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迈考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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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迈考特-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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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讲我没拿到小费,从不跟他们讲绿沙发和兴奋的事,也从不跟他们讲每当她为我开门,看到她是那样虚弱时,我有多么痛苦。那一刻,我最想做的就是为她烧茶,坐在绿沙发上紧紧地拥抱她。 
  一个星期六,我奉命将电报送到特丽莎母亲上班的伍尔沃斯百货公司。我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卡莫迪太太,我经常给您送电报,我想那是您的女儿吧?特丽莎? 
  是的,她住院了。 
  她住的是疗养院吧? 
  我说的是医院。 
  她跟其他的利默里克人一样,不好意思说“肺结核”,而且,她也没给我一先令,压根就没有任何小费。我骑车去医院看望特丽莎,他们说你得是她的亲戚,还得是成人才行。我告诉他们,我是她表弟,八月就满十五岁了,他们却叫我走开。我骑车来到圣芳济会教堂,为特丽莎祈祷。圣弗兰西斯啊,烦请您转告上帝,告诉他,那不是特丽莎的过错,那些星期六我本可以不送她家的电报的。告诉上帝,特丽莎对沙发上的兴奋没有责任,是肺病迫使她这样做的。我爱她,就像您深爱着每一只小鸟、牲畜或鱼儿一样。求您告诉上帝,把她的肺结核弄走吧,我保证再也不碰她了。 
  下个星期六,他们又给了我一封卡莫迪家的电报。在街上刚骑到一半,我就看见那扇百叶窗已经合上了,还看见门上有黑纱花圈,看见白色紫杠的吊唁卡。透过门和墙,我看见自己和特丽莎赤身裸体地在绿沙发上疯狂翻滚。我知道此刻她已经进了地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从门下把电报塞进去,又骑到圣芳济会教堂,乞求特丽莎的灵魂安息。我向每一座塑像祈祷,向彩色的玻璃窗祈祷,向苦路祈祷。我发誓这一生将追求信仰、希望、慈善、贫穷、贞洁和顺从。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去做了四次弥撒,其中向苦路做了三次,又念了一整天的玫瑰经。我不吃不喝,到处走,一到僻静的地方就大哭,乞求上帝和贞女玛利亚能够宽恕特丽莎。卡莫迪的灵魂。 
  星期一,我骑着邮局的自行车,跟着送葬的队伍来到墓地,站在远处一棵树的后面。卡莫迪太太在流泪哀号,卡莫迪先生抽着鼻子,一脸茫然。牧师背诵起拉丁语祈祷词,在棺材上洒了圣水。 
  我想到牧师跟前去,到卡莫迪夫妇跟前去,我想告诉他们我是怎样把特丽莎送进地狱的。他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打我,骂我,用坟墓上的土砸我,随他们的便吧。但是,我还是站在树后没有动,看着送葬的人们都离去了,只剩下掘墓人在填土。 
  霜很快染白了坟墓上的新土,我想到特丽莎在棺材里的寒冷,想到她的红头发和绿眼睛。我无法理解自己心中涌动的情感,然而我知道这种事情,我经历过家人的死,巷子里的人 
  的死,以及活生生的离别,但是,它们都没有这一次令我心痛。我希望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天快黑了,我骑上自行车离开墓地。我还有电报要送。 
                    考试
  奥康纳太太让我给哈灵顿先生送唁电,他是个英国人,但他去世的太太是个土生土长的利默里克人。邮局的男孩子们说送唁电纯粹是浪费时间,人们只顾痛哭呻吟,认为完全有理由不付你小费。有时他们还会问你是否想进来看一眼死者,在床边为他祷告一下,要是能让你喝点雪利酒,吃点火腿三明治,那还不算糟。啊,根本别想,他们很高兴接受你的祷告,但你只是个电报童而已,能给一块干巴巴的饼干,你就算走运了。老手们说,你得找对门道,才能拿到丧家的小费。要是他们请你进去祷告一下,你就得跪在尸体旁,大大地叹口气, 
  求上帝保佑你,然后把额头埋在床单里,让他们看不见你的脸。你要抖动肩膀,像是悲伤得不能自持;两手紧紧抓着床,好像他们得使劲拉你,你才能继续去送电报似的;脸上要闪着泪光,要不就抹点口水;要是这样还拿不到小费,下次再有这样的电报,就把它们从门底下塞进去,或是从门顶的窗户上扔进去,让他们自己哭去吧。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到哈灵顿家送电报。哈灵顿先生总是为保险公司出差,哈灵顿太太给小费很大方,但她已经不在了,开门的只能是哈灵顿先生。他的眼睛红红的,抽着鼻子,问我:你是爱尔兰人吗? 
  爱尔兰人?站在利默里克他家的门前,手里拿着一沓电报,我还能是别的国家的人吗?是的,先生。他说:进来吧,把电报放在过道的台子上。他关上过道的门,锁上,把钥匙放在口袋里。我心想,英国人可真古怪。 
  你想要看看她?当然啦,看看你们爱尔兰人那该死的肺结核把她怎么样了!吸血鬼,跟我来。 
  他先领我进厨房,拿了一碟火腿三明治和两瓶酒,随后上楼。哈灵顿太太躺在床上,金发,粉面,神态安详,还是很好看。 
  这是我妻子,她可能是爱尔兰人,但看上去不像,感谢上帝。不像你,一个爱尔兰人。你需要喝点东西,当然,你们爱尔兰人绝不放过每次狂饮的机会。还不等断奶,就吵着要威士忌瓶子,喝烈性酒。你要什么?威士忌还是雪利? 
