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了通州,打到了卢沟桥。你姜海河敢说这话,说明我们没选错人,是个正经干事的料。既然把尚方剑给了你们,就信任你们。还有什么要求,说!”
“我没了,王团长看。”姜海河看看王兆奎。
王兆奎说:“哎,对了,307团训练任务比谁都重,地处偏僻,生产又不行,不光团里没家底,个个连队粮食几乎没有不超支的。这两年,典团长跟我们几个团都借过军供粮票。我们俩本来都是当债主的黄世仁,这一个下午,突然变杨白劳啦!首长们是不是给机动一点儿!不要钱,就要粮票。”
秦洪波点着王兆奎的鼻子说:“你说点有高度的,就知道吃!”
姜海河跟上火力支援:“民以食为天,兵以饷为要。有什么比战士吃饱肚子更高度的事儿啊!”
团政委第三章(9)
“你们他妈倒明白,那军供粮票都是含了钱的。”严军长说着转向秦洪波,“没下马就都各想各事儿了,这是打算干事儿的表现,怎么也得给点儿以示支持啊!老秦,咱们表个态吧,欠各团的账,你来替杨白劳还,你是黄世仁他娘,下个令给他一笔勾销了我也不管。我从军部农场调几万斤稻子,一个连队补它两千斤的,怎么样?”
说着又转身一点王兆奎鼻子:“不过啊,以后日子得靠你们自己盘算着过,要饭要上瘾了可不行!”
王立诚说:“老秦,你那训练费给他们也机动点儿吧,307团靶纸都比别人费的多。我去四连,家伙们用报纸画靶子打。”
严军长摇着头:“乖乖,这两个小子不是趁火打劫嘛!看到没有,新手老手就是不一样。弄两个生瓜蛋子来挑上这副担子,不是乐晕了就是吓晕了,别担心他跟你要价。”
徐政委问陈锡铭:“陈副主任,我们报军区基层工作会议表彰的人员怎么样,批下来没有?”
陈锡铭回答:“已经通知过了,军区基层工作会议表彰二十名优秀连主官,十名优秀团主官。我们上报的连主官批了三个,团主官就姜海河一个。”
徐政委点点头:“大家公认你们最强,对你们两个的发展,也传言很多,政治部确实提出方案跟我们议过,看来得搁一搁啦。上午在会上,你们师长政委也提出来了,怕你们挑起这副担子误了车,不过嘛,最近这班车是肯定要误了。军长和我,包括政治部谷主任都表了态,今天陈副主任也在这里,改变307面貌任务完成得好,给你们加车,不行加直快!今天就算把你们两个种在这儿啦!能不能生根发芽,结出个什么果子来,可就看你们的啦!”
姜海河憨憨地一笑:“争取吧,争取再来了,能有首长们的好果子吃。”
“什么争取!你这小子,说话老是调子这么低,送我们两个老瘟神出门也舍不得给个痛快话!”徐政委嗔起脸来骂。
“保证有首长的好果子吃!调子不低了吧?”
“这还差不太多!”徐政委笑笑,接着说,“除了给我稳住307,改变307面貌,还要给你们加个题目。当前,世界新军事革命来临,国家经济体制转轨,百万大裁军在即,使我军建设处在了一个关键时期。新的形势新的情况使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训练模式、部队管理方法、干部队伍建设面临了许多新的问题。譬如我军优良传统的继承和改革,现代战争形态对传统作战理念和训练方式的挑战,基层干部队伍的教育管理使用和结构素质提高,提高部队战斗力和安全防事故的关系处理,党委领导工作秩序和决策质量,军政主官的协调配合,社会观念变革对官兵思想的影响,兵员成分变化对文明带兵方法的呼唤等等,面临的这些新情况新问题如何来应对?都是我军打赢未来战争、保证不变颜色的现实问题。岁月不饶人啊,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年都是‘敢死队’的,马上要进干休所参加‘等死队’,准备‘烟筒冒’啦,院校培养的新一代还没上来,你们这一茬是衔接的一代,承上启下的一代。这些问题,要靠你们在实践中研究思考,拿出办法的。这个题目先提出来,过一段我要找你们交答卷。”
王兆奎嘿嘿一笑:“这事儿啊,有老姜这秀才,答卷得个优秀没问题。”
秦洪波说:“还要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调你们两个来307,军首长和我们也是反复琢磨权衡过的。对你们能吃亏挑重担没人怀疑,能力水平也信得过。怕的是你们这两头叫驴,都是驾辕顶摊子的料,拴到一个槽子上行不行。担心两头叫驴要是老咬架,还不敌一匹破草驴哪!”
徐政委这个老基层眼毒,已经看出了这个新班子的主心骨,一点姜海河:“咬架好说,先骟班长,后骟副班长,一个一个都给他们骟掉!”
王兆奎说:“首长们放心,姜就是姜,嫩姜也一样辣,一样驱寒祛腥,我服气。以书记为核心,我保证配合好。”
团政委第三章(10)
王立诚摇着头:“你保证?你一个蛋的叫驴没准儿,怕的是你胡闹槽!”
