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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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吟-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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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只独眼兽,尽管昏暗但是聚光(1)
我要把你送进监狱,要你倾家荡产,要你家破人亡,要你永远在社会上消失。要你…要你…要你…。哈哈哈哈……

  这哈哈哈哈的尖啸,如同刚才在夜空中滚过的炸雷,从远至近,从弱到强,在空中狂爆后,又隆然而去。

  雷霆已远,我的耳际仍然回响着震撼人心的轰隆,正如陈林哈哈哈哈的笑声,一直反复在我耳边震荡。

  我的面前,果然是一座监狱,一座黑糊糊混噩噩藏污纳垢的监狱,夜色中如同一只庞大的怪兽。我离它很近很近,似乎听见它低沉而又沙哑的喘息,这样的喘息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就象一泡浓痰堵住喉管。我很快就会投入它血盆大口,顺着肮脏粘糊腥臭闷热的食道滑进去,当我堕入它的胃肠时,便完全应验了陈林的预言。

  其实这不叫预言,预言是事情尚未发生或将要发生前的预测,对于陈林来说不能叫预言或者预测,他用不着猜测估算事情的结果,他只须说出结果,任何事情都会朝他所说的结果发展。

  他说要省委书记十分钟赶到他面前果然如时赶到。

  他说要把我送进监狱我果然就站在监狱的大门前。

  此时万籁无声,四周一片漆黑,除了监狱大门前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以外,不见其它光亮。

  这是97年仲夏的深夜,刚才还是星光灿烂的夜空,霎时鸟云密集,狂风怒号,霹雳惊炸,电光频闪,暴雨倾盆泼下。风雨雷电恣意肆虐,淫威倾尽后嘎然而止,风停了,雨住了,雷电全没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一会的时间,闷热一扫而光,空气显得清新湿润。一阵微风拂过,还觉飕飕凉。

  我的眼睛适应了突来其来的黑暗,眼前的景物凸现出它的轮廓,逐渐清晰。

  我的面前横亘着高大的围墙,如同一只巨大的野兽。它离我很近,以至于要抬起头仰起面才能看到围墙的顶端。这样庞大的物体,刚才我竟然视而不见,忽略了它的存在。

  狂风虽已停息,门前的吊灯尚未安宁,还在惊魂未定的摇晃。随着灯光的变幻,影子也随之浮动。树影、车影、人影,被拉得长长的,象黑色妖魔漫舞。

  这座看守所座落在贵阳市区内的百花山上,叫百花山看守所。

  它竟然被我漠视,我走到它的面前竟然不知道它的存在。当我看清它时,离我只有咫尺之遥。它象一个庞然大物,卧伏在黑暗中,铁红色的大门,如同它的血口,森严壁垒的围墙是它的身躯,黄色的灯泡是它的眼睛。它是一只独眼兽,尽管昏暗但是聚光。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进监狱,甚至在十分钟以前我还在认为这是一桩极为平常的经济纠纷,是一桩已经解决了的经济纠纷,是我吃了大亏的经济纠纷。无论是我与陈林,还是和我与区检察院,都已经协商好。直到最后,检察官杨宁无奈对我说,没有办法,这是上面的指示,你只有先进去,过两天再出来。你也看到,我们虽然为你办了取保的,我们说了不算。

  听到这些话,我知道,我要入狱了。

  再过几分钟,我就要从这里进去,就要与那些形形色色的罪犯为伍,和那些杀人、放火、抢劫、*的人为伍。整日整夜泡在一起,同吃一桶饭,同睡一个铺。我不知道要在看守所呆多长时间,也许一天两天,也许十年八年。我想是一两天,至多十天八天,时间不会太长。

  进去已成定局,现在离进监狱不能说是一步之遥,而是看得见,摸得着,只差抬腿了。

  进监狱也不是抬腿就能进,还得办手续,还得等待。我已在检察官杨宁递给我的拘留证上签了字,还得等杨宁办完手续后送我进去。

  我琢磨着拘留证上对我认定的罪名:侵占罪,顾名思义就是侵吞占据。这个罪名很新鲜,还不怎样听说。我弄不明白,究竟是我侵占了陈林,还是陈林侵占了我。早在几年前,人人都预言陈林要进监狱,我也有这种同感,现在,他不但没有进监狱,我呢,反而来到了监狱大门前。

  杨宁进去很长时间了,监狱外只有我和另一个检察官。

  我们在警车里等待,两人都不出声,也无话可说,这期间漫长寂寥。我坐不耐烦了,从车上下来。地面凹洼处积着雨水,斑驳陆离,清风徐来,脸颊顿感凉爽,这是现实,不是梦幻。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它是一只独眼兽,尽管昏暗但是聚光(2)
车上的检察官对我的行动没有阻止。他没有给我带上手铐,也没有不让我下车活动,他完全放心我,知道我不会脱逃,他很清楚我的案情,不过是一场司空见惯的经济纠纷。现在不是检察院找我的麻烦,我还要向检察院讨个说法,凭什么要把我送到看守所。

