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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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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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的栾建民,卞绍宗怎么看都觉得像个活脱脱的俘虏。不过对栾建民刚才的话,卞绍宗倒可以判断是肺腑之言。好的归宿,当然是人之追求,至于自己的将来,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能奈何得了什么呢?想到这里,卞绍宗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语气竟然也有些艰涩,说:〃栾书记,我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怎样的路,今后,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你能干到这一步,也挺不易的。〃   

  栾建民说:〃谢谢理解!说真的,干到乡领导这一步,我也不是凭关系跑后门争来的。我从一个放羊娃干到这一步,仕途上已经满足了,自己没啥本事,爱穷折腾,一直想把九十里铺发展起来,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组织上对我是肯定的,但是在老百姓那里,落了一身骚。〃   

  这些话看似颓废消极,却隐隐流露着一种人生的态度和境界,卞绍宗不由地把栾建民的话和墙面镜框里证书上栾建民的简介联系起来,又想到了庞社教对他总结似的的评价,不由心里感慨,人啊!特别是乡上的领导干部,来自各方面的评价如果能一致起来,那简直是万难的事情。譬如栾建民,说他是完人显然不对,说他千疮百孔显然也是站不住脚的,正如庞社教说的,也只有栾建民,才能压住九十里铺的盘子。如果不能用好坏的标准判断一个人、一个领导,那还有什么更好的标准呢?   

  卞绍宗有意把口气变得客气一些,就说:〃栾书记,实事求是地讲,在你这里,我也得到了锻炼,如果没有在你这里文字材料的实践,县里也不会这么关注我,而且破例借调我。〃   

  栾建民说:〃这倒也是。〃栾建民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卞老师,说真的,九十里铺的干部群众,背地里叫我栾瘸子的,我想大有人在,你想想,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催粮要款,刮宫引产,群众能喜欢我吗?但是当着我的面敢叫我栾瘸子的,到现在为止,也就一个人。〃   

  〃一个人?谁啊?〃   

  〃就是你啊卞老师。你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瘸的吗?〃   

  卞绍宗疑惑了,看着栾建民的一张胖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十年前在村里当支书那阵,有次步行去公社开会,路上有人开山炸石,山下正好有一个挖野菜的小女娃,眼看一块石头要砸到她,我迎着石头扑过去,小女娃得救了,我的腿却当场砸瘸了,我挣扎着去了公社。这件事情,我给谁都没有提起过,都以为是年轻时干活闪了腿呢。这几年乡上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有人就借题发挥,说是早些年爬人家媳妇炕时被人家男人打的。〃栾建民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叫我栾瘸子,我是不会告诉你我这个秘密的,也希望你继续为我保密。我不想把自己涂抹成英雄,何况我本身就不是,当英雄,多累啊!我喜欢和甄芹芹在一起,我需要她,她需要我,我不怕人家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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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第十二章:初战告捷(2)         

  卞绍宗说:〃照你这么一说,你的事迹都让我感到汗颜了。〃   

  栾建民说:〃你这是取笑我,你一个城里娃能到农村来教学,这本身就是活雷锋,而我们这些人并没有为你的行为感动,可见我们的良心已经坏得不轻了。〃说到这里,又换了个话题,〃卞老师,我厚着脸皮问你一下,那个东西,还在你那里吗?〃   

  卞绍宗略微一怔,说:〃什么东西?〃   

  栾建民的脸又有些发红,说:〃就是安全套啊。〃   

  卞绍宗一时反而有些发窘。那个安全套,卞绍宗借调到政府办的第一天起,就扔掉了,既然已经借调到了政府办,安全套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当时扔得坚决而断然。他甚至不想再回味这件事情,事情源于一个安全套,感觉总是有些龌龊,心理上总有一种别扭和下作的意思。能忘掉就忘掉吧,再摆到桌面上来,那可真有些煞风景。   

  卞绍宗只好说:〃哦,那个东西啊,其实我根本没当回事情,搁哪里了我都忘记了。〃   

  卞绍宗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给对方传递这么几个信息,一来自己堂堂人民教师,对如此不齿的东西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二来表明这个东西仍然存在着,尽管早已忽略,但是一旦拣拾起来,仍然是他卞绍宗手里的一张牌。他现在越发觉得,真正看清一个人,实在太不容易,既不能轻信也不能不信。   

  栾建民就说:〃你回去找找看,找着了,扔了吧。那事情,很不好意思的。〃   

  卞绍宗说:〃我既然早就忘记搁哪里了,其实和扔了没什么两样。〃卞绍宗换了个口气,从关心角度给栾建民出了个注意,〃栾书记,其实,九十里铺的小学生拿那玩意儿当气球吹,那可真不是好事啊!传到社会上,影响很不好。〃   

