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富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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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富年代-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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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贝铃此时进军小灵通市场,已经失去了先机,处处受制于人,很难捡到什么便宜。
  何家全苦思不得良策。
  

肮脏的手(1)
“你就是何家全”
  “这你们早知道。”
  “知道了也要问,别以为你是老板,就抗拒审讯。”
  “你知道你有罪吗?”
  “你们说有罪就有罪。做生意的人都有罪。”
  何家全低下头,他想起了自己温馨的家:
  梅舒在卧室床头摆着一本英文原版《圣经》,何家全曾信手翻过,对上面的一则故事记忆犹新:
  一群人要处死一个妓女,妓女逃到了耶和华那里。
  众人对耶和华说:
  “这个女人是在行淫时被抓住的。根据律法,这样的女人应该用石块砸死。你说该怎么办?”
  耶和华沉吟了片刻,说:
  “你们中间谁自认为没有罪的,请走上前来,用石块砸死她吧。”
  结果,那些人都把手中的石块放到了地上,从年老的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走开了。
  “别狡辩,你具体犯了什么罪?”一声呵斥把何家全拉回到现实中来。
  “我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
  “不要避重就轻。”
  “向国家工作人员送过红包,算行贿吗?”
  “还有呢?”
  “公司使用过走私的电子器件。”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官并没有记录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何家全:
  “你再仔细想想。”
  “我想不起来了。”
  提审何家全的两位警官一老一少,分别来自省公安厅和鹿港市公安局。
  年长者烟瘾极大,他踱出审讯室到走廊里去吸烟时,年轻警官抬起头来,用笔敲了一下桌子轻声说:
  “何家全,抓你是因为税的问题。希望你不要东拉西扯,更不要牵涉其他人,否则没有人愿意帮你。”
  何家全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很久才合上。
  这是入狱以来他第一次得知有朋友在想方设法搭救自己。
  “怪不得说,对你们这些商人,见一个抓一个有冤枉的,隔一个抓一个有漏网的。”
  年轻的警官提高了嗓门。
  何家全记得这原来是一句新民谚,是形容贪官污吏如过江之鲫,抓也抓不过来,怎么变成说经商的是洪洞县里没好人呢?
  何家全本想争辩,一看腕上的手铐,便缄口不语了。
  自己是犯人,这本不是平等的讨论。
  官字下面两个口,正说反说都是它。
  年老的警官已经抽完烟,又回到了审讯室。
  审讯重新开始的时候,何家全多了一份冷静。
  “何家全,你的贝铃公司有没有照章纳税?”
  “贝铃是鹿港市的纳税大户,据我所知,贝铃集团在鹿港同类企业中纳税是最多的。”
  年老的警官把厚厚一沓发票复印件甩到了何家全面前。
  那是三年前,贝铃在和天讯为争夺学生电脑的市场,由孙洋牵线找人代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时间一长,何家全早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何家全以为贝铃当初是迫于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早就洗手不干了,开始老老实实做生意,照章纳税。时间一长,不会再有人追究。不曾想,雪里埋孩终要见天日,罪过是迟早要在阳光下展览的。
  何家全本想抵赖两句,但看到每一张发票的背面都有自己的亲笔签名,便一下子蔫了下来。
  “我对鹿港市的经济发展是有贡献的。”
  “贡献归贡献,过不会掩功,功也不能抵过。”
  “但你们总不该把我和强盗、窃贼和杀人犯关在一起。”
  “小偷不过是偷别人的钱包。你虚开增值税发票抵扣并没有缴交的税款,就等于侵吞了国库中的税金,是偷国家的钱,罪孽更深。坦白交待吧,这些增值税发票是从哪里来的?”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何家全想起同监舍的牢头的戏谑之语。
  那家伙是个惯偷,他自诩自己是为社会创造百亿财富之人:由于治安不靖,家家都要装防盗网、防盗门,小区还要聘保安;如果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国家安防行业就会破产,大批人失业。
  虾有虾理,蟹有蟹理。
  强盗也有强盗的逻辑。
  何家全心中的支柱摇摇欲坠了。
  何家全不想牵涉太多人,把别人卷进来也于事无补,他决定一人做事一人当:
  “贝铃公司成立之初。为了降低学生电脑的成本,打败竞争对手,占领市场,我开始找人代开增值税发票。”
  “具体是找谁开的?”
