不明不白地占个人的便宜呢。

  茂生坚决不同意去,木琴执意要去。为了去与不去,俩人都有了气。茂生脾气倔强,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木琴刚硬,抓住的理儿,轻易不会放过。要不是木琴顾虑初来乍到不摸深浅,场面上还是要给男人留足面子的话,早就去找酸杏理论了。

  接下来,俩人似乎真正动了气,晚上个人睡个人的,没有了往日的恩爱缠绵。白天也是各自忙活着份内的活计儿。也就是说,茂生自打回归故里激发起的亢奋激情,自此暂告一段落,由高潮迭起转入低迷回环。

  茂林是第二次踏入木琴家的大门。

  与上次不同的是,木琴依然热情地接待了茂林,而茂生则淡了些。似乎他把与木琴的冷战责任全都推到了茂林的身上,就是他的到来,才引发了家内的争执,这次又不知会引来啥样的事端。因而,茂生就以戒备的心态,略显淡然地招呼着茂林,递上烟,稍微紧张地猜测着茂林的来意。但出乎意料的是,茂林给他带来了一个振奋的消息,就是村里提议让木琴当村干部,这是打死他也不敢想的好事。想他刚刚立足老家,千头万绪地没个着落,家中突然冒出个出头露面的人物,腰杆儿硬了不说,在人面前说话的底气也硬,做啥事心里也会有底儿呀。于是,茂生待客的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殷勤地递烟倒茶儿,还一拍大腿故作恍然状,说,你看我倒忘嘞,从南京回来,还剩一盒烟,拿给你尝尝哦。

  茂林丝毫没有察觉到茂生的细微变化。他正在紧张地急转着脑筋儿,想把今儿的来意周全稳妥地表达给木琴,让她顺利地接下这个烂摊子。他已经吃够了其中的辛苦,急于找个替代自己的人来摆脱当前的困境。他是真的怕木琴一推了之,弄得自己再受二茬儿苦,再遭二茬儿罪。于是,他边刻意夸大地大讲特讲村领导如何如何器重木琴的学问、见识、人品、能力和群众急切的呼声,边带有鼓动的语气色彩,极力怂恿木琴尽快接下这个担子。似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除了你木琴,谁又能挑起这副重担呢。而且,这也是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着重考察木琴,下一步要把你木琴列入重点培养的对象呐。

  木琴始终不说话,坐在桌子边静静地听着茂林的慷慨陈词,心里却是折腾得紧。经过一段时间的生产劳动,木琴大致了解了些妇女生产组的现状,也明白茂林的想法。但是,她自己必须要认真地考虑,慎重地选择。一旦草率地接了,却收拾不了局面,自己将陷入是非之地而不能自拔。

  待茂林喋喋不休地罗嗦完,木琴笑着对茂林道,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这事对公对私都是好事,又承蒙村里看得起我,我得先谢你和村领导了。不过呢,这事也不算是小事。干好了,对集体对个人都能有个好交代。万一要是干不好,集体受了损失,我可承担不起。你让我考虑考虑再说,行么。

  不惊不喜不软不硬款款落落的几句话,说得茂林心里既受用又着急。他认准了,只有木琴能收拾这个破烂摊子。这个受气的行当,也只有木琴能把自己囫囵个地替出来。他又说了些鼓励怂恿的话,明天一准儿要木琴的回音儿,便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茂林的前脚刚迈出家门,茂生就急不可待地悄声问木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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