  栾建民苦笑一声,说:〃这个,我还真的不服,如果所有学生娃吹的安全套都是我栾建民用过的,我甘愿在乡政府大门口发布一个公告,负责任地全部回收。〃   

  卞绍宗被逗乐了。   

  栾建民的眼眶竟然有些发潮,明显有泪液在里面打着旋儿,哽咽着说:〃你要走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么多年,为了九十里铺乡的工作,我一年四季很少顾家,经常和老婆吵架,我那老婆……她……她她她早就跟我村里的一个包工头一起混了好几年了。我和她离婚已经八年了。〃   

  卞绍宗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栾建民会有这么隐秘的家事。他只是听说,栾建民的老家是尖山乡流沟村的,离九十里铺一百多里,栾建民的老婆年轻时长得好看,自从和栾建民结了婚,就一直守着几亩田侍弄日子。栾建民太忙,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回去,就得在炕上好好把老婆弄美了。后来改革开放了,老婆终于不愿守老家那一摊子了,就跟着一个肥得流油的包工头厮混。卞绍宗纳闷的是,栾建民为什么要把这难言之隐告诉他呢?无论时间、地点、火候,都不宜听什么家事的。   

  卞绍宗就说:〃你把心放宽些,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完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一些说教的味道,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比自己城府要深得多的地方官员,这种口吻,显然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错了。但是,他还能说什么呢?   

  栾建民却附和着说:〃是的,你说得很对!〃抬起头,已经是泪眼婆娑,目光注视着空洞的窗外,窗外除了蓝天和白云,什么都没有。   

  〃那,您的孩子呢?〃   

  〃只有一个女儿,后来还想再生一个儿子的,正好赶上第一拨计划生育,我作为党员,就得响应号召,以给老婆检查身体为由,把老婆连骗带哄地弄到乡卫生院结扎了,成为当时全公社第一例接受绝育手术的妇女。公社表彰了我,但是全村人差点把我骂死了,为这事儿,老婆一直记恨我。她后来和包工头滚一个炕,我也认了。〃   

  〃那,您女儿还好吧。〃   

  〃好啥好啊!我顾了工作,根本顾不上催她的学习,她连个中专都没有考上,前年刚和村里的一个男娃结的婚。〃   

  听到这里,卞绍宗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只是生硬地说:〃一切,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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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十三章:烟雾缭绕(1)         

  栾建民像是自己给自己说:〃我和甄芹芹,是好,好了好几年了,我……我我我……我爱这个妹子啊!兄弟。她是个好女人,我知道她和乡属单位的好几个男人睡过,但是她得在这九十里铺安身立命啊!将来我和她结了婚,成了两口子,看哪个狗日的还敢来!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还没有结婚呢,说了你也不懂。〃   

  卞绍宗只觉得脑袋轰然一声。像是一座活火山,在积累了一定的能量之后,突然爆炸,喷射出来的岩浆滚烫、灼热,直冲九霄,铺天盖地。卞绍宗觉得浑身发热,颤抖不止,疑似发高烧。   

  第十三章:烟雾缭绕   

  接卞绍宗进城的小车比较豪华,是什么牌子卞绍宗忘记了,他还没有敏感到通过小车的牌子、档次研究官场人和事的地步。这样的车他不是没有坐过,在大学的时候,常有司机来接周筱兰,那是她父亲派来的车,有时是同一个牌子,有时是另外的牌子,颜色也是五花八门,司机也不固定。卞绍宗就天真地想,大机关的车真多啊!有一次,周筱兰带着他上了一辆红色的什么车,出了城,沿着黄河边的公路跑了好几十里,那种飞一样的感觉,卞绍宗是第一次体验,真好!   

  而坐上县政府的这辆车,恍惚中总有一种鬼使神差的感觉。窗外一闪而过的无比熟悉的庄稼、山卯和沟壑,证明卞绍宗不是在做梦。车里还坐着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卞绍宗的调动,使多少被官场拒之门外的同龄人扼腕长叹,壮怀激烈,唏嘘连连。   

  只有卞绍宗心里明朗如镜。官场上用人没有这么便宜的,特别是在人事问题上,从来没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美事。换用一句名人的话,就是这世界上没有免费供应的晚餐。自己听起来是依据干部管理规定,量才取舍,破格录用,实质上是文秘人才实在太奇缺,是人家用得着你了。如果不是因为笔底下的功夫,算老几啊?   

  堂而皇之地到县政府办公室上班,算是返城了。卞绍宗有一种步周元宝后尘的感觉。屁股还没有坐热,他突然渴望到县二中拜访周元宝,但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无知的念头,自己连关系都没转呢,是不是太烧得慌。   

  办公室主任领着卞绍宗与政府办的全体秘书、分管办公室的常务副县长、一把县长见了面。按照安排,下午,卞绍宗随县长牛星灿下企业调研。卞绍宗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工作程序,他明白县里这是在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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