  “关门卖疥药,痒者自来。做这种生意,每次送发票的都是他们找我,收了手续费就走。我拿到发票就交给财务。别的事都不知道。”
  线索到此戛然而止。
  “文革”中,每次追查谣言,查来查去,总是查到最先的传谣者是上公共厕所时听隔壁厕所解手的人说的。
  两位警官无心恋战,不愿刨根问底。录好口供,便让何家全签名打指模。
  提审完毕回到监牢,何家全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蹲在墙角一言不发。提审前,何家全还认为自己是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对国家有贡献的企业家;提审后,何家全开始意识到自己罪责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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肮脏的手(2)
人在狱中,会有一个幻想不断破灭的过程。
  每名囚犯在外边的时候各有各的红火热闹,一被投入大牢,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们会把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在脑子里过个遍,哪个有权,哪个有势,他们绞尽脑汁与外界取得联系,发出“救救我”的信息。然后是日复一日的等待,一个幻想破灭了,他们会等待下一个日子会出现奇迹。
  狱中方知朋友少。
  当一个人进了监狱,他的社会关系会经受最彻底的考验,亲疏远近立见分晓。
  何家全从提审中感觉到,外边的朋友在为自己上下活动,稍稍感到一丝宽慰。
  何家全渴望铁窗外的自由。
  以前,他永不餍足地追求财富,积攒财富。如今他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只为换回一个自由身;可是他人在狱中,财产已被查封,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哪来交换的筹码?
  他想起自己的妻子梅舒,他向之许诺的幸福生活而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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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劫不复(1)
可梅舒还是失去了何家全。
  铁窗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
  任何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倍觉珍贵。
  幽怨虽有,但梅舒毕竟是爱何家全的。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梅舒此时细细品味出夫妻恩爱的情缘。何家全永不满足的对事业的追求,现在反而成了他独有的魅力。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应该坐牢,何家全却不应该受牢狱之苦。”
  梅舒打心底里这么想,亲情常常化解很多大是大非。
  男人生来似乎就是要建功立业的,自古如此。他们过不惯夙兴夜寐、砍柴挑水的平淡生活,非要去取得功名,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古代独守闺房的女子看到春色上柳梢,便悔教夫婿觅封侯。而梅舒却是无处可悔,她不是个张扬的女人,对生活也没有很高的要求,不会对何家全苦苦相逼。
  但男人自有男人行事的法则,一入商海,便身不由己,不用扬鞭自奋蹄,永无停歇和满足。
  何家全的被捕,使梅舒一下子被抛入孤立无援的境界。一个外乡女子,在鹿港无亲无故,想搭救何家全也不知该如何入手。
  人在无助的时候,会求助神秘的力量。梅舒小时候常跟外婆去教堂,那高高的尖顶,空旷的礼拜堂,让她觉得苍天之上仿佛真的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孩儿,不要东张西望。有什么话就默默地告诉上帝吧。”
  “我心里的话,上帝也会知道吗?”
  “知道,上帝是无处不在的。”
  “那么,上帝会帮助我吗?”
  “当然,上帝是无所不能的。”
  “可我每次许了愿,为什么得不到回音呢?”
  “这个世界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上帝太忙了。也许他在帮助比我们更需要帮助的人。”
  长大了的梅舒才感到外婆的豁达,是啊,祈祷的目的并不是求得帮助,而是乞求一份心灵的安慰。
  夜阑人静,梅舒会在彩纸上写上何家全的名字,折成美丽的心形花瓣,然后塞进床头柜上的储蓄罐里。那是何家全送给她的,外形是一个张着嘴笑哈哈的胖娃娃。何家全每在狱中过一天,罐中便会多一个心形花瓣,梅舒一边折一边祈祷,希望何家全能够早日平安归来。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遭此大难,何家全平日里的酒肉朋友一下子少了许多,家里的电话也安静了。只有孙洋一如既往,每天都向梅舒通报有关何家全最新的消息,成了梅舒和外界联络的特殊通道。
  孙洋告诉梅舒,何家全犯的案子是由省公安厅挂牌督办的。贝铃电子工业公司涉嫌委托他人代开增值税发票,偷漏国家税款,数额巨大。何家全是贝铃的法人代表,难逃其咎。
  有两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孙洋没有向梅舒提及:一是找人代开增值税发票抵扣税款曾经是他孙洋出的主意;二是有人向省公安厅和省国税局同时举报了何家全和他的贝铃公司,此次是由公安部门和税务部门同时联合办案。
  每天,梅舒都随着孙洋传来的口信或喜或忧。
  为解救何家全,朋友们想了很多办法。
  首先想到的是走上层路线。
  官大一级压死人。既然何家全的案子是上面压下来的,如果能搬动一两个大人物出面,替何家全说情,事情就好办多了。何家全是在北京有很多关系,但都是他单线联系的,交情有多深,谁也不知道。误打误撞,火上浇油也说不准。自古官场无情,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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