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迈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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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迈考特-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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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现在睡觉去。她躺在床上,怀里搂着迈克尔。屋前的路上一片静谧,尽管她用一件旧外套蒙住脸,我也能听见她在哭泣。我还听见远处传来父亲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因为他是利默里克惟一唱“罗迪。迈克考雷在图姆桥上赴死”这 
  首北爱尔兰歌曲的人。他走到巷子尽头的拐角处,开始唱起凯文。巴里之歌。他唱一句就停下来,在墙上靠一会儿,为凯文。巴里痛哭。人们都把头探出窗户和门外,冲他说:看在耶稣的面上,别叫唤了。我们有些人还得早起上班呢,回家唱***爱国歌曲去吧。 
  他在巷子中间站着,叫全世界的人都出来,他已经作好了战斗的准备,准备为爱尔兰战斗到死,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对利默里克人说,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和背信弃义的萨克逊人狼狈为奸。 
  他推开门,嘴里依然唱着: 
  怎么,正当所有的人都在守夜不眠, 
  西部人却在沉睡,西部人却在沉睡! 
  哎,当康诺特省也在这样沉睡, 
  爱尔兰也许正在流泪。 
  但是,听啊!一个声音雷鸣般响起: 
  西部人醒来!西部人醒来! 
  唱吧,啊,欢呼吧,让英格兰崩溃, 
  为了守候爱尔兰我们至死无悔! 
  他在楼下喊:安琪拉,安琪拉,家里一滴茶水也没有吗? 
  她没有理睬他,他又喊:弗兰西斯,小马拉奇,快下来,孩子们,我有“星期五便士”给你们。 
  我想下楼去拿那“星期五便士”,但妈妈正用外套蒙着嘴巴呜咽。小马拉奇说:我不想要他的破“星期五便士”,他自个儿留着吧。 
  爸爸跌跌撞撞地上了楼,开始发表演讲,要我们必须为爱尔兰去死。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妈妈床边的蜡烛,把蜡烛举过头顶,在屋里雄赳赳地走着,唱着: 
  看,是谁在怒放的红杜鹃花丛中走去? 
  他们那绿色的旗帜吻着山上纯净的空气。 
  昂首挺胸,目视前方,骄傲地走在一起, 
  自由的信念珍藏在每个人不屈的精神里。 
  迈克尔醒了,可着嗓子哭了一声。隔壁汉农家敲了敲墙,妈妈对爸爸说他真丢死人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彻底滚出这个家呢? 
  他站在地板中央,把蜡烛高举过头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士,朝我和小马拉奇扬了扬。你们的“星期五便士”,孩子们,他说,我想让你们跳下床,像两名士兵那样排好队,发誓为爱尔兰死,我将把“星期五便士”给你们。 
  小马拉奇坐在床上,我不想要,他说。 
  我告诉他,我也不想要。 
  爸爸呆立了片刻,摇晃着身子,把便士放回自己的口袋。他转向妈妈,她说:今晚你不要睡在这张床上。他拿着蜡烛下楼去了,在椅子上睡了一夜,早晨误了上班,丢掉了水泥厂的工作。我们又指望起失业救济金。 
                    第七级楼梯
  老师说,是为首次忏悔和首次圣餐做准备的时候了,该熟记《教理问答》中所有的问题和答案了,我们要成为忠心耿耿的天主教徒,知道是与非的区别,准备随时为信仰的召唤献出生命。 
  老师说为信仰而死是件光荣的事情,而爸爸说为爱尔兰而死是件光荣的事情,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人想让我们活。我的弟弟死了,妹妹死了,我想知道他们是为爱尔兰而 
  死的,还是为信仰而死的。爸爸说他们太小,不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妈妈说他们是因为疾病、饥饿以及他的永远失业而死的。爸爸说:唉呀,安琪拉。随后,他戴上帽子,出去长途散步了。 
  老师说,我们要交三便士买绿封皮的《教理问答》。在我们领首次圣餐前,《教理问答》中所有的问题和答案都要背诵下来。五年级的大孩子们发的是厚厚的红封皮的《坚信礼教理问答》,那得掏六个便士。我很想长成大人,变得很重要,拿着红封皮的《坚信礼教理问答》四处炫耀,可我认为我不会活到那么大,因为大人们总是盼着我们为这个死,为那个死。我想问问,为什么这么多大人都没有为爱尔兰或信仰而死,但我知道,如果问这样的问题,脑袋又得挨敲,或挨一句“出去玩去”。 
  米奇。莫雷住在我们巷子的拐角处,这真是很方便。他十一岁,有癫痫病,我们背后都叫他“抽筋的米奇”。这条巷子的人说癫痫病可是一种折磨,现在我明白折磨的意思了。米奇什么事情都知道,因为他犯病时,眼前会出现幻象,而且他博览群书。在这条巷子里,他是“女孩身体和龌龊事”方面的专家。他答应我说:我会告诉你一切的,弗兰基,等你像我一样长到十一岁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糊涂和无知了。 
