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的兴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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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的兴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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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揭示渗透全书论据的主要线索的功能,即:有一种主要由经济和技术进步所引起和驱动的机制,虽然这种发展总是同其他可变因素,例如社会结构、地理和偶然事件发生交互作用;要理解世界政治的进程就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物质和长期起作用的因素,而不是人物的更换或外交和政治的短期变化;实力是一种相对的事物,只有通过各个国家和社会之间的经常比较才能加以描述和衡量。
  当你观看16世纪世界“实力中心”的地图时,欧洲有一个特征会立刻引起注意,这就是政治上的分裂。这并不是像中国在一个帝国崩溃之后和在其后继王朝得以重新收紧中央集权政权的绳索以前的一个短时期内出现的偶发或短命的事态。欧洲在政治上总是四分五裂,尽管罗马帝国做过最大的努力,他们的征服也未能超过莱茵河和多瑙河以北多少;在罗马陷落后的1000年里,主要政治权力单位同基督教信仰和文化的稳步扩张比较起来,都是既小而又局限在个别地方。像西方查理大帝时期或东方基辅罗斯时期那样政权的偶然集中,只是暂时的事情,会因统治者的更换、国内起义或外部入侵而随即结束。
  欧洲政治上的这种多样性主要是它的地理状况造成的。这里没有骑兵帝国可以把它的快速动力强加其上的大平原;这里也没有像恒河、尼罗河、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黄河和长江周围那样广阔而肥沃的流域可以为勤劳而易于征服的农民群众提供粮食。欧洲的地形更为支离破碎,众多的山脉和大森林把分散在各地的人口中心隔离开来;欧洲的气候从北到南和从西到东有很大变化,这导致很多重要后果。首先,它使统一控制变得很困难,甚至强有力的、坚决果断的军阀也难以做到,这就减少了大陆遭受像蒙古游牧部落那样的外部势力蹂躏的可能性。相反,这种多样化的地形促进了分散政权的发展和继续存在,地区王国、边境贵族领地、高地氏族和低地城镇联盟构成了欧洲的政治地图,罗马陷落后任何时期绘制的地图,看起来都像一块用杂色布片补缀起来的被单,这块被单的图案每个世纪都可能不同,但从来没有一种单一的颜色可以用来标明一个统一的帝国。
  欧洲不同的气候条件造成了适于交换的不同产品,最后,随着市场关系的发展,这些产品沿着河流或通过林间小道从一个村落区运送到另一个村落区。这种贸易的最主要特点或许是它主要由大宗货物组成——木材、粮食、酒类、羊毛、鲱鱼等等,它们是为了满足欧洲15世纪日益增长的人口的需要,而不是东方商队贸易运输的奢侈品。这里地理又起了关键的作用,因为这些商品用水上运输要经济得多,而欧洲又有许多可通航的河流。周围环海对至关重要的造船工业是又一种刺激,而到中世纪末期时,繁荣的海上贸易就在波罗的海、北海、地中海和黑海之间进行。虽然这种贸易部分地被战争中断,并受局部地区的灾害,例如歉收和瘟疫的影响,但总的说来它还是在继续发展,促进着欧洲的繁荣,丰富其食物并导致建立新的财富中心,如汉莎诸城镇或意大利城邦。定期的远距离商品交易必然会促进国际范围内的汇票、信贷制度和银行业的发展。商业信贷、还有保险单的存在本身就表明经济形势基本上是可预见的,而这以前世界任何地方的私商几乎都没有享有过这种条件。
  此外,因为许多贸易都是经过北海和比斯开湾波涛汹涌的海面运输来进行,而且也因为远洋渔业已成为营养和财富的一个重要来源,促使造船工业建造坚固(即使速度还慢,且嫌粗糙)的船舶,以便能运载大量货物并能利用风向航行。虽然在一个时期船只加大了帆、桅杆和尾舵,因而变得更加灵巧,但北海的“小船”和后来取代它们的船舶,可能没有像定期往返于东地中海和印度洋沿岸的轻型船那样给人以深刻印象,但在下面我们将看到,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它们将具有特别的优势。
  

西方的兴起(7)
这种分散的、主要是不受压抑的贸易,以及由商人、港口和市场发展形成的政治和社会后果,具有重大意义。首先,是没有办法完全压制这种经济发展。这并不是说市场势力的兴起没有使许多当权人物担心。封建主们怀疑城市是异端的中心和农奴的避难所,经常试图削减其特权。像其他地方一样,商人常遭抢劫,他们的商品被盗,财产被占。罗马教皇对高利贷的看法,对赢利的中间人和放债人的厌恶,在许多方面与孔子学说发生了共鸣。但基本事实是,在欧洲不存在一个可以有效地阻止这种或那种贸易发展的统一政权;没有一个中央政府由于它改变了发展的进程而造成某一特定工业的兴起或衰落,曾经严重阻碍莫卧儿帝国经济的税收官对商人和企业家进行的全面的掠夺也没有发生。举一个特别明显的例子,在基督教改革时代欧洲政治分裂的环境下,要使每个人都承认教皇1494年把海外世界划分为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势力范围,是不可想像的,甚至更难想像禁止海外贸易的命令(如中国明朝和幕府时代的日本所颁布的)会取得什么效果。
