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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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恋人-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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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就知道,所有和自己讲道理才能忍下去的痛苦都是无可解脱的,因为年轻,所以心存妄想的时光,后来想起来,真是可笑。

这是一个周五,我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一直睡到天黑。

朦胧中有人进出,然后又安静了。小戴和雯雯都要回家,走之前好像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只是点头,她们就走了。

我连翻身都不想,继续睡。天渐渐暗下来了,周五的晚上,整栋楼都仿佛没了人声。我躺在床上,睡得像一具死尸。

最终唤醒我的是敲门声。

那敲击的声音并不重,轻轻的,不快不慢,很有耐性。

宿管阿姨有钥匙,小戴和雯雯早己经回家了,除了她们,还有准会到这里来?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一动不动地听着,等待它消失。

但它一直持续。

我听着听着,渐渐又睡过去了。

再听到声音的时候,门己经被推开了,宿管阿姨的大嗓门随着一排钥匙撞击门板的声音传进来。

“常欢!你在里面吗?有人找!”

我惊醒睁眼,脑子给身体下了一个跳起的动作,但身体却毫不合作。

门开了,走廊里的光像一把打开的扇子慢慢展开,黄|色的灯光里有两道影子,连同那面光的扇,一起伸展到我手边。

是严子非,他来了。

我把最后一点儿力气用在躲藏上,再一次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男人轻声说话,阿姨的声音消失了,然后是钥匙声与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世界又一次安静下来,严子非走近我,被子被轻轻拉开一个角,按在我额头上的手心是干燥而温暖的。

他叫我:“常欢。”

想要得到一个拥抱的渴望令我浑身发抖,但自尊与理智捆绑着我,要我更深地躲藏起来。

可我还能藏到哪里去?我紧闭双眼,双手痉挛地拉扯着被子,如同一只鸵鸟。

他又叫了我一声:“常欢。”修长的手指移下来,碰了碰我的脸。

他说:“你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

我想说不,但他的手己经把我托起来了,我不得不睁开眼,门没有关上,红肿的眼睛对光线敏感,那黄|色的光让我觉得两眼刺痛,眼泪自动流出来,根本不受控制。

严子非低头,寝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从门里射进来走廊的一点光,他轮廓分明的脸半明半暗。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是我永远得不到的,无论他离我有多近。

严子非拿手来抹我而眼泪,声音很低:“这么难受?难受得哭了?我打不通你的手机,是没电了吗?你该给我打电话的。”

我不说话,只看着他,不用照镜子我都可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目光。那是一种乞讨的人站在橱窗外,看着自己水远都买不起的那块蛋糕时的目光。

我无声无息的反应加深了他的担忧,他紧了紧手臂,又腾出一只手去拿我挂在床边的外套。

“来吧,穿一件外套,我带你去医院,没事的,很快就会好。”

我的灵魂在挣扎,满身是血的,但另一个我走过去,冷冷的扼住它,直到它窒息。

我侧过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泪瞬间濡湿了他的一小块领口。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味,我知道我可以得到他的庇护,他将免我风雨,免我流离失所,免我无枝可依,他将照顾我,即使我只是一个影子。

我闭上眼睛,耳中有个冷冷的声音: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放弃他呢?

我那痛苦不堪的灵魂突然安静下来,如果是他,我愿意做一个影子,影子的幸福也是幸福的,至于自尊和灵魂,谁要孤独沧桑的自尊,让我的灵魂死掉好了。

2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炎症引起的发烧,咽喉已经发炎红肿到无法吞咽,吃东西是不太可能了,发声都有难度。热度不退的话,还有转化成肺炎的可能,开了单子先吊两瓶水,热度不退的话明天再来。

手上插着吊针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己经不能再闭上眼睛了。

我甚至觉得好笑,这桥段明明是《茶花女》里才有的情节,我这种下了课就要转三班公车去打工,一个人打扫整个咖啡店,关门打烊后还要从校门口飞奔八百米回宿舍楼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得肺炎?