  啊,柠檬水更好一些。 
  我是在哀悼我妻子,不是要用该死的柠檬水欢庆。你喝杯雪利酒吧,从***天主教法西斯西班牙来的垃圾。 
  我吞下一大口雪利酒,他又给我倒满,给自己倒了威士忌。妈的,威士忌没了。在这儿待着,你听见了吗?我去酒吧再买一瓶威士忌。等我回来,不要动。 
  我有些糊涂了,被雪利酒弄得头晕目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悲伤的英国人。哈灵顿太太,你躺在床上,看上去很美,但你是个新教徒,已经厄运临头了,下地狱了,跟特丽莎一样。牧师说过:教堂之外没有救赎。等等,也许我能拯救你的灵魂,给你施天主教的洗礼,弥补我给特丽莎造的孽。我要弄些水来。啊,上帝呀,门锁上了。为什么?可能你压根就没有死,在看着我?你死了吗,哈灵顿太太?我不怕,你的脸是凉的,啊,你是死了。我要用从***天主教法西斯西班牙来的雪利酒,为你施洗,我为你施洗,以圣父、圣子、圣…… 
  你***到底在干什么?别碰我妻子,你这个无耻的天主教白痴。你这是什么爱尔兰蛮俗?你碰她了吗?碰了吗?我要拧断你的鸡脖子。 
  我……我…… 
  嗨,嗨,说英语,小杂碎! 
  我只是……用一点雪利酒送她上天堂。 
  天堂?我们曾经拥有过天堂,安、我、我们的女儿艾米莉,都有过天堂。别用你那红猪眼看她!啊,基督,我真受不了了。来,再来点雪利酒。 
  啊,不了,谢谢。 
  啊,不了,谢谢,哼哼唧唧的小爱尔兰人。你们都嗜酒如命,让你爬!让你哼哼唧唧!你也想吃点东西吧?你长着一副爱尔兰饿死鬼的样子。来,火腿,吃。 
  啊,不了,谢谢。 
  啊,不了?谢谢?再这么说,我就把火腿塞进你的屁眼里。 
  他朝我挥舞着火腿三明治,把它塞进我的嘴里。 
  他瘫坐在椅子上。啊,上帝,上帝,我这是要干什么?得休息一会儿了。 
  我的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我向窗子奔去,伸出头,吐了起来。他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声斥责我。 
  你,你,去死吧,你吐到我妻子的玫瑰园里了。 
  他向我猛冲过来,我一闪,他扑空了,倒在地上。我爬出窗子,抓着窗棂吊在那里。他也来到窗前,捉住我的手。我一松手,掉在玫瑰丛上,那正好是我刚吐过雪利酒和三明治的地方。我被玫瑰刺扎得疼痛难忍,脚脖子也扭了。他在窗台上怒吼:回来,你这个爱尔兰小矬子。他说要向邮局告我的状,又用威士忌酒瓶子砸中了我的后背。他恳求我:你就不能陪我一个小时吗? 
  他抄起雪利酒杯、威士忌酒杯、什锦火腿三明治,还有他妻子梳妆台上的香粉、雪花膏、刷子之类的东西朝我砸来。 
  我爬上自行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利默里克的街道,雪利酒和疼痛弄得我头昏眼花。奥康纳太太批评我说:七封电报,都是一个地方,你就花了一整天。 
  我是……我是…… 
  你是,你是,你是喝醉了,你的确是喝醉了,酒气熏天。啊,我们都听说了。那个漂亮的人儿来了电话,哈灵顿先生,可爱的英国人,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詹姆斯。梅森。他让你进去为他不幸的妻子祷告,而你喝完雪利酒、吃完火腿,就跳窗跑了。你那可怜的母亲呀,她带到世上来的是个什么货色啊? 
  是他逼我吃火腿,喝雪利酒的。 
  逼你?天啊,真不错,逼你。哈灵顿先生是一个有教养的英国人,他没有理由说谎。我们邮局不要你这种人,见到火腿和雪利酒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交出你的电报袋和自行车,你在邮局的日子结束了。 
  可我需要这份工作,我得攒钱去美国。 
  美国?让你这种人去,美国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一瘸一拐地走过利默里克的街道,我真想回去,朝哈灵顿先生家的窗户扔砖头。不行,应该尊重死者。我想到萨斯菲德桥去,可以下到河岸上,在那儿的灌木丛里找个地方躺一躺。我丢掉了工作,我不知该怎么回家对母亲解释。但只能回家,只能告诉她。在河岸上待一夜是不可能的,会让她发疯。 
  妈妈乞求邮局让我回去,可他们说不行。他们从没听说过这种荒唐事,电报童竟胡乱摆弄尸体,吃了火腿、喝了雪利酒,然后就逃之夭夭。他再也甭想迈进邮局了,甭想! 
  她设法拿到教区牧师的一封信,牧师在信上说:让这个男孩回去吧。邮局方面说:啊,好的,神父,一定照办。他们决定让我干到十六岁生日那一天,多一分钟都不行。不过奥康纳太太却说:当你想到八百年来英国人对我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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