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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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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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方式也是憎恶的,但其中有些说法,如说刘办文彩中学的动机是为了挑选女学生进行侮辱,未免有些玄乎。追求享乐是人的本性,不仅地主阶级如此,我联想到苏联赫鲁晓夫的别墅里可以召开四百人参加的中央全会,可见其规模肯定比刘文彩庄园大得多,设备也讲究得多,即使李井泉经常主持会议的成都金牛宾馆,肯定也比刘文彩庄园堂皇富丽百倍!

  在总结大会上,四川省劳改局局长宋梦斗提到三个姓王的。一个是某农场的王树庆,他带着中国会不会变修的活思想而来,通过参观,认识到中国不可能变修,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都是毛泽东思想挂帅的结果,全国人民掀起学习毛著的新高潮,为反修防修提供了保证。第二个是我,原来有系统的修正主义思想,被加刑6年后,思想有所触动和转变,是个良好的开端,但解决得不彻底,回去后应继续努力,如有新的收获可以写信给我。第三个是辽宁省一个劳改过的人,新生后,被安排为省政协委员,回到了人民行列。这说明你们的前途极其光明,任何悲观情绪都没有根据。

  宋梦斗特别将中国和苏联进行了对比。他说,苏联的问题是领导层出了个赫鲁晓夫,他是苏联新资产阶级特权阶层的代表,改变了党的路线,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如磐石,从上而下反修防修,这是中国江山红万代的保证。宋梦斗万万想不到,这只是大风暴前一个短暂的宁静时期。史无前例的*很快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他所敬仰的刘少奇变成了中国的赫鲁晓夫,他也成了走资派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被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他在这次参观活动中的历次讲话也都成了“贩卖修正主义私货的大毒草”。但几十年后,我对宋梦斗的神态、言谈和气质,仍留下深刻的记忆。

  回到苗溪茶场后,我到各队传达了这次参观的收获和体会。虽然是“遵命文字”(事前写好讲稿并经审查认可),还是隐约透露了个人的思想,涉及底层人的复杂心态,产生了一定影响。我的处境也有所好转。但“*”风暴迅速席卷中国大地,一切都弄乱了。
  作者题外话: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10)第六章 重判复取重(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12)第八章 豆豆溪不相信眼泪(上)
走出豆豆溪(王地山 著)(连载12)

  第八章 豆豆溪不相信眼泪(上)

  64惨绝人寰的悲剧

  这天清早,胡总管打开监门,喊我到院坝里捡谷草,谷草大概是大监的反省者们遗留下来的,被风吹得满坝都是草屑。

  太阳很好。这是晒太阳的好时光,我慢慢地收捡着,如果捡得太快,一会儿回小监,就享受不到阳光的恩泽了。我终于把活路做完,又喊我洗衣服,我慢慢地搓洗,晾晒,估计今天平安无事。

  殊不知下午5时许,我正在监舍阅读英文版的毛著,院坝里突然出现一些人急促的脚步声,胡总管立刻关闭所有小监的木窗,接着是哐啷哐啷的开锁声和阵阵手铐脚镣的撞击声,大概正在开始一场什么行动。

  小监的门不像平时那样按次序打开。打开我的房门时,出现管教科女科长李世莲的面影,她是董书记的妻子,留着短发,一脸的严肃,却不算凶恶。她命令我:“把你所有的东西立刻收捡好,跟我们走!”

  我注意到门口有两位穿便衣的彪形大汉,似从未见过。

  “我洗的衣服还晒在外头呢!”

  “马上取回来,湿的也带走!”

  胡总管不准我出门,说:“我帮你收回来,你只管捆行李。”

  两个大汉恶狠狠地盯着我,如临大敌。李科长示意我取掉眼镜,把镜盒放在口袋里,给我戴上手铐,并用唯一的一条旧床单蒙住我的双眼。这时我的形象如同*国家的蒙面妇女或《漫画》中的美国三K党人。那两名大汉一边一个,紧紧把我夹在中间,架着我的双臂,以近似跑步的速度走出大门,爬上一个坡地。我气喘吁吁,脚下跌跌绊绊,鼻孔和口都被裹在被单里,呼吸困难;裤带是自制的细布条,未能拴紧,裤腰不断往下滑,不知他们要把我拖到何处。顿时想起苏联影片《丹娘》中的一个镜头,大概只有死刑犯被押上断头台时,才有这样极为惊险恐怖的一幕……

  我的生命已到最后关头了吗?事情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面对从后面射来的子弹,喊几句什么口号吧?可以喊“为正义而牺牲,死而无悔,*列宁主义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要不要喊“传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似乎可以喊,一个高喊毛主席万岁的革命者,竟被以革命的名义处以死刑,这不更加荒谬和令人心灵震撼吗?但我脑筋迅速急转弯,他们一直不曾审讯我,既未作出任何新的判决,也不曾让我在死刑通知书上签字,何况我压根儿没有罪恶,也不曾招供什么罪行,莫非准备对我实行中美合作所式的秘密枪杀吗?

