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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兆奎说：“今天前指通知，讲话稿还要送他们审查，要不然我才不费这劲哪！自己部队，扇乎着讲就得了呗！这么个总结稿子，比打仗定下决心还费心思！”
“历来如此，仗好打，功难评。”
王兆奎敲着讲稿：“这种话，写在纸上看，还不觉得怎么的。刚才我自己练习念了一遍，好家伙，脊梁沟子直发麻！”
姜海河苦笑了一下：“你别说，方广明的文字功夫也还真了得。一连几个‘在……下’，分寸要拿捏得准，文字不能重复，也确实是件难事。真得感谢我们的老祖宗，创造了这么丰富的词汇。估计要让人翻译成外文，非傻眼不可！”
一开头就是几个“在……下”程式化的东西，上上下下太多了。阶段工作总结，完成任务报告，工作指示，几乎所有文件都千篇一律，甚至连写检查都要先颂扬一番几个“在……下”取得的辉煌成就。姜海河很理解起草文件的人，在军机关几年没少搞这种文字游戏，深感比过去歌颂“莺歌燕舞”还难。那个时候，一切归于伟大领袖毛主席，别说相提并论，跟在后边摆也没人敢。现在从最高层到直接上级，无论有关无关，落下了谁谁都不高兴，政治态度的帽子虽然不再担心，但领导要赏给你个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谥号，不啻档案里装个处分决定。文风真的该好好纠正了，说过去的八股文迂腐，我们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是这种无形的东西，把人们统得比八股文还死。
王兆奎把讲稿冲姜海河一推：“我不干了，你书记讲吧。”
“你司机开着车打了胜仗，还不夸一夸这部车啊！”
“这是夸车吗！那你给改改。给战士听的，就得说咱自己的话。你给部队动员，煽得部队嗷嗷叫，那些词儿多给劲呀！”
“那是咱自己人说家里话。总结大会军、师两级领导都在，我改也不能让你目无领导妄自尊大啊。”姜海河拿起笔，把开头圈了，在旁边改写了一段：
同志们：
我们没有辜负总部和各级党委、首长、机关的关怀和信任，851激光模拟演习任务完成得漂亮，再次证实307团是一支有战斗力、能打硬仗的英雄部队，证实了大峪口兵营里的官兵们是一群铁打钢铸的血性男儿！
“嘿，这多提气煽情呀，”王兆奎接过来看着，“不过，师前指没提到啊？”
“各级党委、首长、机关不是包括了嘛。”姜海河诡秘地笑笑，“哲学、逻辑学都有这样理论，概念模糊涵盖量大，越具体越有疏漏。请客不是有宁落一村不掉一户的说法吗，一村人挨家点名，难免漏掉人招怨。发个告示，说请全村人都去喝酒，想去的不想去的，村长社员都没话说。就跟你的脸盆、毛巾一样，平等对待，一包在内，手掌（首长）不计较，脚掌还能说出什么来。我知道你顾虑刘副师长这位尊神，你讲话时口头加上，不是更显得突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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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政委第十七章（5）
王兆奎思索着：“是这个理儿，还是###笔厉害！”
话没说完，被门外喊报告声打断。
“请进。”
进门来的是向毅和干部股长马骏。向毅敬礼的手还没放下，就气呼呼地嚷：“肖洪亮上教导队的事又黄啦！”
“谁说的？”王兆奎也急了，眼珠子睁得溜圆。
马骏说：“师里刚来通知，说按年龄一卡，肖洪亮大了一岁。我们团这个名额取消了。”
向毅又抢过来说：“什么大一岁，一个星期还不到哪！我就不明白，11月26日出生的就比12月1日出生的先死啊！”
王兆奎问：“原来不是说肖洪亮是最后一个年龄吗？”
“干部科通知说，各单位上报的人数多，别的方面不好卡，把年龄降低了一岁。”马骏回答。
“这条件是总部规定的，他们想怎么改怎么改啊？”王兆奎把手里的讲话稿在桌子上一摔，“这叫什么事儿，不看素质，光卡年龄。这批提干就是要保留战斗骨干、训练骨干的，他们司机、公务员都可以上去，我这真正战斗骨干、训练骨干倒给拿下了！”
“两个二等功他们谁有？而且是两个战功！是用血和命挣来的啊！”向毅激动起来，“这一回肖住持升不了方丈，我们二连的集体二等功不要，个人立功受奖一个也不要！”
马骏说：“肖洪亮应该是个特例，他是属于已经上过教导队的。按总部规定，战斗骨干年龄可以放宽一至两岁的。”
“不行！”王兆奎抓起电话，“我要找他们说说理！”
“瞎嚷嚷什么，这事不归你管。”姜海河拨开他的手，按下电话，“政治处起草个专题报告，明天我去师里请示。”