  好在他说了“弗兰基”,所以我知道他是在同我说话。他是对眼,你永远不知道他在看谁。要是他在跟小马拉奇说话,而我以为他在跟我说话,他可能就会勃然大怒,引发癫痫病,被人抬走。他说对眼是一种天赋,就像上帝一样,可以同时朝两个方向看。在古罗马时代,要是你有一双对眼,找一份好工作绝对不成问题。看一下罗马皇帝们的画像,你总能看到不少对眼。他不犯病的时候,就坐在巷子尽头,看他父亲从卡内基图书馆借来的书。他妈妈说,书书书!他要把眼睛看坏的,他需要做手术矫正眼睛,但是谁出得起钱呢?她告诉他,要是他继续劳累眼睛,它们早晚会凑到一块,最后他脸上就只有一只眼睛了。打那以后,他父亲就管他叫“库克罗普斯”,那是古希腊神话里的一个独眼巨人。 
  诺拉。莫雷是在圣文森特保罗协会认识我母亲的,她告诉妈妈,酒吧里一打喝酒的家伙也赶不上她的米奇有头脑。从圣彼得到庇护十一世,他知道所有教皇的名字。他只有十一岁,但已经是个大人了,啊,地地道道的一个大人。好多个星期,家人都是靠他才免于挨饿的。他从艾丹。法瑞尔那里借来一辆手推车,在利默里克挨家挨户敲门,看有没有人要煤或泥炭,然后到码头把一百磅或更重的大煤包拉回来给他们。他还为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人跑腿,要是他们拿不出一个便士,替他祷告一次也行。 
  要是他挣到一点钱,就如数交给他母亲。她爱她的米奇,他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的心肝,她的脉搏,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那干脆把她关进疯人院里,然后把钥匙扔掉,让她永远待在里边算了。 
  米奇的父亲皮特是个超级冠军,他靠在酒吧里和人比赛喝酒、打赌赚钱。他只要到外面的茅房用手指抠喉咙,把喝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就可以开始下一轮打赌。不用手指,他照样可以站在茅房里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冠军,就算他们砍掉他的手指,他也照样赌酒。所有的钱都被他赢了去,但他从不把钱带回家。有时他跟我父亲一样,连救济金都喝掉。这也就是诺拉。莫雷发疯的原因,她经常为挨饿的家人焦虑得发疯,最后被强行送进疯人院。她知道,只要进了疯人院,就安全地远离了这个世界和它的折磨,你无事可做,受到保护,何必再焦虑呢。向来,疯人院里的疯子都是被硬拖进去的,可她却是惟一一个被硬拖出来的,被拖回到她的五个孩子和喝酒冠军身边。 
  当你看到诺拉。莫雷的孩子们从头到脚都是白面粉,就知道她又该进疯人院了。这就表明,皮特又喝掉了他的救济金,把她推向了绝望的境地,她明白又要有人来把她带走了。她心里一发狂就要烤面包,想确保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孩子们不至于挨饿。于是,她在利默里克全城跑来跑去,到处讨要面粉。她去找牧师、修女、新教徒、贵格会教徒,她去找兰克面粉厂,讨要人家从地上扫起来的面粉。她夜以继日地烤面包,皮特求她住手,但她尖叫:这就是喝掉救济金的结果。他告诉她面包会发霉的。可说这些没用,她还是马不停蹄地烤啊,烤啊,烤啊!要是她有钱,就会把利默里克城里城外所有的面粉都烤成面包;要是疯人院的人不来带走她,她会继续烤下去,直到倒在地上为止。 
  她的孩子们的肚子里塞了那么多面包,巷子里的人都说他们看上去像是面包。面包还是发霉了,这种浪费让米奇特别心疼。他跟一个有烹饪图书的富家女人说起这件事,她告诉他可以把面包做成面包布丁。他便把那些硬面包放进水里,兑上发酸的牛奶,再丢进一杯白糖一起煮。这是母亲待在疯人院的两个星期里,他们惟一可吃的东西,但他的弟弟们还是非常喜欢。 
  我的父亲问:到底是因为她发疯地烤面包,人家才把她带走呢?还是因为人家要把她带走,她才发疯地烤面包呢? 
  回到家里的诺拉很平静,似乎是去了一趟海滨。她总是问:米奇在哪儿?他还活着吗?她操心米奇,是由于他不是一个正规的天主教徒。一旦他犯病死掉,谁知道他来生会怎样呢?他不是一个正规的天主教徒,是因为他从来没领过首次圣餐,他害怕舌头一挨上什么东西 
  ,会导致癫痫病发作而窒息。老师用几张《利默里克导报》一遍又一遍地给他做试验,但他总把它们吐出来,老师不耐烦了,把他送到牧师那里。牧师写信给主教,主教说:别烦我,你自己全权处理吧。老师写了一张便条送到米奇家里,便条上写着:应当由父亲或母亲训练米奇领圣餐。但是,就算是他们,也无法让他吞下一张叠成圣饼形状的《利默里克导报》。他们甚至把抹上果酱的面包做成圣饼的形状,还是行不通。牧师告诉莫雷太太不必担心,上帝会以一种神秘的方式显圣的。癫痫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对于米奇,上帝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她说:他什么糖果、面包都能吞,吞我主的血肉就犯病,这不是很奇怪吗?这不是很奇怪吗?她担心要是米奇的灵魂有什么罪过,他犯病死了就可能下地狱,虽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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