王兆奎一副委屈的样子:“你们首长都看到了,我王兆奎三个四个绑一块儿,也没老姜道道儿多,真要咬起架来,那肯定是班长的事,先骟他没错儿!”
严军长呵呵笑了:“不闹槽算什么叫驴?扎一锥子不流血,抽三鞭子没反应,拉套也是偷奸耍滑不使劲儿的癞驴!”
4
晚上的交接班的规格降下来了,由师长政委主持。
307团原班人马,除了管训练的副团长陈昊和政治处主任冯连发在外学习,其余悉数到位。
团长典世章跟王兆奎是一个车皮拉来的西明县老乡,由担负外事表演任务的二营营长直接当了团长,任正团比王兆奎、姜海河还早了两年。人略胖,胸脯总挺的板板的,不到一米七五的个子也不显得怎么矮。干事风风火火,说话爽爽快快,典型的北方汉子。C师有不少关于他喝酒的传说,最传奇的是一次带小工厂厂长到市建筑公司结账要钱,白酒都喝过了,市建筑公司材料处长要跟他打赌,一箱燕京啤酒十五分钟喝完,多结十五万。他二话没说,把啤酒箱子拽过来在脚下一踩,十分钟不到吹进去了,抓过支票就走。
他的发言跟吹啤酒一样,一下见底:“前边发生的几起事故,还可以说有偶然性,这回办这种混账事,犯这种低级错误,把307团带到了泥沟里,着实不可原谅。别说给个记大过处分,一撸到底也活该。从明天起,唯老王、老姜之命是从,再给你们当几天马前卒,帮你们尽快进入情况。保证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叫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诚心诚意赎罪。”
王立诚政委显然对他的姿态很满意,点着头说:“错误和挫折谁一生都会有的,接受教训吧。这些年,典世章同志工作还是很卖力气的,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单挑,外事表演任务完成得很好,前两年还创了先进团嘛,功是功过是过,不能一概否定。今天的谈话态度很难得,嗯,到底是典世章,是大峪口兵营炼出来的汉子。”
接下来自然是政委余进臣发言。
余进臣今天参加交接班是由当医生的爱人从军区总院护送来的。病情如何不清楚,反正住院有大半年了。人们都说他的病没别的原因,就是找了个医生老婆给治出来的。本来嘛,一个庄稼人的孩子没那么多毛病,自从结婚后,成了养生专家,成了洁癖。碗筷不跟别人掺和,自己来回带着,警卫员都不让动;顿顿吃饭洗好几遍手,还得酒精消毒;开关门不用手,胳膊肘拱,拧门把手垫上卫生纸。什么“吃饭八分饱,睡觉八小时,日行八千步,起床八两水”、“牙常叩,头常梳,腰常转,脚常搓,肚常磨,阴常揉”之类的保健口诀,那是既有理论又有实践,不用监督从不懈怠。收发室最清楚,他的报纸刊物,比所有团领导加起来还多,全是养生保健方面的。报纸说大枣能补血,他日食三颗;刊物讲胡萝卜含多种维生素是小人参,他天天一根;广播里说早晨喝凉水有八大好处,他早晨一起床坐在马桶上灌一暖瓶凉开水;电视上讲马牛羊不得脑溢血是因为头低于心脏的时候多,他天天头朝下仰在床沿三个一刻钟。到医院看一个得脑溢血的老干部,医生讲据统计这种病有九成发生在早晨大便时,他赶紧改习惯,好几次憋得早操都坚持不下来。这些理论倒都是好理论,习惯也是好习惯,但要把它当金科玉律,成了负担,什么人也得折腾出毛病来啊!再说了,一个基层带兵干部,一天到晚琢磨这个,那还干事儿不干事儿啦!典世章说这么养护还得病,可能是零件质量问题,我们天天不是五公里越野就是爬战术,又是酒泡又是烟熏怎么没事啊!
不过医生老婆也给他带来了好运。当年凭着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身材面庞,找的是军区副政委的女儿。三年前调整班子,开始的方案是姜海河从军政治部下来到307团任政委,余进臣由干部科副科长晋一职当副政委。当时余进臣爱人还在师医院,对在军区主管干部的老爹给两个儿子都安排得很好,将女婿扔到山里一级一级爬不满意,大吵了一顿。事情有时候就这么寸,老头子正愁着不好开口让下边改方案呢,恰巧姜海河自己提出怕没经验干不好,要求先当政治处主任锻炼锻炼。余进臣就这么自自然然地递进了上去,去掉了那个叫他两口子都不舒服的副字。也许是受他一直在干部科摆弄花名册,没带过兵的经历限制,人们说他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干了几年团政委就没尝到当主官儿是什么滋味儿,还落了个心脏病。307团连续出事故,余进臣搞得焦头烂额心脏病住院,有人就说姜海河鬼,让余进臣当了替罪羊,《C师风云录》出了一章“一道清炒嫩姜芽,换了乱炖老咸鱼”。其实说这话的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成不成乱炖老咸鱼,在余进臣本人,这跟姜海河鬼不鬼有什么关系呢?姜海河真的直接当政委,嫩姜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