这时正好电话响了，王兆奎接听完了啪地一放，冲向毅黑着脸：“向毅，肖洪亮哪去啦！”
“怎么了？”向毅吃惊得眼睛直了。
王兆奎仍黑着脸：“值班员报告，查铺发现肖洪亮和皮厚志私自外出，到现在没回来。”
“这个狗日的，真没成色！”向毅生气地骂了一句，揪下帽子要往桌子上摔，抡到半截突然停住，看了看王兆奎，“哎，不对呀，怎么叫私自外出呢？”说着又转向姜海河，想求得支持，“吃过饭到招待所看老乡，跟我请了假的，怎么叫私自外出哇！”
“胡说，你他妈什么时候也学会护犊子啦！熄灯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看什么老乡？”王兆奎为师里无端取消肖洪亮的名额事儿生气，也怒肖洪亮不争，又见向毅编歪理矫情，火气上来了，夺过帽子摔在向毅怀里，“给我找去！”
向毅急急忙忙从团部办公楼出来，直接到了招待所。在一个窗户上轻轻敲了敲：“教导员，出来一下，有急事。”
严跃新家属今天刚来队，已经睡下了，披着大衣开了门：“进来说，怎么回事？”
向毅进门：“妈的，肖洪亮小子到现在没回连队，可能跑到雁栖去了。杨小珍住哪儿，我去找。”
“你怎么知道他去258啦？”
“他请假说到招待所，我找北门那班哨兵问了，说看到他们骑车奔县城去了。”
“那糟糕，半夜里也不能问张宁嫂子啊，马主任要知道了还不露馅儿啊！”
“他和‘皮猴子’一起的，也不会在258待到这么晚啊。”
“跟‘皮猴子’一起？”严跃新一听笑了，“那你急什么，去去，睡觉去。这小子有数儿，不会带‘皮猴子’去杨小珍那里。”
“司令部值班室已经报到团长那了，说他们私自外出。”
严跃新犹豫了一下儿说：“去，你去跟值班室报告，就说是他们在招待所帮着我收拾东西哪，弄完就回去。我们俩骑车到258去找找看。”
向毅往外走着：“回来好好收拾两个狗日的！”
4
向毅估计得没错，肖洪亮和“皮猴子”确实到了雁栖县城里。
这天本该七班副班长“皮猴子”伙房值班，后来带七班出公差去化工厂装卸货物走了。赶上星期日，大家好不容易自由活动一天，肖洪亮就没安排别人，替他在伙房干了一天。
团政委第十七章（6）
干这种事，肖洪亮轻车熟路，晚饭吃大包子，按就餐人数计口下粮，平均每人八个，发好了面，和好了馅儿。“皮猴子”突然跑来，说他们干完活儿回来了。到农场出差在农场吃饭是惯例，晚饭没把他们计算在内。多一两个赶嘴解馋的还可以，一下子增加九个人，肯定不够吃了。
炊事班长牛世昌指着“皮猴子”骂：“你他妈真有成色，去涂料厂出差还不想着给连里省顿饭。没准备你们的，老肖，中午剩的米饭，给他们炒炒。”
“皮猴子”不干：“没那门儿，老子奔的就是这顿包子，风尘仆仆回来，凭什么吃剩饭！”
“别争了，我有办法。”肖洪亮一笑，伸手从盐缸里抓了一大把盐，就要往和好的包子馅里扔。
“扯淡！”正在刷锅的牛世昌手里大炊帚一抡，盐撒了一地，刷锅水溅了肖洪亮一身，“咸淡正好的，弄那么一把盐，还能吃？弟兄们骂你还是骂我！”
“皮猴子”吃了一惊。在连队干过的都知道，老兵比新干部还厉害。肖洪亮不但是老兵，还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又顶着干部角儿当“住持”，平时大家都对他很尊重。他害怕牛世昌这个有点过火的举动让肖洪亮下不来台。
没想到肖洪亮一点没恼，他很理解老牛，这是人家的职责嘛。抹抹脸上的水点子，讪讪地笑着说：“咸香咸香嘛！平均五个都能吃饱，再多吃就是嘴馋。略咸一点，每人少吃一个，七班的饭不就够了。”
“不行，我老牛不丢那人。”
肖洪亮说着冲“皮猴子”挤了挤眼，凑到牛世昌身边：“那好那好，谁叫你姓牛哪，你牛皮，听你的。”
“皮猴子”会意，乘肖洪亮挡着牛世昌视线，抓了一大把盐放进去，拿大铲子搅着：“牛班长真抠哇，肉太少啦！”
牛世昌了解“皮猴子”的鬼头，转头一看就明白了，摇着头苦笑道：“哎呀，神仙也玩儿不过你们这两块料！”说着从副食库端出一盆肉馅来倒进去，“这肉馅是留下炒雪里蕻的，反正明天伙房值日还是你三排，吃素炒雪里蕻，让大家骂你肖住持！”
“皮猴子”别看个儿不大，饭量惊人，别人都走了，他还在那里吃。
等着收拾厨房的牛世昌骂上了：“你这猴日的，包子是公家的，肚子可是自己的，第九个了吧？”
“咸香咸香，最后凑个整数得啦！”
肖洪亮拉“皮猴子”往外走：“别吃了，我替你值日，你也得帮我干点事。”
“什么事？”“皮猴子”把那个凑整数的包子抓在手里跟出来。
“老肖叫人给窝了，你说怎么办？”
“皮猴子”咯咯乐了：“你堂堂肖住持，就这点肚量啊，老牛也是着急。得得，脱下衣服，猴子替你洗。”
肖洪亮哂笑了一下：“放猴儿屁，跟老牛一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