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给作者的稿费,规定是每千字二百元。这在当时北京的媒体中,算中上等。
猴子上任不久实现了另一项“改革”,就是针对坐班制的规定。这也成为后来公司其它部门,以及熊将矛头指向猴子和《A》编辑部的根源之一。
全公司各部门,包括其它几家媒体,都是每周五天上班,甚至要打卡,不能迟到早退。但是,猴子来之后提出,《A》每周一三五坐班,后来又改成二四两天坐班。
有人说,这是因为猴子自己住的远,但坦白而言,这真的不是猴子为个人的考虑,事实是编辑不来的时候,猴子也经常被召来开中层会。而主要是,猴子认为编辑工作是一项创造性的工作,每天一群人坐在办公室里对工作没有任何好处。要让编辑自己自由地安排时间工作,编刊物只看结果。何况写稿编稿在家里安静,效果好。
猴子这决定受到猩猩的全力支持,虽然熊提出过反对,但因为猩猩的支持还是得以实施。猩猩自己不会从这改革中得到任何好处,而只有麻烦。因为猩猩就住在公司所在的院子里,每天都到公司。编辑们不在,有什么事都要找猩猩,无形中猩猩的工作量加大了。但他坚决地认为,编辑没有理由天天坐班。
部门都坐班,看着《A》就难免眼红,同一个公司内部组织与组织间的矛盾便这样形成了。
但是,多年之后,成为一名讲授管理学的大学教师的猴子仍然坚持认为,自己的变革是人性化管理,错的是公司,不是他。
总经理熊和社长狐狸在几天之内便提出,性健康的定位有问题。
他们当时的反对,主要是针对出版管理的考虑。还是猴子提醒过猩猩的,谈性,在中国还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讨论:对一个职场失败者的精神分析(3)
但是,猩猩坚持性健康的定位,对熊和狐狸的反对实现了抵制了蔑视。
就在双方僵持未下的时候,一天,狐狸给猴子打电话,说转天开车带他上班。
狐狸的住处,离猴子很近,也是猴子上班的必经之路。如果搭狐狸的车,猴子不仅不用劳心费力地倒多种车了,而且还可以省下将近一个小时的路上时间。所以猴子接到狐狸的电话约请时便很开心,以为狐狸忽然想起关心下属了呢。猩猩当时经常开车去员工到地铁,甚至到家中,而猩猩自己住在那个大院里。与之相比,狐狸却从来不顺路搭员工回家。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坐在狐狸的车上,猴子才意识到,这是一辆“鸿门车”。
狐狸先以关心地问起猴子的生活为开始,紧接着话题一转,开始谈杂志,谈性健康的定位。狐狸很激动地指责猩猩,说猩猩根本不考虑杂志的前途,现在的性健康定位很快把杂志毁掉,等等。
狐狸指桑骂槐,苦口婆心,软硬兼施。这对猴子这个自由人原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但问题是,这些天的冷静,猴子也发现做性健康刊物有许多不足。首先,它并非绝对的“人无我有”,不是绝对的“唯一”,而这与猴子最初设计这个定位时的理念有差别。其次,这时猴子已经设计出了刊物的栏目,他也感觉这样一本纯性健康刊物,有些不太刺激,不太精彩。
那天到了公司后,猴子看着栏目设计苦思苦想,拿着笔,按着狐狸和熊的标准删掉那些过于“性”的栏目……就在这时,猴子忽然有一个大的发现:当他尝试删除那些“性”字太浓的栏目后,现在的刊物成了一本很好的“性别健康”刊物!
猴子当时正热衷于性别问题研究,已经出版了《性别的革命》和《男人解放》两本性别随笔。猴子发现,如果做成一本性别刊物,不仅可以做的很精彩,而且真的是当时中国唯一的了,绝无仅有的了!
猴子兴奋起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猴子发现自己的许多理想可以在里面实施了。过于重视性生理的刊物,阻碍了猴子的创造性思维,而一本强调性别与文化的刊物,则给编者提供了充分的创造空间。猴子的男人解放思想,女性主义思想,都有机会体现了。而这些都是当时中国大众通俗媒体中极为少见的声音,一本刊物谈这个,更是绝无仅有。
猴子为这个想法所兴奋,立即找猩猩谈。
猩猩仔细听了,权衡一番,被猴子的“独一”、“前卫”理念所打动,立即支持了猴子的设想。在六个月的合作期,猴子听猩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是最出色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大胆干吧!
