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泽深家相隔好几座村落,而锦文和张子才就夹在这些村落中间。宴席原本设在晚上,但我们饭后还要赶回顺德,而且有一段路在修整,晚上更不好走,所以临时改成中午。时间已将近十二点,当我们步入村里时,一村人已热热闹闹地准备喜宴。这时贺礼和贺词也一齐带到。
“江伯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锦文送上贺礼。
“江伯伯,祝您老如松柏,延年益寿!……”我们一齐祝贺。
江泽深一村人我们并不熟悉,客气几句之后便坐到一角等候上菜。
宴席设在本村一个古老的、不算大的祠堂里。坐定之后才发现不论青年男女还是三姑六婆都在议论这次“红波风暴”。目睹这个情景,我不禁喟然长叹:这些纯朴的村民,一年到头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清淡却悠然自得的生活。是什么时候,这股“六合旋风”把这里原本清新无比的山间田野给污染了呢?
“南,还认得我吗?”坐在邻桌的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妇人看了我很久忽然问。
“您……?”我摸摸头,想不起来。
“阿军,你还记得吗?”妇人笑着补充道。
“啊!我记起了,您是江泽军的妈妈。您好!”
“好!都好……”
江泽军,也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读书成绩好得很,高中后,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现在县城任教。那时我们还开玩笑说“你老爸老妈是不是很喜欢你当兵?”谁知他字正腔严地说:“当兵有何不好,雄姿英发,强身健体,而且保卫祖国,匹夫有责。”那情景现在还记忆犹新。
“对了,大妈,阿军今天怎么没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他来不了。”军妈黯然神伤。
“他怎么了?”我有点吃惊。
“红白相冲。”
“发生什么事了?”我更惊愕了。
“他老婆的表哥去世了。”
“噢,吓得我!”我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老婆的表哥我完全不认识,不认识,那种感觉就没那么强烈。
军妈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都是‘六合彩’惹的祸!”
第二十六章
又是“六合彩”?我正想问下去。这时菜已上齐,起筷了。山区之中没什么好菜式,除了猪肉和鸡、鹅、鸭,就似乎没有更好的了,不过,胜在够大盘,包你吃到爆肚皮。酒,也似乎没什么好酒,除了泽深在顺德带上来的“稻花香”就要数当地算是有名的“木格米酒”了。无所谓,只要有心,青菜淡酒也能传达浓浓情意!
江泽深陪寿星公与客人频频对酒,气氛热烈。我和锦文、子才酌量,因为一会还要“长途跋涉”。不过,我们一个劲地吃肉,因为山区的禽畜,受气候、土壤、水质的影响,所以肉质特别鲜甜。所以,那些住惯大都市的朋友们,尤其那些财大气粗的大老板、阔太太。不妨间歇放下你们天高地高的尊严,多点到一些贫瘠的山区,静静地呼吸一下你们平时很少呼吸到的山野空气,认真地品尝一下那些绝无污染而且特别清甜的山珍野味,深入地体验一下那些贫民的疾苦,因为有部分遇到贫病交加时,真的困难到买两包盐也拿不出钱。那时,请你们及时伸出援手,这样会令他们的受惠更切实。原因那些慈善机构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顾及得到。其中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本人执笔的时候,刚好是惨绝人寰的“汶川大地震”。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一呼百应之下集腋成裘,数以百亿计的物资发放到灾区。然而,有一天,一个灾区的朋友告诉我一件令人发指的事:在大家的损伤程度同样严重的情况下,别区的灾民每人每天可以领到10元救济金,而他那个区只有3元。于是*中央决定深入彻查此事,结果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仅仅一个村级干部就贪污了上下四仟万,其他呢?这种灭绝人性的畜生,苦了灾民也难为了千千万万一腔热血的捐献者。该怎么处理这此畜生,大家来说吧?
所以,多一点直接的乐善好施,亦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顺带提醒一下:那些趾高气扬、目空一切、有几个臭钱就以为可以玩转整个世界的人。你们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注定富裕,他们并不是一出世就变得贫穷;亦不是因为你们聪明,他们愚蠢;更不是因为你们的命生得好,他们的命生得贱。而是因为地理条件问题,假若有一天,一个不觉意……阴差阳错的,现在一身牛屎一身泥的很可能是你们!
不一会,酒足饭饱。见时间还早,他们有他们寒暄,我和锦文、子才踱出了村口。
一条小溪沿着村口汩汩流过,溪水清澈见底,几可直接饮用。溪流旁是一排排绿得近乎墨一样的竹子,竹子旁又是一层层的稻田,这时已临近收割,看到金灿灿的稻田,勤劳的农民们又有一个好收成!