但严子非明显不这么想,他在病房里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坐下来,皱着眉毛看着我。

我不熟悉这个表情,我从小就很少生病,从来都不熟悉被当成病号的感觉,高中的时候发着38度的高烧都不愿报告老师,难受就在桌上趴一会儿,一定要等到晚自习结束才肯回家。

要是真的爬不起来了,我爸也从不看我,病恹恹的女儿比平时的女儿更令他厌烦,至于妈妈,她有一肚子的土方,尤其在我生病的时候,她会不断从厨房端出内容不明的东西来要我喝下去,然后红着眼睛替我搓脚心——她一直相信搓热脚心可以抵抗一切不适。

再没有比这更毫无根据的迷信了,她离开的时候我日夜搓着她的脚心,一直到它们在我手中变得冰冷,如果还能见到妈妈,我一要跟她说这办法不行。

我咳嗽了一声,手指碰在他放在床边的手上,他反手,握了我一下,叹气道:“你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我不能发声,只能对他笑一笑。

病房是单人的,我第一次知道挂水也可以住单人病房,小施过来得很快,送来许多东西,包括一大摞文件,然后又走了。病床边有沙发,严子非把它拉过来一点儿,就坐在我身边看文件。

护士每隔几分钟就进来关心我一下,递上来的水杯都是插好了吸管的,里面是刚好入口的温水,带一点儿甜味。

我睁着眼睛看严子非,他的侧影被灯光投射到墙上,就连睫毛都轮廓分明。

他看我一眼:“不睡?”

我摇头,表示自己已经睡太久了。

他终于笑了一下:“宿管说你睡了一整天,不舒服就该去医院,哪有人像你这么熬着的?”

我握住他的手指,他有很长的手指,并且永远干燥、稳定、温暖,充满了力量。

他又笑:“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我不能告诉他,他对我来说己经是失去过一次的人了,而所有失而复得的东西都是会让人目不转睛的。

幸好严子非也不期待我的回答,他任我握着他的手指,又用唯一自由的那只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出汗了。”

我推了推盖在身上的被子,示意我热。

他阻止我的动作,又替我拉上:“捂着,这样好得快。”

我眨眨眼,安静了。

“再睡一会儿吧,我看着呢,好了我叫你。”

我又眨眨眼。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示意我闭上眼。

我愿意顺从他,只要他留在我身边。

我闭上眼睛,时间仿佛静止了,病房里除了严子非翻页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他响动,而在他翻页的间隙里,我甚至可以听得见吊瓶中的药水滴落的声音。

但我依旧无法入睡,脑子里充满了杂念。

他很忙吗?一定是很忙的。严子非在我的印象里永远在工作或者在去工作的路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他回家,他突然有一个视频会议,而我则被小施送回了学校。还有他跟我说过的,偶尔飞得太频繁,连脚踏实地的感觉都会忘记。

但他又总是不急不缓、举重若轻的,从未让我感觉到点儿着急慌忙或者分身乏术。

我突然心酸起来,眼睛不自觉地睁开来,再一次望向他。

或许他所有的忙碌都是刻意为之的,他不可能会是那种依赖药物或者其他途径缓解伤痛的男人,再没有比工作更好的疗伤办法了,工作永远不会带来副作用,并且永不会上瘾。

但他因为担心来找我,带我求医,还把工作搬到我的病床边上。

我有什么资格再要求更多?

我应该知足,无论缘由是什么,现在是我被他照顾着。

况且每个人时间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我还没有愚蠢到觉得他的几个小时与我的都是同等价值的地步。

严子非仿佛感觉到我的注视,突然转头看过来,开口道:“怎么?要上厕所?”

我愣住。

这真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而且糟糕的是,我发现经他这么一问,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我,尿急的感觉竟然真的出现了。

我涨红了脸,尴尬到无以复加。

严子非合上手中的文件:“我叫人进来帮忙。”

我呜呜两声,表示自己可以的。

他站起来,只说:“我让护士来。”

我目送他离开病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等护士,掀开被子就自己下了床。

成为一个病号真是这世上最让我不习惯的事情之一,如果不是不能发声,刚才护士送上水杯的时候我就想坚决拒绝了,现在还要她跟着我进厕所,我一定会排泄不能的。

吊瓶是挂在铁架子上的,我用一只手拎了下来,举高了往厕所去。病房有附带的洗手间,非常小,我怕护士随时进来,动作就着急了一点儿,推门进去后又要找地方挂吊瓶又要关门,身子一转,衣角就钩在门把手上了。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我再想保持住平衡己经不可能了,半满的吊瓶与我同时落地,玻璃瓶碎裂的巨响简直震聋我的耳朵。

急促的脚步声和推门声传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洗手间的门己经被推开了,严子非抢进来:“常欢!”[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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