而且,新设想被狐狸和熊勉强接受。他们对内容难以提出品位上的要求,只要不犯禁,就可以了。
猩猩与熊、狐狸等人的第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而且,猴子认为,最重要的是,刊物的设计更成熟了。
但有意思的是,熊和狐狸等人直到最后,还认为这本刊物是一个主要谈性的刊物,认为换汤没换药,骨子里差不多。
猴子想,也许在他们的知识体系中,性与性别就是一回事。
讨论:猴子的梦:专拍妓女照片的老外(1)
梦境: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文汇报》上海办事处,一幢小洋楼。猴子进楼,上楼。
二楼是一个大礼堂,许多人坐在那里,都穿着电视中二三十年代人的那种服装。猴子知道正在进行新编辑培训。猴子想,开创一份新事业是件多么好的事情呀。
猴子上到三楼,到总编室。猴子与总编见面、握手。总编是个瘦老头儿。这时有个男编辑进来,拿着一张报纸说:“我们要大力报道这件事。”
猴子拿过来一看,说的是一个外国男人声称,要拍下所有上海妓女的裸体照片,出一本书。
猴子说,这件事有什么可以大张旗鼓报道的呢?
那么男编辑说,这件事不炒,还能炒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外国人在污辱我们中国人嘛!
猴子则分析说,不一定,也许人家是做研究。坦白而言,出版这样一本画册具有性学研究意义。
背景与分析:
猴子在梦境中重温刊物新创办时的快乐,包括应聘时受到重视的情景。
场景之所以为二三十年代的报社里,是因为猴子当时正策划在刊物上办一个“情爱老新闻”的栏目。
至于外国人要拍上海妓女的“新闻”,被梦中的男编辑解读为“污辱我们中国人”,而猴子提醒说,也许人家是做正经事呢。这梦中情节显然是对熊等人对“性刊物”定位的指责而生。猴子在梦境中说:我在做正经事,不是做坏事!
猴子按性别这个新思路重新设计栏目。
他当时加入的许多栏目绝对都是中国第一,甚至直到多年后也是唯一。如“艾滋”,是中国第一个大众期刊常设的关爱艾滋病人的栏目,完全以人本为视角出发。猴子在第一期的刊物中便提出艾滋感染者结婚的权力应该受到保护。几年后,猴子参加艾滋病立法模拟听证会的时候,一些学者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再如“男性解放”,也是一个常设的大栏目,思想也是很超前的。五年后,猴子在自己执教的大学里创办了一个男性解放沙大象,成为中国第一个开展了实质性活动的男性解放组织……事实是,整本刊物,所有栏目,都围绕着两性的和谐关系,还有一个特点便是 “另类”,主要关注性的少数人群与弱势人群,而且以理解和关爱的态度对待,如第一期就发了一个对裸恋者正面支持的文章。还有一篇谈一夜性的,也是正面的。这样一本刊物,是极为大胆的,观念是极为前卫和突破的。
猴子在心里还感谢熊和狐狸,如果不是他们对第一个定位的阻碍,猴子不会产生这调整后的定位。而这,使得猴子真正开始办一本出色的刊物,猴子自己至今仍然认为,它可能不是一个成熟的商品,却无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成熟实践,是性别政治大众化的出色努力。更是一本极有价值的文化产品。
猴子后来在创刊号上有很感人的卷首语。几年后,他在大学课堂上以宏亮的声音,满怀激情地给学生们朗颂这段卷首语的时候,每个学生都专注地盯着他,被他朗诵时的激情所吸引。猴子朗诵之后,教室里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猴子在卷首语里这样写到:
我们以新人的姿态承担责任,我们是承上启下的一代,我们在书写着历史。
我们的追求是理想主义者的追求,我们以主人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说:“我要改变它,猴子要完美它!”
我们挑战传统,破除模式,向权威发出质疑的声音!
我们推崇人作为个体的存在,每个人都是惟一的,至高无上的,不可替代的。我们追求两性平权的美妙境界,向往所有人类平等、宽容、博爱,和平共处的伊甸家园。
我们对一切使人更受尊重的理想顶礼膜拜,对所有蔑视人的权利与尊严的行径怒目而斥。
我们关爱弱者。传统传媒在涉及社会的少数人群、边缘人群、弱势人群时,或以猎奇的目光,或以排拒的心态,表述或无知或歧视的声音。
我们以博爱精神,民主意识追求人本理想――每个人都是生而平等的,每个人的生存权利都是至高无上的。
历史的进步是无数小人物具体细微的努力促成的,身为传媒人士,我们知道自己责无旁贷、任重道远。我们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新世纪的开始,我们在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纪。
……
在卷首语的初稿中,猴子甚至将这本刊物自比当年的《新青年》,但后来自己也意识到扯得太高了,就删了。但从这篇首语中可以看到,这刊物已经成为猴子理想的寄托,成了猴子心目中时代的号角了。
猴子鼓励编辑一起设计新的栏目,每个新设计的栏目被采用,奖200元。驴后来设计了“影院找碴”,针对名片中的性别偏见进行批评,就得了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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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猴子的梦:专拍妓女照片的老外(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