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恋十六年- 第72部分

“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火焰回答，带她进入组织的医疗机构。

千色静默地在他身后跟着，知道唐已无大碍，她松了一口气。刚进入病房，一般血腥味夹杂着双氧水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千色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唐，刹那间她被眼前看到的景象给惊到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出声。这是唐？她剧烈地喘息着，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病床上，唐惨白的脸看不出一丝血色，隐隐透着青色，就像个死人。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管子，细的、粗的、短的、长的、红色的、绿色的，好像他是个自出生就和这些管子连在一起的人。他的胸腔应该做过了手术，包扎用的白色纱布上血丝隐隐，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的腹腔是完全被打开的，里面不是血肉，而是机械！金属的色泽在此刻看起来分外冰冷，那些螺丝浸泡在血水里，就像有生命的机械虫子，仿佛是在靠血养着。最大的一个机械件上有着被钢筋穿过留下的破口，里面的银色金属线有着被烧焦的痕迹，隐隐能闻到一股金属被高温灼烧过的臭味。这只是一部分，出来腹腔，他的右腿也是完全的机械，但是断的，红色和蓝色的电线横在床上，线的端口，胶体已经被烧坏，能看到发黑的铜线。

千色惊骇的退了一步，整个人都靠在了门上。他是人，还是机器？

火焰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反应，解释道：“你是第一次看到，对吗？不用大惊小怪，其实唐的身体有一半的机械。他很久以前曾受过很大的创伤，Boss为了救他，只好用机械替换了他部分的内脏器官，但他的右腿就是彻底废了，所以右腿完全是机械！但是他的大脑，心脏、肺却和普通人完全一样，胃则一半是机械！”

千色依然惊骇得无法说出一个字。

“本来车祸对他而言，创伤不会那么严重，坏就坏在，他的肺被驾驶盘的助力杆穿透，虽然避过了心脏，但三根断掉的肋骨插在了肺叶上，引起大出血。再加上腹腔大多是机械，在猛烈的撞击后，导致部分机械零件脱落，挤碎了髋骨、左大腿骨。手术已经取出了卡在骨头里的零件，肺部也已做了处理，现在要做的就是更换他腹腔里损坏的零件，以及重新安装一个新的机械右大腿！”

火焰的口气是那么平常，好似他谈论的不过是一件模型，但听在千色耳里，却惊悚得全身发颤。正当她想逃离这间令她恐惧的房间里时，火焰的双手突然撑在她身后的门上，将她牢牢地困住。他已经不像刚才诉说时那么轻松，而是非常恼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红色的头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在燃烧，他的表情充斥着对她的责难。

“火焰？”她不明白他突然的转变。

“千色，知道唐为什么会这样吗？”他的话却和他燃烧似的红发完全相反，冷得像冰窖。

千色愣了一下，更不明白了。

“为了你！他是为了你才愿意变成这样！”他吼叫道。

千色的呼吸顿时一顿。

火焰继续咆哮道：“他是为了你，为了能保护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为了所有我认为很可笑的东西，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千色只觉脑海里混沌一片，她无法吐出一个字，只能瞠目看着狂怒的火焰。

“如果你还不明白，让我来告诉你，他爱你！为了爱你，他放弃了一个男人的自尊，放弃了身为一个人该有的一切，而你……”火焰重重地捶了一下门板，门板上立时多了一个小坑，“你竟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千色恢复了一些神志，想起火焰之前有打电话给她，但她当时因为担心狄克。雷。霍尔德摔落了手机，接着安德鲁就来了，想必听到了他的声音。按时当时的状态，恐怕他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也没听清说话的内容，只听到是男人的声音就臆断了。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火焰说唐爱她！他爱她！他从来没有说过！她一直以为，唐对她那么好，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是搭档。从没想过，他会爱她。然而她却对他说了那么决绝的话。

火焰仍继续咆哮着，但她已经听不见了，她迷乱了，更是满脑子的罪恶感。她清楚，她不爱他，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即使火焰告诉她，他为了她变成这副半人半机械的样子，她也只是感动，不可能用爱情偿还他。在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后，她依然不会爱他，她根本没有办法回报他。他要的，她无法给，更不可能给。她甚至可以笃定，若不是这次他的鲁莽行为，或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身体有一半是机械。

她心里五味杂陈，他瞒了很多事情，不管是她的，还是他自己的。她不想再留在这里，更不想去听火焰的责备，她没有让任何人为了她去做任何事，也没有让任何人为了她去放弃什么。她不过是个女人，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但，当火焰说唐爱她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唐会在她说了那么决绝的话后去杀狄克。雷。霍尔德。