锦文和子才在欣赏这里的美丽景色,还不时对着高低起伏的青山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可能自己做猪肉买卖时间太长已经养成一种职业性的原故吧?以至对忽地传来的猪叫声特别敏感。我顺着声音行了过去。
在几间简陋的猪圈里,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村姑正准备饲料喂猪,而一群刚刚断奶的小猪正嗷嗷待哺,当我看到那些粗糙的饲料时忍不住问:
“大姐,这些猪这么小,喂这种料不够营养啊!”因为饲料里除了一些麦糠和一些剁碎煮熟的野菜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稍为精一点的饲料。
村姑看了看我,并不认识,但友善地讪笑道:“这个我知道,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钱都给死佬(丈夫)输光了。”
“哦,怎么了?”我已隐约觉察到什么。
“还不是因为‘六合彩’。”村姑的笑容瞬间即逝。
“‘六合彩’与猪也扯上关系?”我明知故问。
“这边几头大猪都卖掉了还赌债,你说有没有关系?”村姑说完眼湿湿,显得异常委屈。
“赌‘六合彩’?”
“是呀!这个东西像毒品,会上瘾的。”
“戒不掉?”
“能戒掉就不用把母猪也差点卖掉了。”
“你们这么年青,没出去找事做吗?”因为这里的年青人很少这么安分呆在家里养猪的。
“有呀!两年前到南海的一家五金厂做工,一次意外把他的手指弄伤了,回到家里,看到养猪还可以,于是乎就养起来了。”
“养猪可以呀!现在的价格在慢慢上涨。”
“可惜都输到‘六合彩’里去了。”
“没有赢得一点?”
“有呀!初时赢了一点,后来就不行了,那些马报不准了。”
“唉!哪里有准的呢?你偶尔中了也是碰巧的,其实你们是自己欺骗自己啊!”
“你也买这个?”村姑以为找到了知音。
“输了很多,现在不买了。”
“对呀!那些人个个都输,没有一个赢的,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买下去。对了,你是怎么样戒掉的?”
“也不难,只要明白那是骗人的根本没有这回事,再加点决心,持之以恒,慢慢就可以戒除了。”说得轻松,做起来真的很难,其实自己也是形离而神不离,似乎根本没有资格教人。
“如果他们都能像你那样戒掉就不至于发生这么多的不幸了。”
“怎么呢?”
“这次‘红波灾难’害死了不少人。”
“这里的人也追红波?”
“像鬼迷一样,大有大追,小有小追。小的卖猪卖牛;大的挪用公款。”
“公款也敢来?”
“嗯,我们村有一个亲戚就是挪用公款最后跳楼自杀的。”
“是不是江泽军老婆的表哥?”
“喔!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泽军的妈妈刚才提了提。难怪她说都是‘六合彩’惹的祸。很严重吗,要行绝路?”
“是呀!挪用了一百万的公款。”
“他怎么会赌到这么大呢?”
“开始时也不大。一般人都认为顶多十期八期就出来。所以到了十期左右,拼命的下,有些庄家还限制下注,害得那些人东下一点,西下一点。有些人还想把老婆也卖掉。到了十三、四期,已经没有人敢买了,也没有钱买。阿军的表哥就是一期一期的增大注额,到了十四、五期,已经把公款也亏空了,最后跳楼自杀。”
悲剧,往往就是因一个不经意开始,进而形成一个“不甘心”而“不甘心”始终凌驾在理智之上,频频的失败便乘虚而入,最后导致毁灭。这是否也是人类永远也没法战胜的弱点呢?
第二十七章
这个时候,猪仔又开始嗷嗷地叫起来了,像是对饲料的质量提出抗议。我叹了口气,猪仔呀猪仔!你们尚且分得清好坏劣优,我们为什么分不清是非黑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村姑见我怔在那里,继续说:“像阿军老婆表哥的事例还有很多,几天来听到有人跳河,有人吃老鼠药。听者伤心,闻者悲恸,很可怕。要是香港六合彩停了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这是不可能的呀!你知道香港六合彩每年为许许多多地慈善事业作出了多大的贡献吗?哪有斩脚趾避沙虫的呢?而且,一个人只要染上了赌瘾,不赌六合彩也会赌其他诸如扑克什么的。”
“这也是。那要怎么样才能使人们远离‘六合’啊?”村姑显得忧心忡忡。
锦文和子才不知啥时已过来,想必已听到了我和村姑的对话。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答村姑的问题。
江泽深喝得酩酊大醉,我又不懂驾车,只有找张子才“笨”了。
告别村姑,告别热情的村民,带走这里的山明水秀;带走这里的乡土气息;也带走村姑的心愿,同样也是我们的心愿,回到了我们工作十多年的顺德,已是夜幕降临,灯火阑珊了。
改革开放,使近几年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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