  “不许开腔,住嘴!”两个彪形大汉厉声喝斥,仍是一边一个,把我夹在中间。我感觉自己上了一辆中型吉普。接着,又听到坡下的开门声,手铐脚镣的碰撞声,被绑架者的怒吼和抗议声,大概又有一名“庄主”被推到车上。

  “开车!”有人命令。车子在公路上缓慢地颠簸着,急转弯,转入稍平缓些的公路,经过一个人声鼎沸的场所,听到高音喇叭的音乐声和广播声,大概是某个中队正在集合开饭。我逐渐意识到并非通往秘密刑场,而是预想中的转移。场部干部一直认为他们的保密措施天衣无缝,小监里的囚徒互不相识,生怕我们认出对方是谁,才采取如此出格的蒙面手段。

  车子行驶约20分钟便停了下来,彪形大汉厉声喊“下车”,又是一边一个,把我紧紧挟持着,下了一个缓坡,又下台阶,“快,快,还有一个台阶!”我的鞋子似乎跑掉了一只。忽然听到门响,一只有力的大手把我一掌推进去。我的双手戴着手铐,头部蒙着床单,一下跌倒在地面。哐啷一声,门被锁上了。

  我喘息未定,接着是一阵哗哗的镣铐声,李盛照高声痛斥:“法西斯!法西斯!我的脚杆卡断了呀,我的骨头要碎了呀,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呀!”短暂的平静之后,又是一阵汽车马达声,一阵嘶心裂肺的号啕。

  我失神地呆坐在黑暗中,这究竟是何处?我们将被转移到哪里?

  “吴智广报告,解溲!”

  “去!”武装管理员的声音。

  吴智广。不是那熟悉的吴老头么?豆豆溪!原来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两年前住过的十三队。“十三”,这是个不祥的数字。

  我扭动着,终于把头上的床单挣脱。四周混沌一片,没有灯,这个房间比山谷庄更为逼仄,墙壁上散发着湿漉漉的气息,砖墙刚刚砌好,沙灰涂抹不久,这是为安顿我们这些人而准备的临时住所。

  晚上点名的时间到了。在一个个值星员报告人数以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口音训话,是管教干事左治国。他话锋一转:“今天下午,有不少人朝小监方向东张西望,看什么稀奇?那是些什么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那是些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的人,不可救药的反改造分子,却有人对他们那么关心,那么感兴趣,恰恰暴露了自己的反动立场。”

  点名后,又是~阵喧哗。有人报告到医务室看病,经过我的窗口,悄悄说:“你好!”在离开医务室回去时,还有人轻轻推了推监门,或朝门轻轻踢一脚,似乎是……foe特殊的问候。我不知道推门的是谁,却弄清了我就住在医务室的隔壁,属新的小监1号。

  第二天清晨,炊事员张树成到小监送饭,开2号小监,却无人理会。

  “拿饭碗捡红苕,快点!”张继续呐喊。

  “还没有起床吗?你倒是好福气,再不答应,我就走哕!”

  “开饭哕.开饭哕!莫非你要绝食当神仙吗?”

  他大约喊了五分钟,毫无反映,只有到队部去报告。

  队部来了好几个干部,关闭小监所有的小窗,才把2号小监打开,一阵惊呼与忙乱,大概又来了几个人,包括卫生员和木工。我意识到是隔壁不知名的难友自杀了。肯定会惊动管教科的人,他们要验尸、照像,记录在案,上午11时许,事情才告一段落。

  不知这位芳邻是谁,是从山谷庄一起迁来的,还是从其它队转来的?他用什么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上吊?割破血管?是什么原因?由于是在大监出工时发生的,除了卫生员,大监里的人都不知道事件的缘由。

  第二天,余干事递给我一件旧的劳改棉上装,沾满D.D.T的气味,我意识到这是那位不相识的非正常死者贴身的棉衣。已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它将伴我度过几个漫长的冬季。

  大墙中死人是平常事,人们已司空见惯。

  小监进行调整,把我转移到位于围墙背后的另一个小监,面对着高高的围墙,又把铁栅栏窗户用砖头砌满,只留下一匹砖的通气孔,日光和空气越来越稀缺了。

  我的右邻是一位小青年,声音洪亮,有神经质,每隔一段时间,便以高分贝发表告全世界父老兄弟姐妹书:

  全世界的父老乡亲们、叔叔娘娘们、兄弟姐妹们:我要向你们控诉,抗议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我是个纯洁的青少年,十四岁被收容,十七岁被劳教,受尽冷眼、申斥、辱骂和殴打,过着非人的生活,我从来没有吃饱过。从没有和任何一位女性谈情说爱.更没有过肌肤的接触,从没有偷过、抢过,更没有杀过人放过火,找不到事干,活不下去,只有到处流浪,我比三毛更三毛,比汤姆更汤姆,我悲惨呀!

  他的控诉,开始时声音洪亮,逐渐变成哭腔和悲惨的号啕。

  我是被关在坟墓里的人,我的生命被窒息了,我的青春被扼杀了,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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