她闭上眼……这个答案，真的太残忍了。

她用力推开火焰，发疯似的往外跑，火焰震惊于她突然而来的激动，愣在了原地，根本没想起要追她。千色一路狂跑，跑到最后甚至有些跌跌撞撞，一下子没站稳，她跌倒在地上，身体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却没力气爬起来。她趴在地上，用指甲抠着大理石的地板，牙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滚滚滑落，每一滴都像是她在泣血。

唐是为了嫉妒才会想杀狄克。雷。霍尔德，他在嫉妒狄克。雷。霍尔德。能让他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慕容悠，否则他怎么可能去杀狄克。雷。霍尔德？Boss曾不止一次叮嘱过他们，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伤害安德鲁。塔克。雷蒙特或是狄克。雷。霍尔德。

她就是慕容悠！她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停止流动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她的记忆，她的感情，她的一切都被人玩弄在手心里。手指抠在地面的力道更猛了，地板上是一道道猩红色的血痕。

她该怎么办？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谁来告诉她，她要怎么做才能证明自己是慕容悠，证明自己就是一个死了十六年的人？又有谁会相信？

“千色！你……你怎么了？”

这时，火焰追了过来，发现她倒在地上，手指鲜血淋漓的，猛地一惊。是他的话说得太重了？他不过一时气愤，他和唐在组织里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曾一起出生入死，虽然唐对他未必如此，但自己对唐却是一股子兄弟之情。

千色知道自己该冷静，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要不然任何一个纰漏都可能被Boss察觉。她不可以鲁莽行事，更不可以在此刻爆发。

她逼迫自己不再流泪，缓缓起身，“你还想说什么？”

火焰慌忙摇头，要是知道她会有这么疯狂的举动，他断不会把话说得那么重。她对唐也是有感情的吧！他突然松了一口气，觉得唐的牺牲也不是没有价值的。千色知道他误会了，但她不能说破，因为这能很好地解释她现在的样子。

“Boss找你。”火焰扶她起身。

千色顿时一僵。Boss找她？为了什么？

火焰掏出手帕，先帮千色简单的包扎一下，“要不要先去医疗室处理一下？”

千色摇头，她现在只觉得脚底发凉。不能慌，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慌。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完全全冷静下来。

她沉声道：“在哪？带我去！”

依然是那台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脑，也依然是阴冷的，除了千色再无一人的房间，千色坐在电脑前，她已经冷静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应对。尽管她恨不得冲到他面前，将他千刀万剐。

“千色……”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是，Boss！”千色使劲抠着膝盖，才能将恨意隐藏。

“我听火焰说，保险箱里的东西是你取回来的？”

千色陡然一颤，是他怀疑什么了吗？不，他不可能知道她有看过，她很清楚他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在看这些资料时，手指上擦了凝胶遮盖指纹。

“是！”她冷静地回答。

“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千色再次抠着自己的膝盖，“火焰和唐只说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我千万不要打开，所以在取回东西后，我就寄放在车站的寄物柜里，到了第二天，才同唐一起取出。是少了什么东西吗？”最后一句，她佯装得十分紧张。

Boss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没有，我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千色抠着膝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些，接着又是一片沉寂，沉寂得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千色，知道唐为什么会去杀狄克。雷。霍尔德吗？”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陡然响起。

她又是一惊，手指顷刻间像是要挖出膝盖骨那般抠着。她咬紧牙关，逼迫自己用很平静的口吻回道：“嫉妒！”

“哦？”这一声出乎意料地有了感情的波动，却极尽阴冷。

她轻嗤了一声，“我照Boss的吩咐，逐步接近狄克。雷。霍尔德，我想唐发现了！”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是她认为最合适的回答。面对这样阴冷又多疑的人，半真半假或许是最好的应对方法。这本就是个秘密的任务，除了她和他，谁也不知道。他一定不会向唐求证。唐是为了她才愿意变成半机械半人的样子，她相信Boss一定也知道，即是说他一定知道唐爱她。既然如此，何不将嫉妒两个字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当真的与假的混在一起时，多疑的人往往会相信真的，而忽略了假的。她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起疑，绝不能让他发现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样的前提下，她每一句回答，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

“那接近得怎么样？”

果然他不再追问唐暗杀的事情，她松了一口气。“还需要点时间！”

回答她的却是一阵笑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其他情绪，这让她又紧张了起她沉声道：“在哪？带我去！”

依然是那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