  是的,我绝对不会跑,我为什么要跑呢,我要把问题搞清楚,我还要追回属于我的那部分。如果我跑了,我再是有理都会变得无理,还会造成更大的经济损失,甚至遭到公安部门的追捕。如果真是要跑的话,我不会事到现在,时至今日才跑,早在一个月前,我就逃之夭夭。

  面对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或许无知才会无畏。面对从未踏入过的监狱,我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一点惊乱都没有。如果用从容不迫,神闲气定来形容的话,或许有些夸张,我真是用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这一切,并准备承受这一切。

  当苦难降临时,慌张无用,胆怯也无济于事,逃避更不现实,唯一剩下的只能是直面。既然都得面对,为什么用懦弱而不是坚强,用恐慌而不是镇定,用眼泪而不是蔑笑呢,结果都是一样。倘若人生是一次旅行,途中要停靠很多站,对于我来说,这一站的站名叫苦难。既然车已靠站,不妨下来走走看看,领略一下苦难将给我带来什么。如果人生中所有站名都是美好幸福欢畅快乐而没有苦难,这是经历的缺憾,这才叫苦难。

  我在自我抚慰自我调整时,杨宁来到我跟前。

  他漫不经心对我说,手续已办好,现在还需再等一会,我已通知你弟弟送被子来。

  我默默无语。我此时已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为了感谢他陪了我一个下午和晚上,在语言和肉体上对我没有任何杀伤,我从鼻腔中哼出一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杨宁已经感觉到如果他不首先开口说话,我是不会说话的。他不知从哪里冒出这么一句:你坐过牢没有?

  我真是不想理睬不想回答,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心思回答这种无关紧要的问话,坐过又怎么样,没有坐过又怎么样,坐过了还得坐,没有坐过更应该坐是不是。想到我的生死大权还掌握在他手里,我不能对他有什么态度,以免引起他的反感,对我的案子不利。

  我淡淡地,同时也是冷漠地作了应答。我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从来不会想去犯事,不要说坐牢,就是牢门朝哪方开的,我都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杨宁想到一个话题,一个他能讨好而我也关心的话题。

  他主动同时也是善意地与我交谈:

  你没有多大事,进去几天就出来了,真的。也许我不该这样对你说,作为办案人员很忌讳给当事人说这些,更不能承诺或保证什么。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对任何当事人这样说过。你是个例外。从今天对你的笔录可以这样分析,也完全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事情就象你所说的那样。不就是为了点钱嘛,钱算什么,有时候没它不行,有时候有它还是不行,这个时候要把钱看淡点,只要商量好怎样还他就行了。我们也是办公事,送你来这里纯属无奈。今天你也看见了,我都为你办好了取保候审,还交了取保费,但是上面又突然改变,没有办法。陈林那里,我们再给他好好说说。

  另一个检察官也过来安慰我,叫我不要急,慢慢来,或许通过法律程序对我会有好处,并声称绝对会秉公执法,不会乱来的。望着他诚恳善意的面孔,我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是的,从与他们的相处看来,他们对我还算客气,甚至还有为我好的意思。我知道,要把事情搞清,不仅要有事实与证据,还要有公正的执法人员,再是有不满,都不能形之于色,表之于言,更不能动之于行,与他们对抗的结果,绝对是对当事人不利。况且,从目前看来,他们还没有要整我的意思。只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反贪局局长张彦先,与陈林的关系非常密切,不同一般。他今天下午给陈林打电话时,根本用不着翻看电话记录,拨完了陈林家后又拨陈林的手机,如果有问题,可能会出现在张彦先的身上。我不求任何结果,只求执法人员秉公执法,不偏不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它是一只独眼兽,尽管昏暗但是聚光(3)
我知道,我现在正处于极为不利的位置,贵州省委书记刘方仁是陈林的表妹夫。陈林在贵阳市具有呼风唤雨的能力,尽管他是一个小混混,省市四大班子的官员,公检法的各级领导,都要敬畏他三分。况且,我现在又被打入监狱。

  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司法的公正,尽管这样的奢望未免过高。

  杨宁见我若有所思,知道他的几句问话产生了效益,接下来便问我身上还带有什么,有些物品是不能带进监狱的。

  我掏出了所有:传呼机、手机、钱包、明片盒、钢笔、还有餐巾纸,一一交到他的手上。

  看见有手机,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可以看出,他有点兴奋,这样的兴奋难以掩饰。

  应该说,杨宁是一个洁身自好的检察官,别的检察官大都抽十多元一包的香烟,他呢,还在偷偷地吸着二元钱一包的烟厂职工自吸烟。别人玩手机不知玩了多少年,手机不知换了多少次,他呢,别说买手机,至今还没有好好摸过手机呢。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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