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乡村教师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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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尘--乡村教师纪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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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在嘻嘻地笑着。

  果然那些饭菜都难以下咽,并不敢认真地咀嚼,只是觉得每一咽口都有滞留在咽喉间的感觉,于是免不了多喝开水以为妥。谁知那开水竟也有一股燋糊味羼拌着,也是让人放不下心去。

  正午时候,闷热难耐。才吃下饭去,身上早渐渐冒出汗来了,方成便走出室外站在廊上。这时却走上一个人来。方成想这已是顶楼了,堆放杂物的地方,灰尘是那样厚,应该很少有人上这里来的,这人到底是谁啊?上来做什么呢?那人只管到处瞧来瞧去的,最后瞧见方成一个人,竟直向方成走了过来,笑呵呵地与方成说话:“你是新来的老师?我刚听说来了老乡。”不料他竟是湖南口音,当时不由分说他便自我介绍起来。姓吴名常,也是湖南人,来这里两年了。方成看他个子也是不高,面黑,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虽说天气烦热,但他的上衣纽扣竟一粒不剩的直扣得严实。额前的头发光亮而一丝不乱,怕是刚梳的吧!

  他一见方成就很自觉地担负了介绍同沥镇的使命,口若悬河地讲起了这学校的种种令人费解的情况。听得方成诧异不已。

  现任校长姓莫,教数学的。每天上完课,莫校长就去了几步之遥的镇上,到镇上唯一间游戏机室打游戏,结果学生考出了平均分三十五分。原来的校长是一位和善的老头,没魄力,大家都不服他。原因是他认为作为校长,只是管教师,让老师去管学生,而他不仅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于是学校风气一路下滑。教育办便撤了他,换上现在的“打机校长。”据说这“打机校长”竟是个严重的排外派。凡是有点好处的事都不安排外地老师参加的。上课就不必说,你再有能力也不给你带初三,甚至让你上副科。方成心想:看来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哇!既是这样,我得小心为妙,切不可落下了把柄*烧身啊!

  也许是见方成听得若有所思的样子吧,也许他为自己的口才得意吧!吴常似乎更来了兴致。只见他从裤袋里捣出一个蓝色烟盒,倒出一支;点上,咬在嘴上。又把香烟递过方成面前,方成摆了摆手。见方成不抽烟,他也不客气,便又掏出火柴来把烟点上,猛吸了两口,然后接着刚才的话头又继续了他的演说。滑稽之处他“嘿嘿”傻笑几声,气愤之时他咬牙切齿,激动的时候他涨红了黑黑的脸,夹着烟头的手一伸又一缩的在空中挥动。方成真料不到初次见面,这人怎就那么多话呢?仿佛很久没人与他说过话似的,心中慌得急了,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有人倾听的机会,于是绝不轻易放过。或者是看在老乡的份上,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里的情形尽量详细介绍给方成。

  ——领导已是这样,老师当然好不了。他说起一位姓杨的老师,是外地来的,他不只是英语教得好,语文也教得不错。据说学生很喜欢他的课。他跟一位学生学习方言,不出两个月即能用方言上课了。“真是个语言天才啊!”吴常是这样赞叹道。然而不幸的是,学校却偏要把他调去里山中学去了,那边当然比不上同沥中学。“这明摆着要整他。”吴常咬了牙道,义愤溢满在他的脸上。这个杨却并不理外面事态,竟沉默寡言,整日只是闭门读书。在第二年离放假还有一个月时——吴常很感慨说道。杨炒了校长的鱿鱼,到深州一家公司做笔头翻译去了。“他教过的学生没有一个不说他好的。”吴常最后补充道。

  吴常充满了无限义愤和崇敬的心情说着这个人的传奇故事。看得出这个杨一定是他十分崇拜的人物,至少是十分同情他的。他星沫子四射的那幅模样,言语间毫无顾忌的恶毒的粗话,这倒让方成惊愕不已:他毕竟也是一位老师啊!

  ——同沥镇的中学里有不少的外地教师,都来自外省的,竟不真诚团结,倒是拉帮结派,互相诋毁,彼此冷淡。

  ——至于说到管教学生,不能太严了。学生要进出教室随便他。管严了,学生如果走了,学校还要派人请回来,那时你就会挨批评了。学生学不学由他去吧,你也不能太认真了。只要自己上好了几节课就算了,其他的事别管那么多。总之,这是义务教育,不要那么认真。人人都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的这些话让方成十分惊诧。听起来学校却是个是非之地了!?他不由心里问道:这是学校吗?还是菜市场买菜啊!让人更惊诧的有的老师和女生关系暧昧,有的教师之间竞互相暗中教唆学生捣乱课堂。有一个本地教师教学生上课用粉笔丢吴常,吴常则教学生给那位教师取绰号。结果那位老师因不受本地老师欢迎,也调去里山了。后来,据说不久就离职走了。

  吴常嘴不停地说了很多。同沥中学的情形便在方成脑海里逐渐拼成了。真料不到,一间乡镇中学竞会有如此优良的传统和惊天动地的事迹。听得方成的心直往下沉,心里早是一片冰凉。这简直就是一团糟!而他们这些不远万里跑到这里来的年青人,却将要在这样的学校工作和生活。以后将会怎么样呢?方成真的想都不敢想啊!不过,所幸这只是听来的,真正的事实还要自己去看呢!