  事实是,即使别人在掠夺和驱逐商人的时候,欧洲总有一些王公和地方贵族愿意容忍商人及其行为方式,而且如文献所载,受压迫的犹太商人、破了产的佛兰芒纺织工人和受迫害的胡格诺教徒,迁移时都随身带着他们的专门技艺。一个莱茵兰的男爵因对商旅过度征税而发现,商路改到别的地方,他的收益不翼而飞了。一位赖债的君主,在面临下一次战争威胁并急需资金去装备他的陆军和舰队时,很难再借到一笔贷款。银行家、军火商人和手工工匠都是社会的重要成员,而不是敲边鼓的。大部分欧洲政权逐渐地、不平衡地与市场经济形成了一种共生的关系,为市场经济提供了国内秩序和非独断专行的法律制度(甚至也对外国人提供),并以税收形式得到日益增长的商业利润的一部分。在亚当·斯密创造出准确词句以前很久,西欧某些社会的统治者就已默认,“为了把一个国家从最低级的野蛮状态发展到最大限度的繁盛,除了和平、轻税和宽容公正的政府以外,就不再需要什么了……”有时那些较少洞察力的领导者,如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的君主或法国一个偶尔上台的波旁国王,企图杀掉下金蛋的鹅,但结果便是财富减少,以及随之而来的军事实力的衰退。
  可能导致政权中央集权化的唯一因素,是一个国家的火器技术取得非常重大的突破,以致所有敌人都被压垮或慑服。在15世纪欧洲经济和技术发展速度加快的同时,大陆的人口从黑死病的打击下刚刚恢复过来,意大利文艺复兴正在欣欣向荣,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如前所述,正是在从1450年至1600年这一相当长的时期内,“火药帝国”在其他地方确立起来。俄罗斯、德川时期的日本和莫卧儿的印度提供了很好的例子,它们说明大国领袖一旦掌握了火器和大炮,就能迫使所有的对手臣服,这样的一些领袖的确能使大国改变形象。
  此外,因为新的作战技术较多地发生在中世纪晚期和近代早期的欧洲,而不是在别的地方,一项这样的突破可能帮助某一个国家压倒其竞争对手,这并非难以置信。已有迹象说明军事实力在日益集中。在意大利,使用弩手队(必要时由矛兵保护)结束了骑士以及随其出征的训练不良的封建民兵时代;但同样清楚的是,只有像威尼斯和米兰这样比较富裕的国家才能养得起由有名的雇佣兵队长指挥的新式军队。其次,到大约1500年,法国和英国的国王已经在国内获得大炮垄断权,因而如有必要,能够粉碎特别强大的臣属,即便后者躲到城堡高墙后面也在所难免。但是这种趋势是否最终会导致更大的、横跨欧洲的超国家的垄断呢?这必定是1550年前后许多人提出的一个问题,因为他们当时看到在皇帝查理五世统治下发生了领土和军队的广泛集中。
  对哈布斯堡称霸欧洲这一特别企图及其失败的详细论述将在下一章进行。但这里将它不可能把统一强加给整个欧洲大陆的较一般性原因,做一简单说明。多个经济和军事实力中心的存在再次成为基本原因。没有一个意大利城邦可以在不受他国为维持均势而进行干预的情况下加强自己;没有一个“新君主政体”可以在不刺激竞争对手寻求补偿的情况下扩大自己的领地。到宗教改革顺利地、确实地进行时,在传统的均势竞争之外又增加了宗教对抗,这就使政治集权的前景变得更加渺茫。然而,真正的解释要深一步,毕竟竞争者和交战集团之间存在着恶感这一简单的事实,在日本、印度和其他地方都能见到,但并没有妨碍最终的统一。欧洲的不同之处在于,每一支竞争力量都可以接触新的军事技术,所以没有一个政权具有决定性的优势。例如,瑞士军队和其他雇佣兵都准备为任何能够付款的人效力。没有独一无二的生产弩机的中心或生产炮的中心,不管是早期的铜炮或晚期较便宜的铸铁炮。这些武器可以在接近森林地带矿床的地方,如中欧、马拉加、米兰、列日,后来在瑞典生产。同样,造船技术在从波罗的海到黑海各个港口的传播,使一个国家极难垄断海上实力,这必然有助于防止征服和消灭坐落在海那边的武器生产竞争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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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的兴起(8)
那么,如果说欧洲分散的国家体系是集权化的巨大障碍,那就不是同义语的重复了。因为存在着许多竞争的政治实体,它们大多具有或能够购买维护自己独立的军事手段,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在称霸大陆方面取得突破。虽然欧洲国家间这种相互竞争的作用,似乎可以说明缺乏统一的“火药帝国”的原因,但乍看起来不能说明欧洲稳步兴起而占全球领先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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