  下午,周正才来。见到方成时,他脸色十分难看。刚来的些许喜色早已消失得荡然无存了,这几天里心中只有悲哀,并且逐渐加重。他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是不断叹气,很久才说:“不得了啊!”这几个字仿佛也费了他很大劲似的。之后他不再说话了,只有重重地叹气。方成看了看他,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这让方成猜见里山的情形当真不妙了,这似乎毁了他的心血。他那幅无助又无奈的模样,真让人担心!方成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和他一样没了话,默默地走着。

  方成带他上三楼的杂物房——他的临时住处。周正见了,问道:“就住这儿?”

  “暂时的。”

  往后过了好久,周正终于告诉方成里山的情况。

  “首先是住的差。我们那里是这样的:一间大房子——实际是教室——当然是瓦房的。隔作四间小房间,而那隔墙却不很高——只比人高一个头而已。只要站在凳子上,对面的房间可以一览无余。不得了,要是隔壁住的是同性还好,如果是异性那可怎么行呢?住家就更不好啦!”他边说边用力地搔着头发,仿佛要搔去什么似的,时而不停地摇头,时而又不由自主地苦笑。“吃的或许比同沥中学便宜些,每月大概一百二十元。学校有人种小菜,小菜不用钱,这倒是比同沥稍微好些。”

  “这边每月一百五十元,吃得也不怎么样啊!”

  “对学生不能太严了,学生在上课时外出就让他去,不要管。”

  “又是这样说的。唉!不得了啊!这都成什么学校啊?”

  “大家都说这是义务教育,是这样的。”

  “真是搞不明白啊!这里的学生怎么这样娇气呢?”

  周正还说从里山到同沥挺远的,要翻一座很高的山。他从一点开始动身,快到五点才到达。一路上走来没点精神,走得好辛苦!也就走得慢。

  后来,方成带他去老乡那里坐坐,他又重复说起里山的诸多不得了,那老乡也只有“那边是差很多”作回答,仍然是不惊不奇的,少不得让人有些许疑虑。

  来到曲南似乎很久了,一直没有落脚之地。方成总觉得有好多的事在等待一个平静的时刻,好让连日来疲惫的心身得到休憩,让那些纷繁无绪的俗务得到梳理。何时拥有一片小天地自然是最首要的了。

  两天了,方成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心里感到十分欣喜。

  昨天,三楼的大房间里,又来了一位语文老师。却见他个子不高,长着瘦狭的脸。两眼老是不停地闪着,仿佛进了沙子一般。那身手的架式也很怪,似乎随时准备着要投篮的样子,大概是个篮球爱好者吧!据说是连平人,自称是始庆师专毕业的,但普通话却说不上来,听起来总是一头雾水,听方成说也同样困难。当听说方成是外地人的时候,神情由恭谦一下子变得傲慢起来了,这让方成很不舒服。因为交流的困难,又因刚刚那神情的陡变,面色的排斥,所以并没说上几句,大家就下楼去了。

  但今天却听说他搬去了上面的教师楼去了。原以为上边没房住了,不想是留给本地人的。

  方成的房间就在操场与食堂之间的斜坡上。这里整一条都是低矮的瓦房。加上方成,这里共住了六位教师,方成的房间在正中最小的一间。经吴常的介绍,才知道一边住的是两位本地教师。一位是老教师高潜,据说高教师执教二十多年了,德高望重。本来教育办有意让他做校长,但他不愿意,只是一直带着初三的语文。本来上边分有一套房的,但他自己要求住下边来的。课余时候,他却乐意与妻子在田间劳动。他待人和蔼可亲,每天有好多的学生来他这里坐着谈心的。他的住房虽说大一点,但也是卧室和客厅共一间的。倘是来多几个人,还是要坐在门口的廊檐下,于是常备了好几张竹椅在门口。住处的左边是搭建的简易厨房。方成记得第一次到食堂去打饭,见到高老师的住处这么多的学生,还误以为他这里就是食堂呢!另一位是数学老师莫老师,他家离这学校不远,在学校就可以看得见的。只因家中贫穷,不太说话。用吴常的话说,别的老师看不起他,似乎也就低人一等了,所以只能沦为和他们相等的待遇了。另一边是三位外地老师,包括教物理的吴常,有教化学的许伟,还有教数学的肖辉。虽说也是老乡,但还不怎么熟。从吴常的话里可知道他并不屑说起,每次言及也是很鄙夷的神情。

  方成的房间自然是他们拣剩的,是最小的一间,估计恰好放得下一桌一床吧。虽说房间并不大,然而方成却自觉还可以。以为房间小显得集中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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